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接近水库了，忽然我觉得其中一人很眼熟，再凑近点看，居然是连部的小泽圆护士！好几个女人脱得精光，正在水库边边游泳边嬉戏。

我们全看傻了，欧文明突然转身往回跑，我心想这家伙怎么了，难道是突然良心发现？

可他马上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支狙击枪夜视瞄准镜，五公里内的景象基本一览无余。他妈的，我就知道欧文明没那么高觉悟，我们俩争抢着用它观看美景，还差点打起来，直到那几个女人似乎有所察觉，我们才慌忙偷偷溜回来。

再次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中忽然又听到有女人笑声传来，那声音近了很多，似乎就在附近。我连忙蹦起来直冲出去，竟见小泽圆妹妹大步来到我身边，笑吟吟地看着我。我刚要说话，对方突然一个巴掌扇过来，同时张嘴大骂几句，但我没听清，却被吓醒了。

睁眼一看，原来欧文明正在冲我大声喊道：“快起床了！”我猛然惊醒，恨恨地睁开眼睛，天刚蒙蒙亮，不过当兵的已经习惯起早赶路，我们开始动手收拾帐篷，打点行装，忙活完之后，太阳已经从东方冉冉升起，一层薄雾笼罩四野，如梦如幻。突然一道迷彩服影子从我们正前方三十米的地方掠过，向水库方向跑去，然后又是第二个、第三个。

这是一组和我们同样的家伙，或者说是竞争对手，见此情此景，我们三个互视一眼，眼中充满焦急，别废话了，赶快看地图计算坐标吧！

计算结果显示，第二个点就在水库附近，这多多少少让我们有点吃惊，话不多说，我们分别扛起二十五公斤重的背囊开始行动。

水库离我们不远，但我们在水库边找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发现，更气人的是，在水库的另一端，分明看到有一组人已经凯旋而出，找他们的下一个点去了。

“不会是算错了吧？”欧文明说。

我和陈林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如果再做无用功，再说这些侮辱我们智力的话，我和陈林就把你掐死，让你沉尸水库底，信不信？”我说。

“水库底？水库底？你们说蚯蚓这个狡猾的家伙既然能把字写在棺材骷髅头上，有没有可能把咱们的第二个字写在水底？”欧文明若有所悟地说。

“你个妈买皮哟，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在这里一顿好找，把字写在水底绝对符合蚯蚓的性格！”陈林说道。

我们三人快速卸掉背囊，陈林却忽然停住动作，说：“我不会游水，看来这次只能我把风了。”

欧文明顿时来了劲，对陈林说：“你小子也有今天！看这回我给你露上一小手，也让你小子开开眼。”

不一会儿，我和欧文明便脱得赤条条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鱼，我朝欧文明使了个眼色，两人共同来了个男子双人十米板跳台，一个猛子朝水里扎去。“咚”地一声，我和欧文明一齐进入了水下世界。

水很清，欧文明很黑，所以我们很容易找到对方，我用手语给欧文明做了个下潜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朝更深处潜去，在距水面约十米处，欧文明停住身体，回头向我做手势：前面有发现。

我搭眼望去，见我们正前方有一块怪石嶙峋的崖壁，上面嵌满大大小小的窟窿。欧文明指得很对，根据蚯蚓的习惯，我们要找的第二个字很可能就在这些窟窿里，可到底是在哪个窟窿里呢？只有鬼知道。

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看欧文明，意思说我们怎么找？欧文明回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也有求着我的时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暗想。欧文明朝我摆摆手，意思是说跟我来。显然欧文明水性比我好得多，这也是他敢用眼神“骂”我的原因。我已经有点憋不住气，就要往上升了，于是我朝他摆了摆手，意思是说我得上去换口气再下来。

欧文明又瞪了我一眼，意思说瞧你那德性吧，我真想说欧文明我操你大爷，但苦于在水下张不开嘴，就在我和欧文明用眼神打仗时，忽然从水面传来“扑通”一声大响。

我和欧文明连忙抬头望去，只见从上面忽忽悠悠飘下一个东西，等那东西飘近时我才发现，居然是一丝不挂的陈林！准确地说他不是飘下来，而挣扎着沉下来的，就像在地上被翻了个的乌龟，四个爪子紧折腾，越折腾便沉得越快。我甩了个眼色给欧文明，只见欧文明双脚轻轻一推，到了陈林背后，一把掐住他脖子。我顺势赶上抱住他的腿，两人共同用力把陈林往上推。

