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天道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3
|本章字节:9870字
康有为
18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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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18581927),近代中国政治家、思想家、教育家和文学艺术家。原名祖治,字广厦,号长素,广东南海人。出身于士宦家庭。他早年重视经世致用之学,后来在龚自珍、魏源以来“今文派”经学和西方资产阶级“新学”的影响下,不断讲学、着书,成为19世纪后期中国政治学术界一上着名的思想家和活动家。曾任工部主事。他先后七次上书,请求变法图强,其中以中日甲午战争失败后的“公车上收”最为有名。他与梁启超等人一起创办《万国公报》,建立强学会,发生《强学报》,为维新变法制造舆论。1898年与梁启超等人发戊戌变法运动,变法失败后,逃亡国外。其后他思想日趋保守,反对孙中山领导的民主革命。他的文学成就主要是诗歌创作。其诗歌想象奇特,辞采瑰丽,具有浓郁的浪漫主义特色。代表诗篇《出都留别诸公》五首,对国家危亡的命运,表现得十分关切,意气豪迈。其政论文打破传统战文程式,汪洋恣肆,骈散不拘,开梁启超“新文体”的先路。主要着作有《新学伪经考》《孔子改制考》《大同书》《南海先生诗集》等。
1898年1月,即光绪二十四年正月,总理衙门根据光绪帝“酌核办理”的上谕,召康有为到总理衙门问话。正月初三下午,康有为来到总理衙门接受询问,参加问话的大臣有:北洋大臣李鸿章、总理衙门行走翁同、兵部尚书荣禄、刑部尚书廖寿恒、启部左侍郎张荫桓等人。出席问话的五大臣中,李鸿章与荣禄是坚决反对变动的顽固分子,张荫桓倾向变法,但因有事中途退席。翁同与廖寿恒在原则上也赞成变法,因此对康有为很感兴趣。这五大臣在总理衙门接见外国公使的西花厅延见了康有为,表面上对康有为“以宾礼相待”,实则展开了一场维新与守旧的大论战,这场大战一直从午后三点持续到黄昏时刻。
以下辩辞即辩辞精选……
“祖宗之法不能变!”问话一开始,荣禄突然大声说。
康有为并没有被吓退,他从容道:“祖宗之法,是用来治理祖宗之地的,今日祖宗之地已经不能守住了,还谈什么祖宗之法呢?比如说,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中南海西花厅,现成成了办外交的总理衙门,这不是祖宗之法所没有的吗?这都是因时制宜,时势逼迫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啊!”
听了这一番话,翁同微微颔首,似表赞同,而李鸿章与荣禄等则颇不满,怀塔布率先发难,他也斜着眼说:“你也不要做出一副了不得的样子,变法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像办商务、开矿什么的,朝廷早就已实行多少年了!”
对此,康有为似早有准备,一句话就回了过去:“那叫‘变事’,而不是‘变法’!”
“那你说,改变成法应当如何入手?”翁同问得实在,态度也温和得多。
“首先应该改变法制和典律,这其中又应该以改变官制为先。”对这个问题康有为显然成竹在胸。
“你说要改变官制,难道能够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尽行撤销,所有的规章制度都不要了吗?”刚毅气势汹汹插进来说。
“六部撤不撤?规章制度要不要?那要看它是否适应今日形势?今日是世界各国并立于世的时候,不像当初,我们只知有中国的一统天下,所以法律官制,都是一统之法,弱亡中国,也是这一统之法给害的!要想革旧图新,匡求危局,官制非变不可!”康有为语气异常坚决。
说到这点,翁同却颇有同感,当下又问道:“你有什么具体措施吗?”
康有为侃侃而谈:“设立制度局。制度局内,精选天下通才十数人为修撰,再推举一人为总裁,皇上亲临,共同讨论,商量哪些制度要改,哪些新政要推行。另外于制度局下面,再开办法律、学报、农商、工务、矿政、铁路、邮政、造币、武备、社会、游历等十二个新政分局……”
刚毅蛮横地打断他说:“你不但要废掉六部,连军机内阁都想废掉,绝对办不到!”
怀塔布跟着说:“你说制度局要精选天下通才十数人为修撰,何谓通才?是不是指你们‘康党’,又说推举一人为总裁,这总裁是否就是你?”
康有为毫不躲闪:“所谓通才,就是中西学都为精通,尤其是西学。非是康某自夸,具有这全面才能的,在‘康党’也就是我的学生中,的确大有人在:至于总裁人选取,谁能在刚才康某所说的法律、学报、农商、工务、矿政、铁路、邮政、造币、武备、社会、游历等诸方面都有研究者,谁就有资格提任!”
