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十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7:12
|本章字节:5824字
陈冶说清这件事,整个人轻松许多,许久以来头回睡了场好觉。谁知第二天接到坏消息,何志伟的父亲出事了。何家祸不单行,何爸爸陪了几天病人,上年纪的人经不起劳累,早上起床头晕,进洗手间时脚滑,把额头撞在洗手盆上,缝了六七针。何志伟未开手机,何妈妈把电话打到陈冶那。
陈冶早上有重要的会议,但苦笑之余也只有立马去医院的份。总不能为何志伟的缘故叫老人吃苦,她自问学不来他的无情无义。等何志伟赶到她再去上班,十点开会,她足足迟到二十分钟。
新来的副总监阮明年,第一次召集的全体销售经理大会上,陈冶的迟到格外显眼。
这种经济形势,阮明年不敢怠慢,翻资料,拜访大客户,找下属谈话。一番辛苦,摸着了点边,hm的产品在同行业算屈指一数的牌子,已经有固定的客户群,难在不降价的前提下挖别人碗里的饭。人事关系不复杂,五十岁的总监脾气温和,纵得销售略为放肆。两位男大区经理还好,男人有男人的默契,乐和地吃了两次饭,席间推杯换盏聊得欢。但另两位,却让他无从入手。貌恭而实踞,阮明年想了想,最后决定用此五字形容黄微和陈冶。
因此,他给姗姗来迟的陈冶来了把火。
陈冶不是故意冷待新上司,最近她靠惯性支撑着在生活的轨道上前进,哪还来得及考虑其他。作为以理性安排生活的人,这次是陈冶遭受的最沉重打击。她对阮明年的疏远,只是因为他和何的样子有些相似,同样发型,同样厚且深的双眼皮,连用的古龙水都是同款。
陈冶匆匆走进会议室,想悄悄坐下,免得打断阮明年的话。后者却没放过她,他停了下来,看了看表,再看着她,就不吭声。这样,全会议室的销售经理们,足有四十多双眼睛盯在她身上。陈冶心道不好,看来触了逆鳞。她连忙站起来道歉,阮明年似笑非笑,慢吞吞地说,“陈小姐,相信你也听过那句名言,没有任何理由。希望在销售部再也不要出现不请假就迟到的情况,否则,哪怕是年资已久的老员工,我也会发出警告信,按旷工处理。”
听他说到“没请假”三字,陈冶的眼睛刷一下,瞄向坐在阮明年旁边的部门秘书朱文静。早在二个多小时前,她已经打电话让小姑娘替她填张假条。朱文静没抬头,陈冶迅速想到,是无心忘了帮她请假,还是故意不提这档事。不过既然已授人以柄,当着满满一堂人,就算申辩请过假,一,朱文静可能不承认;二,有和新上司闹不和的嫌疑;三,哪怕上司批评错了,此刻并不是解释的好场合。她忍气吞声地应了声,“是,我会改进。”一拳打在棉花上,阮明年也是做事的人,敲钟不在多,正了正神色,又回到会议主题上。
会开到近十二点,倒是很热闹,差不多是年度誓师大会,各个销售表态度说决心,如狼似虎。陈冶听着,想起昨天收的邮件通知,取消四大区域经理的销售折扣权,统一收归到副总监手上,以后看人脸色的时候多着呢。转侧间看到黄微嘴上挂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两人眼光交错,嗤嗤查查蹦出会心的火花。阮明年看到了,诧异女人奇怪的友谊,既和谐又暗藏机锋。
散了会,有好事的销售和业务,在茶水间说刚才发生的交锋,“阮帅哥立发下马威,陈姐姐识时务赔礼快。”说得起劲,眼尖的看见两位当事人拿着杯子站在后面,顿时一群人作鸟兽散,打头的还在那奇怪为什么突然讨论声低了,回头一看,赶紧低头闪。