等我和欧文明把陈林连拉带拽弄出水面时，他已经面如金纸、嘴唇乌青，我和欧文明都知道是缺氧造成的。“快人工呼吸！”我对欧文明说。

看得出来欧文明很不情愿，但他还是照做了，因为现在是在岸上。如果在水里也能人工呼吸的话，我相信下命令的是欧文明，而亲吻陈林的重任只能由我来了。

陈林在吐了约半脸盆水后，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个妈买皮哟，这帮龟孙子！”

他的话让我和欧文明吃了一惊，“龟孙子？难道是有人把你扔下去的？”

我问。

“老子当然是被扔下去的，难道还会失足落水不成？”

原来在我和欧文明潜下水之后，岸上的陈林就转回身，打算欣赏一下周围的风景。忽然三个穿着迷彩服的人围住了他，陈林见不是别人，正是新兵下排时，吃过我们亏的六人中的三个。

陈林胆怯地问你们想干什么，那样子就像一个大姑娘面对着打劫的流氓。那三人中的一个回答：“你说呢？”听到这句话，陈林一下子就怂了，有我和欧文明在时的陈林，跟我和欧文明不在时，那可绝不一样。他为了给自己壮胆，说了一句最不该说的话：“你们三个傻子难道还能把我扔进水里吗？”然后我和欧文明就听到了“扑通”那声。

当陈林描述自己如何被扔下去的同时，也有意回避了自己如何被扒光这一段，当然，作为战友我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事情也因此留给我无限的想象空间。当时那三个家伙把陈林衣服扒光，绝不是怕水把他衣服打湿，目的是对陈林进行人身侮辱。谁知道他们选错了人，陈林的脸皮已经厚到足够抵挡比这个还严重十倍的侮辱而不变色，要不然他对我和欧文明的讲述怎么会那样声情并茂？

“我敢肯定，我们要找的第二个字肯定就在那些洞里。”欧文明说。这时陈林还没把自己的故事讲完，听欧文明打断他，显然有点败兴。

“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我接口道，“不管在哪里也得把它找到。”

“对对，不管在哪里也得把它找到，三日游可不是说着玩的，大不了我们一个洞一个洞找。”欧文明说。

“我最反对人海战术，那充分证明决策者的无能和笨蛋。”我斜了一眼欧文明，“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我就不信他们写完字后没留下半点痕迹！”

陈林不知道我和欧文明说什么，只能在我和欧文明脸上来回看着，最后他说了句：“那你们就闲话少说，下去接着干吧！”

我和欧文明同时瞪了一眼陈林，走到岸边又来了个潇洒的跳水动作，再次进入水底世界。在我们跃起的那一刻，仿佛感觉陈林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我猜想他肯定想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忽然想到自己不会游泳，便又停住嘴，谁不怕被扒光衣服，像只褪了毛的猪一样被扔进水里呢？

当那片大大小小的洞在自己眼前时，我还真有点晕，谁知道蚯蚓那狡猾的家伙把我们要找的第二个字写在哪里了。我正在想着，欧文明从背后拍了拍我肩膀，用手指指其中一个较大的洞，那洞的边缘有块石头明显有人为碰撞的痕迹，我就知道蚯蚓不会这么绝情，肯定会给弟兄们留下出路的。

我和欧文明像两条鱼游进洞内，洞内光线很暗，好在并不深，我们环顾四周，除了偶尔从眼前掠过的几条鱼，什么也没有。我失望地回头看了看欧文明，欧文明也很失望，看来又被蚯蚓这家伙给耍了。

忽然我感觉头皮一紧，本能地晃了晃脑袋，伸手一抓，原来是两只螃蟹。虽然光线很暗，但我还是从肚脐上看出是一公一母，也许它们打算在我头上小憩，十有八九是把我的脑袋当成一块长着丰盛海藻的石头了。

把那对小情侣甩掉之后，我忽然感觉刚才自己在晃头时，头顶好像有什么东西。我抬起头再看，不由得在心里骂道：“这写字的人也太差劲了吧！”只见在洞顶端一个大大的用红色油漆写成的“不”字正冷冷看着我，我示意欧文明抬头看，欧文明也高兴得手舞足蹈。

第二个字真是“不”字？不会真像欧文明预言的那样，我们要找的七个字真是那句话：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心里想着，双脚蹬在洞沿上的一块大石头，以便用更快的速度返回水面，因为我已经快憋不住气了。可这一蹬不但没有加快上升速度，反面把自己的脚“粘”在石头上，我很奇怪，难道遇见鬼了？我连忙用力往回拽自己的脚，可是越拽越紧，我抬头望着欧文明，他已经离开我四五米多的距离了，而且丝毫没有回头望我的意思，这个傻子，不知道自己的战友马上就要完蛋了吗？