怀塔布:“大言不惭!你敢说这些方面你都有研究?”
康有为傲然答道:“这个自然!”
荣禄不禁冷笑道:“撤了兵部,你来指挥打仗?”
康有为:“不是我来指挥,是参谋部来指挥。我们早就应该仿效日本,设立参谋部,由皇上亲自掌握。说到参谋部如何组成,荣大人应当比我更清楚,就不用我来罗嗦了。”
对康有为总裁人选的一段话,翁同心里也不舒服,接上来问道:“请问康先生,如果推行新政,钱从哪里来?”
康有为依然是那样从容,说道:“这有太多的经验可以借鉴,日本实行过银行纸币,法国实行过印花税,印度实行过田税……不过日本的维新仿效西法,法制非常和完备,和我国的情况相似,最易仿摹,这在拙着《日本变政考》和《俄彼得变政记》中都有论述,诸公可以采鉴……”
“快别提你那几本妖言惑众的书了!”徐桐终于找到了一个开口的好机会,“你寻《孔子改制考》和《新学伪经考》诚如翁师傅所说,是窜乱六经,居心叵测的经家一野狐禅,你这两本日本什么‘考’,彼得什么‘记’,用心肯定更险恶!”
徐桐无理,康有为却不动气,只是冷冷问道:“徐师傅说我用心险恶,请问你看过两本书吗?”
徐桐被他问得一愣,随即说:“老夫不屑看!”
康有为:“你看也未看,怎么知道我用心险恶?”
徐桐:“听其言,观其行,便可知也!我问你,你是不是说过要什么舆论自由?”
康有为:“说过。”
徐桐:“你是不是说过要什么民权?”
康有为:“说过。”
徐桐脸一沉说:“你的用心还不险恶么?舆论自由是什么?三教九汉、贩夫走卒,鸡一喙、鸭一嘴都来妄议朝政?更让那心怀叵测者北机攻击诋毁朝廷?伸张民权?那就是无视皇上!”
康有为朗声说道:“世界潮流发展到了今天,可叹徐师傅还蒙在又破又旧的老屋子里浑然不知!居然把舆论自由理解为三教九流、贩夫走卒,鸡一喙,鸭一嘴都来妄议朝政,这真是可笑之至!可悲也!”康有为说得激动起来,索性站起,挥动着手臂,“舆论自由是什么?是广开言路,提倡官民上书言事,自由开设报馆、学会。这样,人人都为国家的富强献计献策,激活了一潭死水,打破了万马齐暗的局面,让我九州大地充满勃勃生机……”
妙语佳言
祖宗之法,是用来治理祖宗之地的,今日祖宗之地已经不能守住了,还谈什么祖宗之法呢?
世界潮流发展到了今天,可叹徐师傅还蒙在又破又旧的老屋子里浑然不知!居然把舆论自由理解为三教九流、贩夫走卒,鸡一喙、鸭一嘴都来妄议朝政,这真是可笑之至!可悲也!
舆论自由是什么?是广开言路……人人都为国家的富强献计献策,激活了一潭死水,打破了万马齐喑的局面,让我九州大地充满勃勃生机……
论辩技巧
在以上维亲与守旧的大论战中,康有为高瞻远瞩,高屋建瓴,以其睿智和善面对荣禄的下马威,康有为沉着冷静,有理有据,针锋相对地把这群顽臣辩驳得体无完肤,无言以对,与此同时,又旗帜鲜明的宣扬了维新变法的主张。其辩论言辞一针见血,文采斐然且气势压人,锐不可挡。
如,一开始,荣禄便先发制人,语出惊人,当头棒喝:“祖宗之法不能变!”面对荣禄的下马威,康有为沉着冷静,利用反问从容回敬:“祖宗之法,是用来治理祖宗之地的,今日祖宗之地已经不能守住了,还谈什么祖宗之法呢?”接而就地取譬类比:“比如说,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中南海西花厅,现在成了办外交的总理衙门,这不是祖宗之法所没有的吗?这都是因时制宜,时势逼迫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啊!”用总理衙门的设立来对比荣禄的祖宗成法,把荣禄弄得无言以对。而对怀塔布的变法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朝廷早已实行多少年了的论调则一针见血,针锋相对地以“那叫‘变事’,而不是‘变法’”一句话顶了回去。
