作者:三十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5:14
|本章字节:5608字
自从地铁偶遇,黄隽固执地给陈冶发短信,有时说天气,有时讲笑话。她从来不回,有些快乐容不得认真,认真了就输。渐渐的来了各种小礼物,有次是箱有友凤爪,陈冶忍不住请他以后别这样,她不需要。他傻呵呵地问,女孩子不都喜欢吃零食?陈冶无语之余,只能庆幸阮明年最近工作太忙,无暇发现她的异样。
陈冶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他只是没得到,她和他以往的女孩子都不同,所以还没丢开手。纵然想得这样明白,脑海里却一直浮现他的样子,长腿,随便坐在楼梯上,头发长了,有几络垂下来,即使楼道灯光昏暗也掩不掉又黑又亮的眼睛。青春那直击人心的力量,无坚不摧,陈冶因为明白而害怕。偏偏转岗的关系,做行政下班就是下班,有足够的空闲想起他。
陈冶没告诉阮明年,一来应该由自己处理掉。二来,她狼狈地发现,在无措中有种无法遏止的快乐。她自我安慰,黄隽并没有表白,可以把他的示好当做生活的调味。然而这一天终于来了,他说了。说在他、信在她,陈冶以为自己能处之坦然,然而不能。
在明亮的灯光里,生病的黄隽眼睛水水的,连一句“我爱你”也说得有气没力。陈冶惶然避开他的目光,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是该走的时候了,继续下去她和何志伟有什么区别。她一听说他病了,忍不住就来看他,替他煮粥,这不是普通的朋友之道。
陈冶和阮明年说,想出去度假。他体贴地提出陪她。
“没事,你忙你的吧。”秋天是销售的黄金季节,陈冶明白。
她心虚。这阵子是为了什么,她坚持晨跑的习惯;买显年轻的新衣;因为他的赞美而精心修饰自己。在青春的岁月里她没肆意过,过了最适当的时候就不该再鲁莽,也许出去走走,以距离保持清醒的头脑。
出门时陈冶没带电脑,甚至刻意换掉手机号码,除父母和阮明年外谁都没告诉。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告诉黄隽自己去了哪,所以狠心把sim卡扔在家里。这举动毁了旅行的快乐,无论在路上还是在酒店,陈冶经常想起躺在抽屉里的sim卡将收到的新信息。她痛恨自己选的路线。每次颠簸带来胃的不适,只能把自己蜷成一团缩在座位上,任大巴左弯右拐盘绕在山间。
幸亏随身没有贵重物品,陈冶可以睡了又睡,在昏昏沉沉中到达下个点。所有的地方都没区别,破旧的车站,拎着大包小包的旅客上车下车,每个人有张麻木的脸。汽车启动间,视线彼此交错,只是一撇,转眼奔向各自的方向。
陈冶知道错了。在陌生的环境中她无比渴望黄隽的怀抱,和他在一起,似乎去哪都好,或许他已经代表最大的冒险?可是这人生……她努力回忆自己和阮明年的相处,以抵御无法名之的软弱。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后者得体的温柔和自己多么相似。他们是同类,他知道她要说的话,她明白他的想法。陈冶看着窗外,山区雨雾缭绕,这样的日子和从前多么相似,除了换了个人,其他有什么区别?这么说对阮明年也许不公平,他更体贴更有活力,然而,一切只是从前的升级版。
陈冶把头支在窗上,她能看见自己的未来。吃一堑长一智,小心翼翼保持和伴侣的距离,在最后的生育期限前孕育宝宝。如果幸运,携手到老不变。她的寂寞与孤单,只能慢慢地自我吞噬,因为她必须得体。
陈冶打电话给阮明年,信号不好,断断续续地通话,“出差……”“没事吧?”她前所未有地渴望他在身边,让她倾诉这些零零碎碎的想法,但他不在。傍晚阮明年回电,他有时间了。陈冶听到健身房跑步机的声音,欢快的背景音乐,他微微的喘气,有人举起杠铃时的大喝,杠铃落地的滚动,一切那么遥远而不真实。他和她一般冷静,是她看上去很好的归宿。
陈冶什么都没说,不必冒险和他诉说内心的冲突,他选她是因为她的……得体。
她把脸埋进被子,如果年轻十岁,哪怕五岁,也许会不同。
然而不同的年龄有不同的烦恼,陈冶又想,以沈珏的年纪,算年轻了,不仍有烦恼。这傻孩子居然在婚事筹备得紧锣密鼓时跟未婚夫分手,只因为没做好心理上的准备,不够爱他所以不想耽搁他。婚姻里的双方有同等程度的爱恋,少见,否则也不会有谁爱谁多点的说法了。自私的话,还是让对方爱自己多些吧。
如果阮明年爱自己很深,恐怕也就没今天的犹豫了。
陈冶翻个身。为求清静跑到荒山野岭度假的后果,被褥潮湿,雨哗啦啦打在窗上,吵得无法入睡。
人与人之间的投缘也就是短暂的一段时间,爱情如是,友情也不过如此。沈珏诉说心事时的泪眼模糊仿佛还在眼前,转眼却被顾海东给破坏了她与她之间的默契。有几次陈冶冲动地想把事挑开来说,话到嘴边又难以开口,越拖越难说,也许只能当做遗憾了。
黏稠的黑暗里陈冶睁着清醒的眼。她有些沮丧,自己的勇气越来越少,难道中年了,只求安稳平静?如果是从前,还会将就吗?
这一晚陈冶提了无数个如果,可她也知道世上没有如果,有因才有果,什么决定结什么果。说到决定,假期结束时她倒是下了一个,但暂时没找到机会和阮明年说。面对的未来再不肯定,陈冶也不愿意随波逐流,宁可错,她也要做自己命运的主。
无巧不巧的,在这当口出了点事,别人打给阮明年的电话被她误接了。
自从在前夫何志伟的手机上找到蛛丝马迹后,陈冶对手机存着无法形容的戒心,那里有太多真相,直接得像迎面一巴掌,让人下不了台。可她也没想到,事情那么巧,就那么几分钟,刚挂掉就有新电话进来,还被她接着了,“阮明年,我恨你!”
那刻她在阮明年车上,为公事讲到手机没电,他把他的借给她用。
电话对面的女孩泣不成声。
陈冶摘下蓝牙耳机,递给阮明年,“你的。”她早该料到的—虽然谁没有往事,可谁又能保证往事真的只是往事。陈冶以良好的记性迅速回忆起来电者是谁,她见过的,那次阮明年醉后,来接他的人,后来她们又见过,在日式餐厅,康悦之。
阮明年匆忙地说,“我在开车,稍后给你电话。”
挂电话后他似乎想解释,却没找到好的措辞,干巴巴地说,“朋友的妹妹。”
陈冶说了声噢,本想补句“没关系”,但抬头和阮明年的视线撞在一处,某种无形的东西压得两人都说不下去了。
阮明年突然来了句,“谢谢你帮我,已经不是你的工作范围了。”有家大客户换了主要供应商,从前这家在陈冶做大区经理时合作良好,所以刚才她一直和对方在沟通。陈冶说,“我也是公司一员。”她笑道,“今天我们事情都挺多的。送我回家吧,有什么明天再说。”
她想,让我想一想。
阮明年却坚持,“说好请你吃饭的,那家……菜还不错。”
陈冶温和地说,“明天好了,不急。”
阮明年沉默片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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