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有人发现偃月塘里漂浮了一具女尸，“偃月塘里有死人！”偃月塘四围站满了人，都是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村民，“这不是蒋官玉府上丫头吗？”有人认得，她是蒋府里昨天被打的小丫环，名叫小红。尸体浮在水面上有好长时间，是被人打死了，扔进水塘里，还是小丫头倔强，想不开跳进水里，且是个谜。

云山是个热心人、善心人、勤快人，二话不说，他脱去上身破棉衣，穿条短裤头跳进深没头顶的冷水里，把尸体捞到岸边。明玉离水边最近，伸手帮其一把，把尸体抬到一处空地上。看到僵硬的女孩尸体，脸色惨白，嘴角边还流有一丝血迹，叹声，“同是爹娘父母所生的人，唉！何必自己想不开呀？小丫头！”

江那天站在一边看热闹，双手搂在衣袖里，不肯伸下手指头帮一下。

蒋正华跑来，心里一酸，“如花季的大姑娘，就这么简单死了，这不是人命啊？”

云山正当青年，心里话，“你爹娘要是知道了，怎么不叫爹娘伤心的啊！会哭死啊！我弟弟为了救红军走了，我爹娘到了半夜，是偷偷的哭啊！爹娘养你这么大，可怜啦！你是个爱笑的姑娘，见了熟悉人老远就打声招呼，亲热的叫人一声。”

穷人家儿女不是人，卖身为奴不是人，死了如死只小狗。小红是在十二岁那年，母亲将她抵债抵过来的，今年应该有十六岁了，已经长成了女儿形体，胸前长了***，看得见是隆起的。哪个人不为她伤心，可怜她，看了叫人心酸。围来了那么多人，看一具苍白的女尸，多少人看了伤心落泪，“小丫头，小小年纪的，死得好可怜！”

从蒋府中跑出来的几个小丫环大喊，“小红！”

“小红，你睁开眼看看我们。”“小红！”

抱着尸体放声大哭，“小红，你好苦的命啊！”

“小红从小没爹，小红死得好可怜啊！”

天下只有可怜人，才同情可怜人。为什么穷人会穷？因为穷人心善，穷人老实，穷人自足，穷人满足于现实生活，穷人不会贪图，穷人不会算计。只有善良的人才会为她而悲哀，少不了落泪水，抹了一把又一把，“死得好伤心，好可怜。”

“见过老虎为羚羊落泪吗？”

“见过老狼为绵羊落泪吗？”

“见过狐狸为母鸡落泪吗？”

从蒋府跑出来的丫环，只为她们在一块生活长久了，彼此间都熟悉了，个个哭得肝肠寸断，泪水抹了一把又一把，“小红，我怎么摇你，也摇不醒你啊！平时睡觉的时候，我轻轻翻下身稍微一动，你就醒了！”“我叫一声小红，你不管离我多远，你马上答应我，笑呵呵的跑过来问我，琴姐，有什么事啊？”

“呜呜呜，呜呜呜！”

看到这可怜死去的孩子，联想到天下儿女都是父母所养。旁人个个为之落泪，“可怜啊！”“好伤心！”用手背把眼泪抹去。死去的丫头面色灰白，嘴角边上还有丝丝血迹，肚子微鼓，明显看到小丫头身上有多处青紫伤痕。

明玉说：“富人就是心肠硬，心比石头硬。”

冰冷的尸体，冰冷的水，富人心比冰还要冷十分。

陈罗说：“莫怨命运苦，莫怨爹娘生。”

云鹤说：“世道生来不公平，富人要你难活命。”

“莫怨命，生在一个恶社会；莫怨穷，富人恨不得吃人心。”

蒋文正说：“你本是一个年轻轻的、活生生的人命。有父母所生，无父母所养，只因生在穷人家，遇上世道不公正，莫怨恨，闭上眼睛早点投生吧！”

穷人生来不是人，恶霸地主比蝎毒；

今天没有要你死，看他怎肯就罢休。

云山说：“做人要对得起天地良心，这是一条人命啊！昨天上午，我还在院外看见她在做事，见到我笑呵呵的，我还想问她，吃饭了没有？话到嘴边没问。她是个活蹦乱跳爱动的姑娘，想不到今天早晨起来就死了！人，丧尽天良，必遭天遣。”

一个青年小伙子，对漂亮的丫头哪有不生爱慕之心。漂亮的女孩死了，他心中多么难过，为之惋惜。“天天拜佛念经装善，实际上是个吃人心的人。”