再如,当老而不昏的徐桐言锋犀利地利用民权、平等指责他用心险恶时,康有为不但毫不躲闪、妥协,反而激起了他那种天生好斗不后于人的本性,更意识到这是扞卫自己变法主张的时候。于是他毫不客气地予以回敬:“世界潮流发展到了今天,可叹徐师傅还蒙在又破又旧的老屋子里浑然不知!居然把舆论自由理解为三教九流、贩夫走卒,鸡一喙、鸭一嘴都来妄议朝政,这真是可笑之至!可悲也!舆论自由是什么?是广开言路,……人人都为国家富强献计献策,激活了一潭死水,打破了万马齐喑的局面,让我九州大地充满勃勃生机……”言语辛辣,慷慨激昂,有理有据,掷地有声,令人难以辩驳。同时,其救国衷肠与深刻思想令人折服、发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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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变法失败,逃亡日本。一天,他应邀参加华侨梁渭家婚礼。婚礼隆重热烈。闹洞房时康有为兴致不减,即席也一趣题,写出:“司月二大旦牛住了”八字,请闹房亲友宾客在每个字上加一笔,一竖或者一横,组成一句贺词。众人苦苦思索,未能找到答案。康有为遂让新娘在“司月二大”四字上各加一笔,又让新郎在“旦牛住了”四字上各加一笔。新娘和新郎只得握笔遵命。康有为又让新郎新娘齐声读出,新娘新郎两颊绯红,难于启齿。康有为只好代为朗读,原来这句话是:“同用工夫早生佳子。”
徐悲鸿年轻时客居上海,生活维艰。一天薄暮时分,他见马路上许多人围着一幅广告在指手划脚,便踮脚一看,原来是犹太人冒险家哈同征求仓颉的画像,欲高悬于哈同花园的“仓圣明智大学”,以此来附庸风雅。徐悲鸿微微一笑,转身回到客栈,很快画了一个有四只放射金辉的眼睛、满脸须毛、身披鲜绿树叶的巨人,王国维、陈三立等人前来鉴定。康有为见画睹人,暗暗叫绝。这画构思奇特,灵气飘逸;而年轻画家气宇轩昂,一表人才。他喜不自胜,大叫道:“对!就是这幅,难得、难得啊!”说完便上前紧抱徐悲鸿双臂,朗声大笑。于是,徐悲鸿在哈同花园住下了。
康有为与徐悲鸿倾心交谈。徐悲鸿久闻康有为大名崇拜他的大同主张,遂虔诚地说:“先生的道德文章、献身精神、维新壮举,早已铭刻晚生心扉,吾辈只有顽强上进,共赴国难,才能有朝一日实现人间大同。”“说得好!”康有为高兴得手舞足蹈,“你的才华,你的锲而不舍的奋进之志,为你铺下不可估量的前程!”“不,不,晚生才疏学浅,还望先生多多提携。”
“老夫幸哉,就收下你作弟子吧。”从此,康有为经常邀徐住进辛家花园康宅,拿也珍藏的中外名画供徐欣赏、借鉴,教授他书法,并鼓励他去日本考察。
徐悲鸿由父母包办的原配夫人,其时已病逝故乡。徐悲鸿与上海大同学院教授蒋梅笙之女蒋碧微,在哈同花园一见钟情,双双坠入爱河。但是,蒋碧微早在十三岁时,已遵父母之命,与苏州同乡查紫含订了亲。而查家乃姑苏大户,退亲之难,可说是难于上青天,如何跨越这道鸿钩,也就成了这对年轻人的心病。徐悲鸿万分苦恼,便向康有为和盘托出其中曲折。康有为听后,默默踱着方步,猛地抬手道:“有了,悲鸿,你不是喜欢辛家花园吗?此乃你们私定终身的后花园哪!”他仰天大笑:“哈哈,就让老夫来穿针引线吧。”此后,康有为多次登门,说服了蒋梅笙。1917年5月,徐悲鸿与康有为商量,先让徐悲鸿躲进辛家花园,“失踪”几日,临行前蒋碧微才化妆潜出。赴日前夜,晧月当空,康有为设宴为他们饯行。他举杯道:“祝贺悲鸿与蒋小姐私奔成功!”然后提几笔,深情地写下“写生入神”四个大字,赠给这对才子佳人留念。蒋碧微私奔前,曾留下“遗书”一封,其父已知内情,特意买了一口棺材,内装石头,并在《申报》上登了爱女病逝“讣告”,借以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