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说星图释疑认宗亲,留忠言处心避祸端(2)

作者:莽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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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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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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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490字

辛怜很想早些揭秘异人的身世,道:“今晚由我和曲直值夜,一旦异人出现,火光为号,兵士再一齐杀出,如何?”


这时“歪歪脖子”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尘土,吐了吐舌头,赞道:“御妹好主意!”因适才只有他一个人匍匐于地,便自嘲一笑,道:“都是被异人害的!”想增加些幽默效果,从而不被人小觑,又学着嘶嘶娃的表情,叫了一声“吓”,只是谁也没笑。


丹枫点点头,道:“多备绳索,擒拿异人!”


半夜,寥有星辰,月牙在乌云中时隐时现。林中,偶而传出几声鸟叫,大地恬静。丹枫、攸侯喜早已布置好埋伏,但等曲直、辛怜发出信号。


曲直、辛怜隐藏在一个小山丘上。这座山丘不高,羲华华却能尽收眼底。二人已盯了半夜,两眼酸沉,只是并无任何动静。


辛怜压低嗓音说道:“今夜会不会不来了?”


曲直道:“我倒想让异人立刻现身,杀他一回,看看到底是些啥人,鼻子还能长到头上。”望望天色,不免有些失望,道:“兴许真的不来了,石头等人设伏了那么久都没碰上,哪就这么巧,正好被你我碰上?”将双锤扔于地上,锤头朝下,锤柄朝上。


因闲得无聊,辛怜想取只铜锤把玩,却被带了个趔趄,惊道:“好重!”曲直笑道:“御妹虽有武功,但毕竟纤细了些,哪里能玩这等粗重兵器?”辛怜也笑道:“真到上阵时,辛怜也能舞上一回。只是这里罕有人迹,就是想打仗也找不到对手,不像在中土,动不动就杀得昏天地暗,倒也痛快。”


曲直笑道:“谁说不是,都快憋死了。”叹了一口,又道:“如果不能很快回到中土,或许此生就无仗可打了!”又叹了一口,道:“没想到堂堂殷商,竟亡于西岐小邦之手。”辛怜朝他瞧去,见他生得瘦弱,却能用这等大锤,也是一奇。二人早已相识,又同船渡海,却从未单独相处,更没有如此近距离交谈,辛怜对曲直的事也听说过一些,却不知详情,此时奇心又发,道:“听说你截杀过西伯侯?”


曲直凄然一笑,道:“是。”辛怜道:“反正异人也没来,闲着也是闲着,说说吧。”曲直昂首望天,缓缓地道:“当年西伯侯获释,通关回西岐。苏娘娘懿旨,命曲直截杀。”冲大洋彼岸方向抱拳一礼,道:“苏娘娘懿旨上写得明明白白,若任姬昌西归犹如放虎归山,遗患无穷。可惜老夫是个睁眼瞎,未遵懿旨。所以殷商之亡,老夫是罪魁之一。若当时我把姬昌一锤砸死,何来今日之祸?我等也不至于漂泊至此,有家难回。”


辛怜问道:“是因为当时有丹王护送吗?”


曲直道:“这只是其一。云中子从中游说,老夫竟信了那妖道的鬼话,不仅放了姬昌,还设家宴款待。在城中孤山上,我偷听了云中子与姬昌的对话,那时云中子也认定日后西岐亡商。”冲脑门拍了又拍,道:“老夫是个糊涂虫!当时只是问姬昌要了一句承诺,便未去深究。承诺又有何用,到后来还不是……”辛怜问道:“什么承诺?”曲直道:“姬昌说‘商不伐我,我不反商’。后来确也是殷商先伐的西岐,但商乃上国,以上伐下,有何不可?”辛怜道:“你一直在自责?”曲直道:“是。老夫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却自毁神器,养虎遗患。”


辛怜道:“后来你又怎么成了凿石头的隶人,听说是打了败仗?”


