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收拾善后(2)

作者:理查德·伊文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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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人物·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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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7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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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446字

邓小平是自己要求负责教育和科技事务的。他对这些方面早就有兴趣。1961年,他主持起草了《教育部直属高等学校暂行工作条例》(草案),在起草报告的过程中邓小平体会到,提高普通教育水平,是促进科技进步的条件,而科技进步是经济迅速发展的条件。“四人帮”认为,在教育方面,不必重视专业知识和技能的培养。对此,邓小平深恶痛绝。


同邓小平一样,“四人帮”


也曾经探讨教育与科技、科技与现代化之间的关系。但是他们认为,现代化会破坏他们所提倡的教育,因而是危险的。


邓小平对“四人帮”的这种看法深恶痛绝。


“文化大革命”期间,北京景山学校被诬蔑为“黑学校”、“黑样板”。邓小平派教育部负责人到景山学校宣布推翻这一结论。


这是邓小平后来给景山学校的题词。


因此,邓小平呼吁恢复和改善各级学校,以培养各种专门人才。他严厉驳斥了“四人帮”的谬论,他说:“四人帮”胡说“知识越多越反动”,鼓吹“宁要没有文化的劳动者”,把既无知识又反动的交白卷的小丑捧为“红专”典型,把孜孜不倦、刻苦钻研、为祖国的科学技术事业做出贡献的好同志诬蔑为“白专”典型。


这种是非关系、敌我关系的颠倒,一度在人们的思想上造成很大的混乱。


在军队中,邓小平以军委副主席和总参谋长的身份着手整顿他所谴责的不良现象,努力恢复军队的士气和军队的专业化训练。在这方面,他的任务是相当艰巨的。作为一名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的军事英雄,邓小平在军队中享有很高的声望。但他周围有几个人在1976年4月是赞同贬黜邓小平的。其中最着名的是政治局里的三位军人身份的委员汪东兴、陈锡联和沈阳军区司令员李德生。暂且不谈政治立场,他们也会以为,邓小平指责军队纪律松弛、宗派林立、专业技术水平低,是在批评他们本人。邓因此不敢肯定他们是否会与他合作,支持他对军队进行整顿,清除部队中的林彪、“四人帮”余党。很难判断他们在最初阶段与邓小平合作的情况。


但可以确定的是,人民解放军在1979年春天与越南为期两周的战斗中,表现极差,证明邓小平批评解放军“素质比较差”是正确的。


在对外事务方面,邓小平的表现也很活跃。在对外政策方面,中国也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1976年,中国没有什么对外政策,有的只是狭隘的排外心理。1976年秋天,毛泽东去世后,苏联主动提出要改善同中国的关系,但遭到了断然拒绝。中国因此陷入了林彪欣赏的对外格局,即对美苏两个超级大国都采取同样的敌对态度。这种态度除了可能给中国带来巨大的军事危机之外,也与邓小平要通过大规模引进国外的设备和技术促进经济迅速发展的雄心不相符。


1975年年底邓小平下台后,中美之间的谈判就停止了。现在邓小平要重新打开中美之间的大门,与美国进行谈判。由于历史的原因,邓小平不能在台湾问题上有任何妥协退让的表示,也不能停止谴责美国不去抵抗苏联。基辛格说,毛泽东和周恩来是不会允许美国人“既享用茅台又享用伏特加的”。因此,邓小平在台湾问题和地缘政治平衡问题上都持强硬态度。当时的时机邓小平和卡特总统在美国总统官邸白宫的阳台上。


对中国很有利。华盛顿方面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实现中美关系正常化,可以牵制苏联,而不至于刺激苏联。苏联此时正在东南亚和非洲实行扩张主义。在实现中美关系正常化问题上,邓小平有很大贡献。他促成了美国总统卡特和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布热津斯基的中国之行。同国务卿万斯相比,布热津斯基更支持美国同中国亲近。1978年5月他访问了中国,中国的新闻界没有批评他,而一年前万斯访问中国时,则受到了激烈的批评。


1978年12月,中美关系实现了正常化。但中美建交时,美国政府却附带发表了一份声明,声称美国保留向台湾出售武器的权力。但中国方面更看重的是行动,而不是空谈。美国此时已拒绝向台湾出售战斗机。中国的态度越来越明确,首次减少了驻扎在台湾海峡对面的兵力,这是30年来的第一次;中共还公开呼吁台湾的国民党政府能够采取理智的办法解决统一问题。


这是一项重大的外交胜利。同时开启了中美更亲密的关系,进一步改善了中日关系(此时日本批准了中日和平友好条约,其中包括一项条款,两国承诺共同反对“霸权主义”),并给驱逐很多华人出境的越南以教训。


