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

半夜的时候她就发高烧了。原本以为吃了退烧药不会有事，但她还是没有出息地冷得在被窝里直发抖，牙齿打颤。

她摸了摸床头的手机，不知道怎么就拨了号码。

她迷迷糊糊地听见黎写意推门进来，说去请医生过来。他走到她的床边，凉凉的手探向她的额头，竟然让她有了片刻的舒适，但她仍然死撑着。

“我没事。”她动动干涸的嘴唇。

他皱皱眉，转而握住她的手：“你发烧了，要看医生。”

她摇摇头，她从小就讨厌医院，讨厌药水的味道。

好像看透了她在想什么似的，他的声音竟然柔和了许多，连目光也变得温柔起来：“我把医生请到这里来。”

他又从洗手间洗了毛巾，折成长条轻轻地盖在她的额头上。

她觉得不舒服，就扯掉了，黎写意耐着性子再放一次，她还是拿开了。

“听话，江静歌。”他用微微带着命令的口吻说。

她笑了一下：“我一向不听话。”末了又说，“可是我真的很冷，跟睡在雪地里似的。”

她是真觉得冷，盖了两床被子还是跟没盖一样。

黎写意想了想，便脱了外衣，掀开被子坐了进去。也许是突如其来的温度让她有点感觉，转而翻过身，手一伸就抱到了他的腰，脸紧紧地贴到他的胸口上。

“喂，不要抱这么紧。”他皱皱眉。

可她显然什么也听不到，反而抱得更紧，他伸长手臂，揽住她，她头发的清香便飘到他的鼻子里。他微微地别开脸，动都不敢动。

江静歌一早醒来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张脸，那黑白分明的眼睛正考究地看着她，她吓了一跳，直直地看着他。

黎写意挑挑眉：“可以麻烦江小姐放开我了吗？”

江静歌低头一看，脸色都变了，自己居然半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她像触电似的松开他，掀开被子很狗血地看了一眼，见衣服穿得好好儿的，又狗血地放了心。

黎写意动了动被枕得酸麻的手臂，下了床，回头看了看呆坐在床上没反应的江静歌，皱皱眉：“洗脸，刷牙，去吃早餐。”

衣服已经干洗好了，等她梳洗好出去的时候，黎写意站在楼下等她。他静静地立在那里，双手插在呢子大衣的口袋里，围了一条格子围巾，还戴了一顶毛线帽子，简直就像一个大学生。

简直就像十年前静静地站在冬天里等她的黎写意。

她突然觉得心酸，心里翻腾着，什么滋味都有。他们总是时而亲近，时而远离，时而他恨她恨得要命，时而为了救她不顾一切。

“发什么呆？”黎写意已经转过身来，说罢，伸手探过来，她吓了一跳，他温热的掌心便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他手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达到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她愣在那里，感觉脸腾地烧了起来。

片刻，黎写意收回手：“看来烧已经退了。”

“谢谢。”她听着自己的声音都觉得非常客气和疏离。

果然黎写意微微地怔了怔，片刻又恢复了淡淡的神色，迈开长腿走在前面。

她赶紧跟过去。

西塘有不少吃早餐的地方，有专门的早餐店面，也有支起棚架的路边摊。他们去了一个粥摊，有好多人都在那里喝粥。冬天的早上，捧着一碗热乎乎的粥喝上一口，会感觉特别满足。

她被冻得要命，粥一上来，就赶紧捧起碗，喝了两口，才觉得暖和了许多。她抬头才发现黎写意一直看着她，她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赶紧解释道：“太冷了。”

“要不要再叫一碗？”

她忙摇头：“不要不要。这一碗还没喝完呢。”末了，她看了一眼悬挂的“李记粥铺”字样的招牌，“没想到这家粥铺还在。”

黎写意有些意外：“你记得这家粥铺？”

江静歌笑了：“当然记得。那时候特别喜欢李爷爷熬的粥，每次放学我哥都带我来喝。结果喝完了回去，晚饭老是不想吃。半夜的时候又饿，害得李妈要半夜起来给我们热饭吃。”

年轻人把黎写意要的粥端上来，刚好听见他们说的话，便笑着说：“我父亲去世后，就把粥铺交给了我。粥可能没有父亲熬的好喝。”

黎写意淡淡地笑了笑：“不会，挺好喝的。”

“谢谢，你们慢慢吃。”说罢，年轻人转身忙去了。

黎写意重新转回目光：“你怎么突然来了西塘？”

江静歌被问住了，张口想找点什么借口，黎写意不动声色地说：“江静歌，不要试图撒谎。”

“回来过年。”她顿了顿又说，“我今年会在西塘过年。我有七八年没有回来了，杜叔叔也老了，我可以做七八年不孝女，但不能一辈子这样。”说罢，冲黎写意笑了笑，“不知道西塘会不会下雪。”

黎写意抬头看看天：“大概会吧。”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黎写意低头喝粥。

暖暖的粥填进肚子里，顿时将他这几天的疲劳冲散了许多，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