曲直提起一只铜锤,道:“败在莫老五手上。”把铜锤又扔到地上,道:“当时陛下欲斩曲直,是攸侯用其全部功名,换回了我这条贱命。后来全家被发往沂山为奴,我就用这双铜锤,天天开山凿石。”


辛怜知道他的妻子儿子都已不在人世,问道:“你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曲直悲叹一声,抬头望着月牙儿,眼里噙满泪花,半天才道:“父母十几年前已谢世,夫人饿死在家,一个娃子为盗,被人打死,一个娃子为匪,随船来到扶桑,原本就身患重疾,又遭老夫一通暴打,死在沙滩上,这些你都知道。”


辛怜道:“这么说故土你没有亲人了。”


曲直道:“谁说没有,故土上所有的人都是老夫的亲人。”朝月牙儿又望了,道:“老夫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回去,死后葬于祖茔,陪伴父母双亲。老夫已无后人,就让老夫到地下去服侍父母和先人吧。”说到此时,两滴浊泪迅速滑落。


辛怜心头一悲,曲直性情刚直,浑身透出丹心豪气,原来身世如此悲苦。二人默然不语,半天,曲直突然说道:“御妹,你识文断字,正可替我解说一二。”辛怜道:“解说什么?”曲直道:“云中子虽然可杀,但他确实神算,算准了老夫出征,算准了老夫的杀身之祸,还算准了攸侯会救我,你说奇也不奇?”辛怜道:“竟有此事?”曲直点点头,道:“云中子给了我四句谶语,现下只印证了两句,若能悟透玄机,说不定还能遇难呈祥。”


辛怜道:“你说来听听。”


曲直道:“遇海而生,遇海而终。千古奇迹,千古无名。”


辛怜重复几遍,道:“‘遇海而生’不难解说,你被攸侯所救,攸侯的字正是‘天海’,其余的我也说不清。”曲直道:“‘遇海而终’,会不会是说以后我等走海路回归,行至中途,老夫一头栽进海里喂王八,可是攸侯说海里没有王八。”


辛怜笑了,道:“你没问问云中子?”


曲直道:“云中子故弄玄虚,只说‘天机不可泄露,日后必得应验’,还让我见到一个使苍龙神鞭的人,只管磕头。”辛怜问道:“后来可是见到了?”曲直道:“奇就奇在这里。我被发往沂山,果然遇到一个使苍龙鞭的老者,就是云中子的师兄广成子,还得了那套升降械器,广成子说可‘举千钧之重而移位百步’。”辛怜道:“是很神奇,捆住巨石,拉动锁链转动,竟能将千钧之石吊起移动。”曲直在羲华华雕刻石像时曾用过,辛怜等人亲眼目睹,无不称奇。广成子所赠的械器,实际上是一种手动起重装置,利用的是滑轮和杠杆原理,今日已不足为奇。但在当时的科技水平和制造工艺下,能造出这等设备,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曲直道:“这里并非中土,这物件以后也没啥用处了。”


辛怜道:“难说!这里的房屋多为夯土所建,说不定丹王还想建造石屋呢,毕竟石屋能住得长久,三十年不会坍塌,且不惧野兽来袭,那时你的械器就又能派上用场。”曲直笑道:“我等在此只是暂时歇脚,哪里还管他三十年?”辛怜道:“这么多人回归,得造多少船?墨鲨可是造了二十多年。这里又不比中土,没有专用的砍伐工具,仅用兵器刀刃如何能使得?以我看,要回中土至少也得三十年。”


曲直心头黯然,叹了又叹,道:“不知老夫还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忽然抬头,眼望辛怜,道:“御妹,老夫想拜托你一事,不知你可答应?”辛怜见他甚是郑重,便也正颜说道:“你说。”曲直道:“老夫已年过六旬,再有三十年,已近百岁,如我活不到那时,请御妹务必答应,将我的一把朽骨带回中土安葬,拜托了!”说罢冲辛怜一躬到地,久久不起。曲直历尽坎坷却依然对明天充满希望,屡遭大难却还是对他人饱含真情,辛怜不禁注目,悲悯之心百转千回,止不住热泪长流,从心里祝愿他能余生安康,泣道:“辛怜答应就是。”


曲直连声说道:“多谢御妹!”