上述这一切只不过是邓小平的计划中很小的一部分。他还有更大的计划,那就是要让全党摆脱“文化大革命”在思想、政策方面所造成的影响,以经济发展代替阶级斗争,把发展经济作为全党的最高目标,并进行大胆的经济改革。事实表明,毛泽东和“四人帮”的估计是对的,邓小平就是要消除“文化大革命”


的影响,同时证明他本人1956年所说的阶级对立已经不存在了是正确的。邓小平1956年9月16日说:“资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已经处在消灭的过程中。”同样的,邓小平也慢慢表现出来,他并不接受华国锋是毛泽东或周恩来的继承人这一事实。


一开始,邓小平很谨慎。1977年7月他复职后几个星期,召开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会上他只强调毛泽东思想的基本特征是“实事求是”,而避免去提“文化大革命”,他没有明确攻击“两个凡是”,并说华是“英明的领袖”。


除了在与一些人私下小范围会谈,他也没有批评华在1978年2月召开的全国人大会议上制定的十年规划。在那一年的春夏两季,他继续强调“实事求是”的重要性,并且说这是毛泽东思想的“基本准则”。1978年9月他才第一次在同领导层以外的人谈话时批评“两个凡是”。


那时,国家的政治气氛已有了很大的转变。


邓小平当然应该对这种积极的改变负责。因为大家也都知道,他积极盼望政治上有一个新的开始。我们不知道他在这一过程中到底主动做了什么,但可以肯定,他一定向他的知己谈及过这种新的开始,也一定向他的亲密战友叶剑英和李先念抱怨过“两个凡是”。在政治局常委会上,他也许更为积极主动地批评了华国锋及其支持者。即使如此,大多数工作还是他的支持者们做的,包括胡乔木和胡耀邦。1978年3月,胡乔木担任了中国社会科学院院长,并立即着手撰写一篇文章,批评50年代以来的经济政策。胡耀邦从1976年起就同邓小平密切合作,现在则出任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


跟“四人帮”一样,两胡也大量利用新闻媒体。


5月初,胡耀邦安排专门面向知识分子的《光明日报》刊出一篇长文,题目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人民日报》随即发表了一篇评论员文章,强1978年5月11日,《光明日报》刊登的特约评论员文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调理论应该接受实践的检验,而不能反其道而行之。


华国锋、汪东兴很快就察觉出这些文章对他们的思想地位,也就是他们作为领导人的合法地位构成了威胁。


但是,他们无法阻止这些文章的广泛传播,也无法阻止在党和军队的会议上对这些问题进行讨论。


1978年夏末,这场理论争论转变成为一场政治运动。很多大字报和传单纷纷呼吁要进行各种各样的思想和政治改革,包括要求罢免吴德北京市市长的职务。当时人们普遍认为,吴德是反对邓小平的,而且他应该为镇压1976年4月的示威运动负责。在这种情况下,邓小平提议召开一次中央工作会议,为中央委员会做准备。


11月10日中央工作会议召开时,邓小平在国外。


他或许是故意缺席的。但无论如何,缺席对他很有好处。如果他出席会议,就要听取对政治局其他成员的强烈批评,和对中央领导集体的指责,因为他也是这一集体中的一员。他避开了这一切,等到会议需要一位领导人做出结论时,他才出现。


邓小平在12月13日会议最后一天所发表的讲话中,充分表现出他不推诿、不搪塞的作风。他首先对这次会议所进行的生动活泼的讨论表示满意,认为这是恢复了党的“民主传统”。对于这次会议讨论和解决的许多“有关党和国家命运的重大问题”,邓小平提出了四点意见。它们分别是:所有党员尤其是高级领导干部要克服教条主义和本本主义;在党内和人民内部的政治生活中,在经济决策过程中要进一步提倡民主;正确处理在“文革”中犯错误的同志;向前看,及时地研究新情况和解决新问题,尤其要注意研究和解决管理方法、管理制度和经济政策方面的问题。


联系思想解放,邓小平再次提到了实事求是,提到(虽只是顺便提到)了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


会议结束前,北京市委宣布了一项重要决定:为1976年4月的“天安门事件”平反。其他的重要决定,则由紧接着召开的中央委员会正式通过。其中最重要的是否定了“两个凡是”的观点,把四个现代化列为“全党工作的重点”,放弃“以阶级斗争为纲”的路线。


在邓小平的官方传记中,把第二和第三项决定总结为“政治路线上最根本的拨乱反正”。这是很公正的说法,因为它结束了毛泽东1957年以来所制定的基本的政治路线。


华国锋依然保留了他以前所担任的职务。但他最有力的支持者汪东兴却被免去了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1978年12月24日,彭德怀、陶铸追悼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图为邓小平在追悼会上为彭德怀致悼词。


