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吹牛绝对有壮胆作用，作为一个纯爷们，你把狠话亮出来后，如果不照那话去做，就显得很没面子，而在中国这样有着灿烂文化和优良传统的社会里，男人如果没了面子可怎么活啊！

我和陈林走了半天，感觉好像走进了无底洞，欧文明的脚印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这家伙跑哪儿去了？整个世界仍然是一片死寂，我真佩服个别领导，竟然把我们放到这个阴不阴、阳不阳的地方，给我们每人发一把铁锹来挖沟，这要是让我妈知道，不骂死他们才怪。

“嘘！”正当我张嘴想骂人的时候，前面的陈林忽然来了个180度大转身，差点把我给吓死。

“你嘘什么嘘？有话就说呗！”我对陈林说。

“你听！”陈林小声道。听他这么一说，我赶紧把耳朵竖起来，好像在前面传来一丝丝流水声，这么小的声音陈林竟然也能听到，我由衷地佩服，真怀疑他上辈子是不是德国黑背。

我们暂时舍弃了欧文明的脚印，朝着声音处轻轻往前走，奇怪的是走了不一会儿，我们竟又看到欧文明的脚印！

那声音也越来越大，是水的声音，哗哗的流水声！声越来越大，雾也越来越厚，它们仿佛有意识地要把我们埋起来。

“要不要回去请求支援？”陈林回头道。

我一把将他拽到我身后，小声说：“瞧你那怂样，一点水声就把你吓成这样！又不是硫酸，我代表我们三人鄙视你！”

“不对，你只能代表你和欧文明鄙视我，我是不能鄙视自己的。”陈林小声说。

“你要是再放闲屁，我就一脚把你踢到水里！”我边说边继续往前走，终于走到了水边。只见一个漆黑的管子正在烟幕掩饰下，往外冒着乌黑乌黑的黑水，这黑水在不远处形成一条黑河，向着更远处流去。

“妈买皮哟，我当是什么呢！”陈林抢上一步说道，“原来就是这么一个破玩意。”

“你看，欧文明的脚印还在往那边走。”我指着地上的脚印说。

“对啊，我们又不是来找管子的，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们继续走。”

陈林好像又充电了似的，主动走在我前面，我知道，他是以此来向刚才自己所表露出来的胆怯示威。

没走多远，又碰到一个和刚才同样的管子，我们一直走下去，又遇见十来根，这些管子排出来的水极其平缓地流向远方，悄无声息。而且这些管子流水的同时还在向外喷烟，那烟比一般的烟重许多，凝滞在周围不肯离去。

“我明白了！”陈林说道，“这些管子就是我们周围这些烟的源头。”

“可我不明白，欧文明哪儿去了？”我说。

“这附近肯定有工厂什么的，”陈林忽然道，“他们为了不让有关部门发现他们排污的事实，才玩了这么个障眼法。”

“你终于开始变得有点聪明了。”我说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陈林问。

“瞧瞧，刚夸完你聪明，怎么现在又变笨了？肯定是接着找欧文明啊。”

“坏了，坏了！”我的话刚说完，走在前面的陈林忽然跳着脚，用手一指前面，“欧文明不会是掉进水里淹死了吧？”

果然，欧文明的脚印在一潭由污水形成的小池边上消失了。“这可怎么办？”陈林说。

“我们去找工厂，说不定欧文明是被他们抓去了，那小子很热爱生命，尤其是他自己的生命，他会主动跳进水池里吗？”我说道。

“也说不定是失足掉下去的呢？”陈林问。

“失足个屁，地这么平，而且边上也没有滑痕啊！”我说。

“说的也是，”陈林回道，“那走，咱们找工厂去。”

顺着管道找工厂倒很容易，当我们找到那家工厂时，我和陈林仍然感觉自己在梦里，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可现在这个xx化工厂就在眼前。

虽然眼前的烟幕有碍视线，但我们还是能看出他们戒备森严，标志性动物就是门口有四条几乎和毛驴一样大的狼狗，那大嘴叉子，我敢肯定，吃我和陈林的任何一个都用不了两分钟。

但狗终究是狗，想和当代武警战士抗衡还差点火候，要知道狗充其量也是狼的后代，而我和陈林可是山顶洞人的后代，在多少年以前，我们的祖宗就已经学会用石器对付狼了。经过一番对敌我力量的周密分析，我们毅然下了一个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计划：逃跑！

逃跑绝对不是认输，逃跑是游击战术，是从另一个方向进攻，逃跑是韬光养晦，是中华美德和优良传统。我们顺着工厂的围墙孤魂野鬼般游荡了一会儿，终于在一个地势阴湿、围墙相对矮小的地方，采取两人攀登的标准姿势先后翻墙进入工厂。

工厂内一样烟雾缭绕，两三米以外看不清对方的脸，不过像我和陈林这样穿着迷彩服、灰头土脸的人，不被发现那才是奇迹。

可奇迹还是发生了，我和陈林刚开始走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怕被发现，可从我们身边走过好几个人，他们居然都对我和陈林熟视无睹。我和陈林先是不解，但后来胆子也越来越大，干脆就昂首挺胸走吧，就像我们俩一个是工厂老总，另一个是老总秘书。

正当我走得自鸣得意时，陈林忽然停下脚步，用手一指前面：“你看，不会是蚯蚓把全连人都带过来了吧？”

顺陈林手指的方向望去，我说这帮家伙怎么看见我和陈林跟透明人似的，原来这里窝着这么多穿迷彩服的家伙。

“当然不是，”我说道，“你看他们体形发胖、身手笨拙，一看就是穿着迷彩服的普通老百姓。”

