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走日本宪兵队的“后门”

作者:王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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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生活·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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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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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024字

我姥姥断断续续地在我二姨家呆过不少日子。只要地里活不忙或“山里”没有事,我姥姥也爱在我二姨家过。这个期间,她明白不明白地为我们八路军做过不少事。甚至连国民党方面的人她也掩护过。


有一回,张涉远带了保安团的两个弟兄进枣庄联络情报,不小心走露了消息,鬼子兵及汉奸队进行全城大搜捕,一律查看良民证。鬼子对良民证很重视,要求所有占领区的老百姓全都办理(16岁以上),鬼子查证时是认证又认人,稍有不对,马上抓起来。


鬼子大搜捕时,正赶上我姥姥上街买菜。她一眼看见张涉远跟一个弟兄慌慌张张走了过来。便急忙搭了话:


“哟,这不是他表叔吗?来干吗了?”


张涉远一听就明白了:“嘿,这不来买点焦胡子吗(即焦炭)?正好,俺那良民证又忘了带……”


张涉远的保安团活动的峄县南部,是国民党游击区根本就没办什么良民证。我姥姥多少有些明白,就压低了声音说:


“待会你别说话,你那西县的腔一听就有事,反正你是个老板……你让你这小伙计说话。”


那个小年轻的很机敏:“大娘放心,我家泥沟的……”


那时鬼子查人,其中一条就是看你话说,是不是本地话,是的,没事;不是,那就麻烦了。


正说着,两个鬼子和四五个汉奸黑狗子,来到了他们面前,其中有个汉奸认识我姥姥,马上堆满了笑:


“老太太这是……”


我姥姥说:“噢,上街逛逛。这不,老家他表叔来了,陪他们遛遛。”


汉奸用眼光扫了扫张涉远及他的伙计。张涉远很大方地从腰里掏出一包老炮台,给这帮家伙发烟,汉奸们都要了,但两个鬼子坚决不接。


汉奸吸了口烟,但还是问了句:


“带良民证了吗?”


不等那个伙计说话,我姥姥开口了:


“他们的良民证都让八路给烧了。好好的,才办了几个月,真可惜……”


小伙计接口道:“是的,八路忒多了,遍地都是,还有大炮……”


这时,那个汉奸小头目小声对两个鬼子嘀咕了几句,两个鬼子一听,马上向我姥姥鞠了个躬:


“老太太的……”


接着,就“开路一马斯”了……


我姥姥当下把张涉远及他的伙计带到了家里。我二姨一看,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立马烫酒、做菜。张涉远直夸我二姨长得好看,说小时候督导放脚时,他就看得出二姨有出息。还说,他不喜欢我大姨那脾气,风风火火,像个假小子,难怪她干共产党。


我二姨夫下班回来了,我姥姥说这是老家你表叔。


我二姨夫一笑:“噢,又是个表叔,坐坐坐……”


我二姨嗔了他一句:“表叔多不好吗?好好地陪着喝,要不俺娘家人一人给你一脚。”


二姨夫就说:“谁不好好陪了?就你那一脚就行了……”


好吃好喝后,二姨夫还亲自陪着张表叔出了城,还当真买了一车好焦胡子。


……


……


大伙还记得前边提到过的鬼子为北大井要征地给予补偿的事吧,告诉你,这情报也是我姥姥送出去的。姥姥小时候练就的记性,真是没说的。


当时确定下补偿标准时,就是在我二姨夫家的饭桌上定的。因为那天中植根的宝贝儿子闹着非要找“他的支那捞捞(姥姥)”,要吃他中国姥姥的菜煎饼。中植根让闹得没咒念了,只好带了一桌酒菜来了我二姨家,是全家来的。把个专门提礼物的小樱子累得够呛。


这是我姥姥第一次吃日本的鱼罐头,姥姥说,味不对咱中国人的味,但还是挺好吃。不比她的菜煎饼差。她的那个大头孙还就喜欢用菜煎饼卷鱼罐头吃。


就在这饭桌上,中植根将华北采炭株式会社最后批复的赔偿标准说了一遍,说得无心,听得留意。我姥姥一边逗她的日本大头孙,一边默默记下了。这个情报让八路军把日本人结结实实地操了一回。


其中,树木还分经济类和非经济类。如桃树、杏树、枣树、核桃树等称为经济类;杨树、柳树、槐树等称为非经济类。经济类的赔偿高,非经济类的赔偿低。就是刚刚栽上的小树苗,也要赔。最低标准为一棵一块银元。总之,中植根手中的表格填了满满两大张。别看我姥姥不认字,却全都记住了。