阮明年向陈冶笑道,“开会很严肃,我说话重了点,不过我做事对事不对人,你别放在心上。”陈冶看到他倒咖啡,她拿着杯子赶紧跟来,就是想抓住茶水间说话比较轻松的气氛和他聊几句,闻言趁机解释,“是我不对。今早我有私事,一急忘记向你直接请假,光和秘书说了。销售人员不坐班,本来纪律松散,我作为大区经理,再不起好头,上行下效,还不成盘沙。”阮明年“哦”了声,关切地问,“怎么样,事情解决没?”陈冶哪会和他谈家事,含糊应过。又聊些其他的,两人满面含笑回各自办公室,等看好戏的人说不得都失望了。
陈冶刚坐下,朱文静的电话来了,“陈姐,早上太忙,我没顾上帮你和阮总说请假的事,也没想到他小题大做,非抓住你嚷嚷。”不管是真是假,陈冶淡然地说,“噢,这事啊,没关系。”她越是这样,朱文静越发讪讪,陈冶待自己不薄,没短过小礼物,结果自己明哲保身,不在大会上杀副总监的风头。不过后来两人在茶水间聊了些什么,看样子还处得不错,得罪女人和小人都不好。她犹豫了下,决定把知道的内幕告诉陈冶作补偿。看看周围没人,朱文静压低声音凑近话筒说,“陈姐,上头准备重新划分销售区域。据老头说,可能会裁员5%。”陈冶心里格楞一声,老头指的销售总监,平常对朱文静很不错,又有工作之便,朱知道的不少。朱文静嘴紧,会说出来的事一般已确实。陈冶被透出来的风震得七零八落,胡乱答应,“嗯嗯,谢谢,我会注意。”
转眼到午饭,办公室里人走得三三两两,陈冶懒得吃饭。但黄微没走,并且像要过来聊几句的样子,陈冶不想给对方深谈的机会,连忙跟下班的大部队走。等出了大楼,别人约好午饭的结伴走了,也有叫陈冶一起的,被她笑笑推掉,最后只剩孤身一人漫无目的走在街上。
你说这人生,就是拿人开玩笑的,专等安逸了、舒泰了,好吧,鼻子啊额头啊就撞上物件了。偏偏还不是独自摸着走这条路,旁边有别人看着呢,再鼻青眼肿,哪怕额头起高楼了,还得撑着笑着。想找个人结伴走,不定啥时候别人放了手,差的更会推一把,管你撞墙了跌跤了,那是你自个没站稳。
不能信自己,更不能信别人,这人生哪这人生。
三十二岁的陈冶,呆呆坐在树下。内外交困,她该怎么样,又能怎么样,就算怎么样了,又会怎么样?
难怪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陈冶想了半天,没得出什么结论。正在她晕头转向时,有人试探着拍了拍她的肩。
突如其来的一拍,让陈冶条件反射跳起来。
那是个中年妇女,短发,黄黑脸,蓝外衣上有些灰土,腋下挟着只黑色人造革包。她也被陈冶的反应吓住了,过会才吃吃地说,“小姐,看相吗?看你眉清目秀,定然父母宠爱,学业有成,事事顺心,”大概说惯这套话,几句后她立马流利多了,“再看天庭饱满,鼻厚有肉,自然夫妻恩爱,公婆喜欢……”
陈冶哑然失笑,从包里摸出十块钱,“不用不用,走吧。”
看相的女人接过去,因为拿得轻松,高兴之下又多送几句善祝善祷,“小姐心肠好,将来会有好报,福寿无边哪。”
陈冶笑了笑,“谢谢。”
命,人奋斗一辈子抗拒自以为是的命中安排,到头发现原来这才是命。陈冶苦笑着看天空,阴天,一丝阳光都没有,冻得脸都麻了。她看过自家掌纹,生命线不算长,感情很专一,事业非常好。到如今,婚姻不必说,事业就是个不上不下中段而已。不到生命最后一刻,谁敢说能看出命中注定的前方?
陈冶毕竟是陈冶,对生活再失望,对人生再感慨,她还是神色如常回公司,该说时说、该笑时笑。不怕最差,只怕更差,一时情绪失控可以,事后弥补却要付出更多代价。活了32年,这点智慧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