“那我们还是回去报信吧，万一被他们发现，岂不完蛋了？”陈林说道。

“回去？回哪儿？你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欧文明还下落不明，你就想回去？要回你回去吧，我一定要把欧文明找到！”我冷冷地看着陈林。

一阵寒风吹来，我和陈林都缩了缩脖子，朝那堆迷彩服靠近。“我怎么感觉好像在拍恐怖电影似的？”陈林说道。

等走近了才看清，这群迷彩服们一个个正撅着屁股，热火朝天地干活，他们干的活主要是将一桶桶乌黑的黑水倒进一个大池子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外面那些管道应该和这里是连通的。

我和陈林正看得入神，忽然其中一个家伙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陈林肩膀，他也没说话，只是向陈林做了个要烟的姿势。这场景放在欧文明身上肯定露馅，幸亏他遇见的是陈林，这家伙可不是一般人，那是说谎里的高手，扯淡中的圣人。

只见陈林同志像打入座山雕内部的杨子荣，面不改色、气不长出，用眼角余光斜了那家伙一眼，然后用力摇摇头，意思是说我这里没有烟。

估计对方肯定也是个熊包，看到陈林这副无语兼木讷的表情，他就应该知趣地回去干活才对。可是家伙偏不，也不知我和陈林身上有什么魔力，竟然勾起他聊天的兴趣，他回过头来问我道：“兄弟，新来的吧？”

我心说哥们儿，知道我们是干啥的吗？战争年代被称为最可爱的人，和平年代被称为抗洪英雄，你也好意思和我称兄道弟？

“呵呵呵！”那家伙干笑几声，看来想借和我们说话的空当偷个懒，休息一会儿。那一桶桶乌黑的黑水少说也有百八十斤，他们干起来并不轻松，“刚才那个从天而降的家伙还真有点意思……”很显然，这家伙想借此引起我们的谈兴。从天而降的家伙？除了欧文明还能有谁？我心中暗想。

就在我和陈林大脑急速运转时，对方忽然神色有异，发觉有点不对头，首先我俩看起来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年轻，最重要的是我们的迷彩服上有军人标志——领花和肩章，而他们则什么也没有，对方也许是个草包，但却绝对不笨。

他的脚步开始往后退，有点想撒丫子的意思，这回他可真遇见对手了。我和陈林一左一右，每人挽着他的一侧胳膊迅速向后撤，说白了其实就是变相绑架，之所以对他这么客气只是怕露马脚，被他的同伙发现。

“哎……你们、你们是谁？要干什么？”他的话刚说了半截，陈林伸手捂住他的嘴，我们拐了个弯，然后在一个类似锅炉的铁家伙后面停下来。

陈林继续控制他的嘴，我则在最短时间内解开他的鞋带，用鞋带绑人方便又实用，我们大家都用。

等我把这家伙绑好后，陈林这才慢慢松开手，刚一松开，那家伙就要张嘴叫唤。也不知陈林从哪儿摸来一块板砖，在他眼前晃了晃说：“你要是敢叫出半声，我就让你的天灵盖放放风，你信吗？”

陈林的举动让我想起拿破仑说过的一句话：暴力可以解决这个世界上一切不能解决的问题。原来我对拿破仑大兄弟这句话很不感冒，但现在我信了。

迷彩服信了，没敢张嘴出声。“你刚才说的那个从天而降的家伙长什么样？”我问道。

“那……那家伙瘦小枯干的，就像只黑猴子……”迷彩服还想接着往下说，我用手势止住他的话，一句黑猴子足以解答我和陈林心中所有的疑问。

“这是什么地方？做什么的？”陈林又问。

说实话，我也想知道陈林问题的答案，可等我放开手盯着迷彩服时，那家伙却也一脸茫然。

“我也不知道，我们的家离这里很远，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被卡车运到这里，然后开始干活，中午吃饭，晚上又有车来接我们，而且我们只能在指定的区域内干活，不允许到处乱跑。”

“算了，咱们还是先找欧文明吧。”我对陈林说。

“你说的那只黑猴子现在在哪儿呢？”陈林问迷彩服道。

“就在那里！”迷彩服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建筑，我和陈林瞪大眼睛看了半天，也只能影影绰绰看个大概。我给陈林使个眼色，陈林麻利地把迷彩服绑成一只粽子，然后脱掉迷彩服的袜子，用来塞住他的嘴，最后在迷彩服深情而饱含痛苦的眼神中，朝那个建筑物走去。

等走近了一看，不由得对欧文明心生怜悯，他怎么总与这些恶心龌龊的地方结缘呢？没错，这个在远处看不清的建筑物又是厕所。

我们赶紧掀开厕所帘子走进去，原以为欧文明肯定在里面哭天抹泪、呼天抢地，可从里面传出的一阵呼噜声彻底推翻了我们的怀疑，在这种地方还能打呼噜的人，除了欧文明，世上再没第二个。

冥冥中好像有神助欧文明，我们刚走到他跟前，欧文明就睁开眼睛，正眼都不看我们，就说：“快给老子打开，这半天把我熏得够呛！”

“他妈的，你不是胆小吗？”我骂道，“身处白区你还能睡着觉？我不得不承认以前小看了你，咱们仨中你最厉害！”我朝欧文明挑起大拇指。

“妈买皮哟，你小子就不害怕？这可不像你以往的作风啊，”陈林说，“现在这环境多恶劣，跟地狱似的，连个阳光都没有，整日雾气朝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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