辛怜抹了一把泪水,道:“三十年,辛怜年逾五旬,那时纵然顺利回归,只怕我的娘亲……”曲直道:“曲直多年镇守虎威关,对你娘亲的名讳早有耳闻,没想到你娘亲入了邪道,与我殷商为敌。其实你娘亲武功高强,深谙八卦,还曾一战而胜密须国,是个女中丈夫。”


辛怜道:“辛怜原本也入了圣道,只是看到尹晴残害采女姐姐时,才突然省悟。”


曲直惊道:“原来御妹也曾失足过!”


辛怜不悦,道:“什么话,怎么叫‘失足’呢?”


曲直忙道:“是是,老夫言语不当。”


一阵晨风吹来,辛怜打了个寒战,接着打了个喷嚏。曲直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辛怜甩了甩,道:“不用。”曲直道:“御妹毕竟身子娇嫩,莫冻坏了。老夫是一把朽骨,冻不坏。”外衣被曲直暖得热乎乎的,辛怜没再坚持,顿时周身暖洋洋的。


采女之事发生在宫闱之中,曲直自不知晓,问道:“采女是谁,尹晴因何要害她?”


辛怜从姬昌提亲开始,如何到了朝歌,如何当了御妹,如何行刺苏妲己,后来又如何偷听采女与尹晴的对话等,以及有莘氏如何在西岐为帅,如何与西岐为敌,如何与尹晴反目,又如何与土行孙和土豆相认等,一直说到离开朝歌前去东海传旨。诉说往事,尤其是有关圣道之事再也不用隐讳,辛怜都照实说了。


曲直这才知道宫廷之事和许多阴谋,听得惊心动魄,良久问道:“你的娘亲现在何处?”


辛怜摇摇头,阵阵心酸,不觉泪水盈眶,道:“不知道。娘亲在塔塔河畔为殷商将士解毒,被姜子牙追杀,现商亡周立,真不知道娘亲该如何躲避缉捕。若苍天开眼,能让我再见娘亲一面,辛怜就是即刻死了,也心甘情愿。”


曲直感同身受,不禁凄然道:“世上纵有万般情义,最让人动容的却还是母爱。”


不料这句话一出口,辛怜胸口剧烈起伏,泪水夺眶而出。开始是无声抽泣,接着是轻啼,最后成了哭诉,辛怜边哭边唤,声声亲娘。起初曲直好言慰劝,哭声勾起思乡情结,曲直伤心难耐,终于强忍不住,泪如雨下。二人大刺刺地各坐了一只铜锤,大哭起来,哭声在旷野回荡,山鸣谷应,十里可闻。


故土亲人梦萦已久,醒来却是泪湿枕衾,多少次又多少次。人是故乡亲,月是故乡明。此时,二人似乎忘记身在何处,忘记此是何年,忘记春夏秋冬,忘记天南地北。凄惨惨,情切切,柔肠寸断……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有啼哭之声,由小而大,由弱而强,由单声变成众声。


二人回身惊望,只见丹枫、攸侯喜、伊凡、苏离、婉娘和猫眼姐等人立于当地,其身后是无数兵民。原来,丹枫、攸侯喜命兵士枕戈待旦,专等曲直、辛怜的信号,不料天将晓时却等来一阵哭声。丹枫、攸侯喜甚觉奇怪,带人悄然围了上来,正见曲直、辛怜因思乡而悲哭,众人情同此心,何尝不知这思乡的惆怅和思乡的愁苦?不用统一号令,不用彼此提醒,不约而同地抽泣起来,后来变成号啕大哭。原雄鹰部落众人,对这群离乡游子充满悯情,都是莫名其妙地心头一悲,陪着掉起眼泪,后来也加入哭泣行列……


伊凡正色说道:“丹王,我有一计,可捉异人!”


众人注目,等他言计。伊凡道:“在石头酋长设伏的山谷内,画上一幅大大的‘参宿星官’图,诱使异人现身,而后尽数捉之。”石头道:“我等曾在那里设伏多日,异人定也探知,怎还敢贸然入谷?”伊凡道:“伊凡曾与姜子牙丞相朝夕相处,对兵事计谋略知一二,正所谓出其不意。你等多日设伏未果,异人定然以为不会再在此地设伏,如此正好将计就计。”


“歪歪脖子”道:“‘参宿星官’图对异人会如此重要?”