我本能地张开嘴想要呼救，一口水把我呛得差点想死，幸好还有几个气泡冒上去，该死的欧文明终于回了头，一看到我这个德性赶紧往回游。

在离我还有一段距离时，他却不动了，只是静静看着我。我心想操你大爷，你是要亲眼看着我被水呛死吗？

在远观了一会儿后，欧文明忽然像箭一般向我的脚冲来，那简直不像人，倒像是条海狗。在离我脚还有五公分时，欧文明张开嘴巴，照我的脚就是一口。我心中一紧，这家伙不会是得了狂犬病吧？

说也奇怪，我的脚忽然一紧，随后从岩石上松开，可能是憋得太久了，我像火箭似的直冲向水面。据后来在岸上的陈林形容，我这一冲至少离水面四米多高，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现象，只觉得很有必要找个科学家研究一下，顺便得个诺贝尔奖啥的。

我的身体像头失重的猪落在水面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守着水库这样丰富的资源，午餐当然很丰盛，我们每人烤了两条鱼，再炒上一锅小虾米、几只螃蟹，最后干爆几条泥鳅。在吃饭的空当，我才知道了刚才的情况，欧文明用嘴咬断了“粘”住我脚的那个东西，后来经证实是当地老百姓用来捕乌龟的细铁丝，被做成一种只能进不能出的网，每根的承重至少有三百斤。因此我很佩服欧文明的牙，以至于后来有次看电视，说一个家伙可以用牙齿提起半桶水，我冷冷地笑了笑，很不以为然，因为我相信欧文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而用牙咬断拇指粗的钢管，半桶水算个什么？这件事还证明了人在危机时刻的潜能是无限的，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人急了咬断几根细铁丝自然不在话下。

饭毕，欧文明照例负责掩埋遗留下来的火种，而我和陈林开始第三个点的计算。

“怎么会在村子里？”计算完毕后，陈林小声说道。

“按常理不应该啊！不过你觉得蚯蚓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吗？”我问。

“那就赶快走吧，还犹豫什么？”欧文明在旁催促道。

我们收拾起指南针、直尺和军用地图，挎上背包朝水库正西方向一路狂奔，大约四个小时后，便到达了地图上所指的村庄——旮旯村。从名字也能看出这村子有多大，我们三个粗略估计，全村连大黄狗都算上也不会超过三百口。

“这怎么找啊？像大海捞针一样！”欧文明说。

“大海个屁，充其量也就是个小水库。”我说，“要不我们分开找吧，蚯蚓既然把咱们的第三个点放在这么大的范围内，应该不会太难找。”

“分开找？你可拉倒吧，还不了解咱们小组的情况？个别同志除了会抓个蛇、游个泳，在日常生活中智商基本上在六十左右徘徊，等我们真分开了，字能不能找到我不肯定，人肯定会丢一个，你信吗？”陈林说。

“这样吧，我们分成两组，你和欧文明一组，我自己一组，”我用手指了指村口那棵老槐树说，“四个小时以后，不管结果怎样，我们都在那里集合。”

接下来的四个小时里我们分成两组，对旮旯村每寸土地进行地毯式搜索，结果却一无所获，在落日的余晖里，我们三人悲壮地聚在大槐树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哭无泪。

“你个妈买皮哟，天不佑我啊！”陈林仰天长叹道。欧文明则猥琐地蹲在那里，像阎王帐下随时听候调遣的小鬼，多少有点形象丑陋、面目可憎的样子。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在刚才搜索时听到有些村民说，前几天有个贼出现在村东头的一家，虽然那贼出手利落，但那家却并没丢什么东西。本村地势险远，与外界接触又少，民风淳朴，所以说起这个贼来，大家都议论纷纷。

“我因为当时急于找字，没有细想这件事，现在想起来，那家伙真的是贼吗？会不会是蚯蚓或者蚯蚓派出来的鹰爪？”我对陈林和欧文明说。

“我好像也听村民在议论些事，经你这么分析归纳，还真有可能啊！”

陈林说。

“不是真有可能，我预感那个贼绝对就是咱们蚯蚓连长。”欧文明肯定地说。

“那还等什么？”我说，“走吧，再去看看。”我们三个一路小跑，向村东头走去。

天已经黑了，村里人睡得早，所以路上没有人，就像是个死村。欧文明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悄走在我和陈林中间，我心想我的救命恩人啊，你也就这点出息。

等我们找到村里人说的那户人家时，陈林说：“我们是不是得讲讲军民鱼水一家人什么的，人家都已经休息了，我们先在这里宿营吧，等明天天亮再进去，进去之后笑着说，大娘我们来看看你家有没有用红油漆写的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