蒋府来了两个家丁，想把蒋府丫头赶走，看到丫环哭成那个样子，又认得小红，也不免心酸起来。常姣来了，“哭什么哭啊！快点给我滚回去干活。”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听话的，过年给你们每人做一套新衣服。”

丫头依依不舍的离去，到了府上，常姣还要训导，“记住，上下一口咬定，小红是自寻短见，跳水自杀而亡的。谁要是在外瞎说，就和小红一样的下场。”

蒋官玉不在乎说：“死个小丫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就是死了十个小丫头，又奈我如何。厚成，快到棺材店买副棺材回来，抬到泥塘山找个空地方埋了！”

二两银子买了一副薄棺材，收敛入葬了事。

对于蒋府来说，死个把小丫环根本不叫事，还不如死一条狗。买十个小丫头不如蒋府买一条名贵狗值钱，还要买几个丫头回来伺候那条名贵狗。

常姣与侯厚成在开始是眉目传情，后来偷偷的偷奸偷情，这件事做得鬼精鬼精的，除了小红偶尔看见过几次，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偷奸秘密。心想“他二人是站着偷情的，就如公鸡打水，没大区别。”一直到老也没被他人发现。只有侯厚成的亲哥侯必成知道这件事，当然，真的出了事有侯必成，他必会为弟弟打马虎眼。

秋天树上叶子掉了下来，落在陆文昌瘦弱的身体上。一阵秋风吹过来，身体不停颤抖。来到陈罗家如此这般这般，陈罗直摇头，“你叫我给你写状纸？你要去告他用私刑？你想好了没有？”“想过了，不服这口气！”

“抓你进去，我就听说了，你想找谁去评理，上县衙告状？”“正是！”陈罗把紫砂壶放在桌上，“唉！民国政府那些当官的，哪一个不是与富人同一个鼻子眼出气。你告状，你手头有银子吗？老百姓都说，当官与富人是同穿一条开裆裤。你就忍了吧！再说蒋家也只是个别人，其他不一样。”

“我不服！”陈罗摇摇头，“不服又奈何，能放了你就是天大的面子。做人要对得起良心，要给子孙后代留点德。遇上一个不讲道德的人，是左邻右舍的灾难。”

“我不服！”“听我一句话，少惹点他，忍口气！要忍！”

罪恶滔滔，天下百姓必反之。

民间在传说，蒋介石不懂天下也。天道，大道，根本不懂道。只会杀人，是个杀人魔兽，更不懂安抚大众。给他天下，必坐不稳天下。

遇上昏君，百姓之灾难，原来是富人养的一只看门狗。

共产党是天，为民作主。

蒋文正一笑，“蒋介石，最多算是个西楚霸王。”

陆文昌穷得揭不开锅，云鹤送给他一张捕鱼小网，并且对他说，“家里没有吃的，搞点鱼回家给孩子吃。有水的地方就有鱼，只要把网撒下去必有收获。”陆文昌心中感激，“谢谢！我什么时候还你鱼网？”“先用吧！不用的时候再还我。”

玉泉河水清又纯，河里鱼虾结成群。

老天叫人爱自然，天送鱼虾吃不完。

弯弯曲曲河水，大小河潭深浅不一，而且所有水系相通相连，便于鱼虾来往和繁殖躲藏。河里鱼虾真不少，每网撒下去就有不少小鱼小虾。住在沿河两岸的人，从来不愁鱼虾吃。蒋官玉再大恶霸，玉泉河里鱼虾他没能霸占。因为鱼虾是活的，每天在水中游动，自由自在谁也管不了。

人要人死，天要人活；天要其亡，不得不亡。

然而，天生自然，只要有清水流淌的地方，连小小水沟、山溪都有小鱼虾游动。陆文昌用了云鹤送给他的鱼网，捕了不少鱼虾，而且多的吃不完就晒成小鱼干。这个冬天，家里人没有饿死，是玉泉河里鱼虾救了全家。

有一年，蒋官玉家恶狗咬了田家人，田家人生气，追过来一棍把恶狗打死。

蒋官玉可不依不饶，“打狗要看主人面。你打死了我家的看门狗，你就是冲着我蒋某某人而来！”田家依仗有个田尉公，“你想要怎么样？”蒋官玉说，“找一块风水宝地，买一副上好棺材，把我家看门狗给厚礼埋葬了！”

田家不怕他，“放屁，葬你爹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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