伊凡道:“依常理揣测,异人千里追杀是担心其机密被人探知,而追到此地时,发现这里居住着一个大部落,之所以没有暗下杀手,就是疑心雄鹰部落与他等有些干系,这才在那座房屋墙壁上绘出星图暗示,以测雄鹰部落做何反应。若无人识得此图,再杀不迟;若有人识得,再作别论。我等回应星图,异人定会前来。”


丹枫道:“如此推测甚合情理。”言罢同攸侯喜对视一眼,二人都在想,伊凡只是一个观测天象的人,只是在姜子牙身边耳濡目染,竟也悉知用兵之道,西岐人才济济,难怪殷商非其对手。而殷商不思进取,加上奸臣弄权,邪道横行,怎能不亡。


“歪歪脖子”佩服得五体投地,道:“若非次帅识得此图,我等皆临杀身大祸。”伊凡连连谦逊,道:“若非丹王义薄云天,只怕你我之间早已厮杀多日,还如何能在此笑谈异人之事?”“歪歪脖子”道:“那是。”


伊凡道:“丹王,事不宜迟,请速速排兵布阵。”


这场伏击对于太阳神部落尤为关键,丹枫不敢大意,一下子安排了五万精兵强将,埋伏于四面山头之上。


山谷内,地上绘着一个巨型的“参宿星官”图,并添加了‘觜宿’‘参旗’和‘水府’等星官,实际上是一幅完整的“猎户星座”。该图出自伊凡之手,不但星辰位置丝毫不差,而且是一挥而就,毫无雕琢痕迹。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天上与地上的“猎户星座”相映生辉,自成情趣。


曲直趴在山头上,拨开面前的乱草,轻声问道:“异人真的会来?”伊凡道:“余辉将尽时异人就会现身。”曲直朝天上望去,太阳余辉正慢慢消退,便不再说话。


过了一盏茶工夫,“歪歪脖子”急促说道:“快看,来了!”


众人朝谷口望去,只见两山之间的山道上,隐隐约约出现了几个身影,一路小心翼翼,惕然四望。渐渐近了,众人已能看清面目,与嘶嘶娃所描述的一模一样,黄皮肤黑眼珠,只是鼻根顶到额上,毫无疑问就是异人!


嘶嘶娃道:“怎么才来了这几个?”


伊凡“嘘”了一下,示意众人耐心等待。


异人围着“猎户星座”图,左看右看,表情诡谲,既讶异又兴奋,竟有些手舞足蹈。异人又朝四面山头张望一回,其中一个打了个响亮的呼哨,引来呼哨声声,山道上一下子涌出七八百个异人,嗷嗷叫着直入谷内。众异人指指划划,大声议论,随后沿着“猎户星座”图围成圆圈,手拉手跳起舞来,显得十分高兴。


曲直摸了摸铜锤,伊凡示意他少安毋躁,对丹枫说道:“大军一动,难免厮杀。请按兵不动,我带十个弟兄前去。”“歪歪脖子”急道:“去了就是死!”伊凡笑笑说道:“我自有道理。”转面丹枫说道:“异人见星图如见亲人,一定想跟我等联络。”


丹枫点了攸侯喜、伊凡、曲直、石头、“歪歪脖子”和嘶嘶娃等十余人。辛怜好奇心强,自然嚷着要去,丹枫只得将她带上。一行人下了山头,朝异人走去。异人安静下来,注目丹枫等人。大地静谧,只闻脚步踩踏落叶之声。在距离异人两丈之地,丹枫站定。走过来几个异人,与丹枫相对而立,一个看似头目的人站在最前面。辛怜奇得大睁双目,将异人从头瞧到脚,再从脚瞧到头。双方谁也没说话,互相打量,相视无言。


如此过了一回,曲直终于忍不住,单锤指着对方,喝道:“你等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