的职务,并由胡耀邦担任重新恢复的总书记一职。陈云再次当选为政治局委员,增选邓小平最坚强的三位支持者邓颖超、胡耀邦和王震为政治局委员。政治局在1975年和1976年指责邓小平的决议也被撤销了。


随即开始了平反冤假错案的工作,为彭德怀、陶铸恢复了名誉;当时还健在的彭真和薄一波也得到平反,并复出任职。


同1966年8月“文化大革命”开始时所召开中央委员会会议的情形一样,这次工作会议也是在民众发起运动的背景下召开的。所不同的是,发起这场运动的是年轻的工人和机关工作人员,而不是大中学生。他们的活动是自发的。他们要求政治改革,用共产党的词汇来说,是右而不是左。同红卫兵一样,他们也反对党的权威。但是他们提出这一要求是希望个人能获得更多的社会和政治自由,以及实现政治多元化,而不是像红卫兵一样喜欢斗争、闹事。


这一运动始于11月中旬,最初是在沿西单一条街一段围墙边举行露天集会。不久,这段墙就被称为民主墙,从头到尾贴满了大字报,这是当时国家所允许的一种表达意见的方式。这些大字报批评毛、“四人帮”和“一小撮”不愿为“天安门事件”平反的高层干部,同时颂扬周恩来和邓小平。后来,人们得知华国锋及其盟友在中央工作会议上受到批评的消息,加之军队和警察没有对民主墙的活动进行干预,大字报的作者们越来越大胆了,聚集在民主墙前的人也越来越多。到了11月底,大字报上有关民主与人权问题的讨论成了一大特色,一些大胆的人开始散发传单和报纸。三个月以后,这项运动变得更为激进,有些人甚至到政府机构的门前静坐绝食。抗议运动还向其他许多大城市蔓延,而且对邓小平的态度越来越不友善。


无疑的,在刚开始时,邓小平颇为赞许这项运动。


因为它承袭“天安门事件”,推动了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而邓小平认为“天安门事件”是革命事件,而非反革命事件,这一事件使他成为英雄,使他的政敌成了反派角色。邓小平坚信党应随时了解群众的要求,这是一条正确的原则。但是,随着这一运动的不断深入,他开始察觉到了危险。继续容忍这一运动,可能在政治上对他造成伤害。他政治上主要依靠的是一批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迫害的人,如陈云、彭真。而这些人一直对党领导之外的政治运动持怀疑态度。另外,这一运动可能会破坏一些社会秩序,而邓小平以为,稳定的社会秩序乃是实现现代化的基础。


邓小平并未急着采取行动。事实上,在拟定现代化的整套政治理论之前,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在完成了他这套理论之后,他发表了一篇演说,这篇演说跟他在1956年向八大所做的报告同样重要,都可视作他个人的政治声明。这篇演说补充了他在12月工作会议上所发表的演说,并且提出一些指导方针,而这些指导方针后来都成了中国共产党的指导方针。这些方针集中体现了邓小平思想的精华,因而非常值得我们进行探讨。


邓小平是3月底在党的理论工作务虚会上发表这篇谈话的。他首先回顾了逮捕“四人帮”以后的形势,认为粉碎“四人帮”以后的形势基本上是好的,接着谈到了所面临的困难。由于有这些困难,因此实现四个现代化的任务是很艰巨的。邓小平说,他想说的是思想政治方面的问题。接着,他直截了当地谈了自己的想法:


中央认为,我们要在中国实现四个现代化,必须在思想政治上坚持四项基本原则,这是实现四个现代化的根本前提。这四项是:


第一,必须坚持社会主义道路;第二,必须坚持无产阶级专政;第三,必须坚持共产党的领导;第四,必须坚持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


邓小平接着说,四项基本原则是我们党“长期以来所一贯坚持的”,我们要同怀疑四项基本原则的思潮做坚决的斗争,不论它是“极左”(例如林彪和“四人帮”)的还是右的:现在有一些人散布所谓社会主义不如资本主义的言论。一定要彻底驳倒这种言论。首先,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这是中国人民从五四运动到现在六十年来的切身体验中得出的不可动摇的历史结论。中国离开社会主义就必然退回到半封建半殖民地。中国绝大多数人决不允许历史倒退。其次,社会主义的中国在经济、技术、文化等方面现在还不如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这是事实。但是这不是社会主义制度造成的,从根本上说,是解放以前的历史造成的,是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造成的。社会主义革命已经使我国大大缩短了同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经济发展方面的差距。


邓小平还解释了为什么在社会主义阶段还要坚持无产阶级专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