第二天,她就说要回老家拿点干辣椒和干蘑菇,便撤开大脚丫回了吴村镇。吴村镇虽然被张涉远的保安团占着,但八路军的情报点却照设不误。当天夜里,情报就到了俺李表叔那里。


很快,峄县抗日民主政府便对征地地区的老百姓来了个总动员:一夜之间,村前村后、院里院外全都栽满了小树苗!哇,一棵就是一块大洋啊,操死小日本。


这次斗争圆满结束,傻不啦叽的日本人全部照赔了老百姓的全部树苗,大家伙都抿着嘴笑。


……


……


刚给八路办过事,国民党又找上门来。


这天,俺的张(涉远)表叔来了。他穿了一衣商人常穿的蓝色亚麻长衫,手里提了半匹肉和两瓶“十里泉香”白干。


张表叔坐下,二话没说,从手里掏出了副金镯子,我姥姥了看,差点又没昏过去:


“这……这不是吴家大……大少爷的吗?”


张表叔说:“正是……怎么样,这回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原来,吴玉臣是想让我姥姥通过我二姨夫的关系打通鬼子的宪兵队。因为宪兵队里关押着国民党方面的十几个重要的俘虏。这些俘虏是国民党鲁南游击总队的连级干部。不久前他们在峄、苍边界的刘庄村办了个秘密的集训班进行集训。不料在一次遭遇战中全被俘虏了。万幸的是鬼子不知道这些人的真实身份,还以为是些普通大兵。


日军对待国民党的俘虏和对待共产党八路军的俘虏完全不同。对待共产党是极尽折磨,以至残酷杀害;对待国民党人员则极尽拉拢、利诱。少将级以上的一律递押济南新华院,住单间,生活从优。少将以下,待遇也各有不同。只要投往汪系政府的,一律官升三级。对待士兵,则递押东北或日本本土做苦力(近几年大陆的文艺作品已有类似题材)。枣庄情况特殊,因有煤矿,故战俘一般就地消化,下井当矿工。当时,日本组织了“增产报国队”,多以战俘为主,由有技术的“里工”带队(即技术工人,待遇较高)。


对此,国民党方面万分着急,筹措了4000块准备营救。有了钱还不行啊,还得找得着庙门啊。就这样,经吴四爷指点,国民党方面找到了我姥姥……


这事非同小可,我姥姥想了想,说:


“按说这是大少爷交待的事,我该全力去办。但是,宪兵队你们是知道的,六亲不认,中植根这个老鬼子同宪兵队队长那么好,两人常在一起喝酒。也只是闭扯……”


张涉远将金镯子仔细包好放到了腰里:“咱使钱不行吗?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我姥姥说:“光使钱不行,还得想想别的法……”


“让那个老鬼子中植根出面,也给他点好处。”张涉远的意思很明白,入乡随俗,鬼子也是人,在咱国呆长了,良心也就大大的……


我姥姥想了想说:“这样吧,张县长,这事先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让俺再想想,把个主意想全它……”


张涉远想了想说,也好,咱就从长计议吧。接着,两人又啦了几句家常。


我姥姥像是鼓足了勇气问:“吴家大少爷还好吧……他怎……怎么不来。”说着说着就要落泪。


“吴秘书长身担重任,现在离不开,他说了,这事办成后,他一定会亲自来看你。他说,自打那年偷偷离开枣庄直接去了北平,距今已30多年了,他也很想念枣庄。”


这一说,我姥姥的泪就止不住掉下来了:“是啊一晃30多年过去了,那个下午正下着雨……唉,人生有几个30年啊,不说这些了,哎。可是,他该成家了吧。”


张涉远也跟着叹了口气:“没有啊,他常说战事紧张,无暇顾及,我怎么看他好像有什么心事……”


姥姥说:“你们常见面,就不能帮忙给他找个么?”


张涉远说:“实话说,如今抗战正酣,整日里南征北战,也顾不上。再说,他也确实忙,你是不知道,他是沈主席最信得过的人。而沈主席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有人欺负他没有兵,老给他捣蛋,他的命令有时不管用……”


“中国人,就会窝里斗,奶奶的没出息。”我姥姥愤愤地骂了一句。


果不期然,沈鸿烈不久即被排挤出鲁,到重庆任了个闲职。而吴玉臣呢,则……唉,说起来就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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