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切成功学都是伪科学我器重你,因为你型号不一样

作者:李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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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人物·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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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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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560字

学播音的不当主持人能干吗?那就当编辑吧,编辑不还能有点儿个性表达吗?


编辑真是个苦活儿,累活儿,劳心劳力。一部纪录片,素材动辄长达几千分钟,最终要剪成一部30分钟左右的作品。一遍一遍地看素材带,从中甄选有价值的画面,配合想要表达的主题进行剪辑编排,片头引发悬念,片尾升华主题,最后还得配音、配乐、配字幕……谈何容易!24小时连轴转简直是家常便饭。


好在那会儿年轻,没负担,熬得起。屠国璧老师一帧一帧地教我选择镜头、组合画面。我开窍也挺快,没多久就领悟了——拍纪录片,投入的不是时间,是生命。


除了当编辑,我也客串记者,客串不好,尽捅娄子。


长官派我采访第二届中国油画展,那年金奖得主是我一个同学,我们一块儿在中央美术学院学过画。我心情挺激动,再加上时间紧任务重,忙***了错。一大早兴冲冲赶到现场,设备就绪,人员到位,才突然发现没请摄影师。


哎哟喂!我抱着脑袋蹲地上半天起不来,咋整啊?


苦苦思索了大约五分钟之久,没别的招儿,就自拍吧。


摄像机是头回用。在中国美术馆大门口,我给工作人员指了个位置,让他站那儿。自己则架好机器,打开镜头盖,从寻像器里看了看。然后跟工作人员交换位置,让他从机器里看我。


“差不多吧?”我问。


答:“差不多,人跟中间儿呢。”


“成,开机!”


图54:头回扛摄像机,瞎了!


我一个人对着机器,声情并茂地报道展览盛况。报道完了还得去馆里拍摄参展作品,采访观众。10分钟的专题,我拍了几个小时——哪些镜头能用哪些镜头不能用,心里没谱啊。加之我还挺多创意,比如在一幅画前面把机器滚了个不太稳当的360度,让观众得以全方位欣赏,就是欣赏完了眼晕。


带子拿回去,吕主任眯缝着眼睛看了半天,“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又戴上老花镜,不厌其烦地陪着我,一帧一帧地看,告诉我这个镜头为什么好,那个镜头为什么不好。误打误撞几个月,也学了不少东西。


实践进行到一定阶段,就需要通过理论拔高。我身边有个现成的理论家哈文。她正在北京广播学院读“电视节目制作”的双学位。


每天晚上我下班,她下课,俩人吃完饭往床上并排一躺,就聊上了。


“老婆,你今儿都学什么了?”


“停机再拍。”


“什么叫停机再拍啊?给我讲讲!”


“凭什么我老给你讲?”她斜着眼睛看我。


“就凭我每天辛辛苦苦挣钱供你上学,行吗?”我一脸求知的欲望,“你一人学,咱俩人会,多划算啊。”


“那就讲讲吧。”哈文被我逗乐了,“我告诉你啊,摄影机的方向和方位都是固定的,女孩儿甲在镜头前面跳了段舞,然后关机。换女孩儿乙上来,还在同一个地方跳舞,开机接着拍,一直到拍完这个镜头。这样啊,就可以实现大变活人的效果。”


“哦……”我恍然大悟,“《西游记》里那孙悟空一抹脸就变个道士,一抹脸就变个小鬼,就是这么变出来的吧?”


“聪明!”


我这人聪明倒算不上,胆子是真大,敢玩儿!玩现了,大不了废了这一个镜头,玩好了不就长本事了吗?


两个月后,我去新疆拍一个mv,就用上了“停机再拍”这一手,确实好使。我身边的老师们常对我另眼相看:别看这小子非科班出身,尽出怪招,但怪得有趣。


这其实得益于我有异于常人的思维,以及一个科班出身的老婆。


有时候我在机房里熬夜编片子,我的组长王友才专门来看我。他是中央电视台有口皆碑的最优秀的摄影师。


“王老师,大晚上的,您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


“嗨,您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也不是刚来一天两天。”我挠挠头皮。


“因为我器重你。”王老师在我脑袋上胡噜了一把。


“器重我?为什么?”


“因为你型号跟别人不一样!”


图55:这小子尽出怪招,但怪得有趣。


今年9月,偶然和过去的同仁聊天,我才惊讶地知道自己十几年前的一部专题片,居然获过类似“亚广联”的一个什么大奖。说起那一天,至今仍历历在目——1993年12月26日,毛主席诞辰100周年。


我们要拍一个30分钟的纪录片。时间很紧,上午拍,中午编,晚上就要播出。天安门广场戒严,我站在广场中间,用英文采访bbc首席记者,请他谈一谈对毛泽东的印象,以及对改革开放的看法。他的回答我除了开头能听懂,剩下的只靠猜了,我只好不停地点头说yes和ok。


寒冬腊月,为了显得庄重,我只穿了一套西服。每说完一段儿,就被他们用棉被裹起来上车暖和一会儿。


我是主持人兼撰稿。在节目里,我谈到的第一个话题是《婚姻法》,这一创意在当时引起了挺大的争议。


我通宵达旦地翻阅《毛泽东选集》。《婚姻法》是新中国立宪之后的第一部基本法,“是有关一切男女利害的、普遍性仅次于宪法的国家根本大法之一。”第一次将“男女平等”、“婚姻自由”、“一夫一妻制”以法律形式固定下来。


但是长官认为,既是百年诞辰纪念,就应波澜壮阔、气势恢宏,谈论主席一生丰功伟绩,。


我对长官说:“如果非让我泛泛地谈一些假大空的东西,干脆别让我做了,没劲。”


我只顾自己舒服,没想过别人舒不舒服。


我的同事李晓姗就说,李咏这个人看上去吊儿郎当,马马虎虎,工作起来比谁都认真。要不我跟谁都敢拽呢?我觉得我有资本,我工作起来是真玩儿命。


为了拍《渴望“三通”》,我从厦门坐船220海里到香港,又从香港到日本那霸,再从那霸登陆台湾高雄。一路上苦得都没法儿说,刚到高雄就被当局劝回。于是只好奔了深圳,采访驻港三军部队。


我还做过一个报道兰新铁路复线改造的纪录片《龙腾大西北》,邹家华副总理为节目亲笔题名。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爹亲身见证了兰新铁路的修建。30年后,国家斥巨资对其中1600公里的铁路进行复线改造。为了拍好这个专题片,我到处寻找素材、采访当事人,了解方方面面。我坐的是慢车,路上咣当咣当晃一个礼拜,穿越千里戈壁、天山山脉,经过百里风区、沙害和盐渍土地段。车上没水,洗脸、刷牙、饮用,全是矿泉水。


我是导演,我是撰稿,我是主持,我是编辑,我写分镜头本,还负责最后的全部合成。


累不累?我都快累疯了。但我又觉得过瘾!好玩!


图56:毛主席诞辰100周年,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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