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罪与罚(1)

作者:墨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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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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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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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388字

又是这间能够鸟瞰莫愁湖公园的单身公寓,但仅仅是两天相隔,作为访客,林飞羽的心境却是天差地别,仿佛整个世界都换了个样子。


依照特勤七处的行动条例,现在的“宋家灭门案”已经演变成了纯粹的“第四类事件”,因此对待嫌疑人的方式,也应该采取相应的变化——不是说为了强硬而强硬,为了防备而防备,很多时候,这种行动条例只是单纯为了保护特工自身的安全,毕竟,能被特勤七处列为“嫌疑犯”的对象,多半都是有些本事或者身怀绝技的家伙。


所以,林飞羽并没有直接冲上十五楼,踢开陆楠的房门,将里面翻个底朝天——不,这样做的风险实在太大,就算之前已经来过一次,也断然不能采取如此鲁莽的行动。


向来喜欢“违章操作”的林飞羽,此时此刻也不得不严谨起来——他首先在公寓的楼下转悠一圈,确定正门、后门以及每一个窗口的位置,又暗自记下小到自行车大到suv的所有交通工具的位置,这才安下心来。


公寓采取的是刷卡式的门禁安全措施,无人看管,但在天花板上安置了一台监控摄像头。这套电子安保设备互相配合,也许能抵挡住一般的盗贼小贩,但在拥有微型emp定向发射器的林飞羽面前却形同虚设,他只是挥了挥手里的那根“圆珠笔”,便推开玻璃门,大摇大摆地进入前厅。


电梯有两部,安全出口在电梯井的后面——林飞羽一边思索着可能有的逃跑路线,一边慢慢走入楼道。十五层不算少,再加上情绪高度紧张,即便是受过训练的他在抵达目的地时也不禁微微喘了几声。


林飞羽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前站了几秒。暗无星辰的夜幕之下,是灯火通明的街道,一个属于自然的宁静,一个属于人世的喧哗,这仿佛两个世界的景象却在眼前契合得如此之完美,让他不禁看得有些入神。


也许,人的心也是这样吧?


社会教育也好,道德规范也罢,人之所以称之为“人”,正是因为他们经过了人为的改造与调教,用工业生产式的手段,被训练成一个个能够适应人类社会的、光艳鲜活的“合格品”;而与此同时,由造物主所赋予的本能,却不曾因为人的努力而消散,最深层次的恐惧与最深层次的渴望一样,是驱赶着每一个人向前或者向后的最基本诱因……甚至,可以让他们放弃“人”的表象,像恶狼一样凶狠残暴,或是像绵羊一般卑躬屈膝。


而如果,有人掌握了这个力量,正如林飞羽所说的——掌握了打开“恐惧”的钥匙,那么他就等于拥有了可以打碎人类社会基石的攻城锤。


就好像是眼前的这幅街景,辉煌的灯火,终有熄灭的一天,繁华的街道也终会变成无人的荒烟蔓草,唯有黑暗……唯有这宇宙中最能代表“永恒”的黑暗,能够在无数的斗转星移后,依然确定自己的位置,并毫不留情地将一切吞没。


想到这里,那个最为让人困惑的问题又涌上心头——到底是谁制造了“黑灵”?是谁发现了这黑暗的原罪?又是通过什么方式,让它流传至今?


当走到陆楠的房间门口时,林飞羽冥冥之中有种感觉,答案已经近在咫尺——只不过,很可能并不是他想要的那些。


在确定没有旁人之后,他从口中吐出一枚像瓜子那么大的小物件,捏在指间,又从其上拔出一根细小的金属丝,小心翼翼地把它刺入房卡的插槽中,来回扫了几下。


“啪嗒”——并不算是过分惊人的高科技,却往往能够发挥四两拨千斤的作用,林飞羽戴上橡皮手套,从里面将房门关好,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径直向陆楠的卧室走去——如果说藏有秘密,那里恐怕再合适不过了。


对一个“大龄未婚女青年”来说,卧室的大小应该说是刚好够用——松软的单人床,正对着窗户的书桌,还有小巧别致的梳妆台,至于“衣柜”,则被嵌在墙内,没有占用本来就十分局促的活动空间。


比起“线索会在哪儿”这样的问题,林飞羽更关注“有没有陷阱”,考虑到对方可能只需要一幅画就能令人癫狂甚至殒命,连打开抽屉这样的小动作,他都显得格外谨慎。


就像陆楠外表所展现的一样,她的所有私人物品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小到一枚信封,大到一本杂志,每一样东西都按照一定逻辑和规则分门别类,放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而这个贤妻良母的好习惯,却给林飞羽制造了难题——


与“黑灵”有关的东西,肯定不属于任何正常的“类别”,它既不可能与前两天的报纸放在一摞,也不可能塞进梳妆台,和睫毛膏为伍——它应该是在什么特别的地方,不一定“隐私”,不一定“机密”,但一定是被小心地单独存放。


墙上的挂钟嘀嗒作响,思考着的林飞羽朝它斜了一眼——七点四十六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非爱勿扰》这节目应该是八点半准时开始,时间还有的是。


漫无目的地找了一圈之后,林飞羽在书桌前的电脑前停了下来,他一边祈祷不要有什么登陆密码,一边按下了电源开关。


启动的速度很快,进度条只是转了一个来回,便跳出了蓝天白云的桌面——等等,这难道不是操作系统默认的那个桌面吗?而且就这桌面上的图标……是不是也太少了一点?


林飞羽晃动鼠标,依盘符挨个儿打开了每一个分区,除了c盘里装着系统文件外,其他地方都是空空如也。


“奇怪”,他不解地自语着——就算是再不喜欢网络和电子技术的人,也总不至于完全不使用吧?愈发觉得异样的林飞羽打开了浏览器,发现连“访问历史”都是空的,更别说什么收藏夹了。


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陆楠格式化了硬盘,然后重装了系统。要是为了隐藏什么东西,这样做的意义其实不大,用专业的科技手段完全可以将已经被删除的文件复原出来,但如果……看到机箱的林飞羽在想,如果整块硬盘都是刚买回来的新品,那可就真是滴水不漏了。


更关键的问题在于“为什么”?


为什么陆楠偏偏在这个时候把电脑里的所有信息都清除了?莫非她已经预料到林飞羽会来“拜访”?还是发现自己已经被怀疑了,所以提前做出了反侦查的手段?


可是,把她列为嫌疑犯才不到两个小时,而且知道的人也仅有许扬洋而已……难道他是内应?不,这绝不可能,如果许扬洋是同谋,那这个案子就会做到完美的地步,也没有理由误伤顾阳和刘思含。


那就是陆楠自己有了预感?若真是如此,那现在在这里进行的搜索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她应该已经销毁了包括褪色墨水在内的全部证据才对。


但似乎这也讲不通——作为一个堪称完美的杀人事件,如果特勤七处没有介入,别说是抓住她,连发现作案手法的概率都几乎为零,她又有什么必要如此谨慎呢?


想着想着,林飞羽已经踱出了卧室,来到客厅中央。而就在这时,就在这个被认为不可能发现“问题”的地方,一张摆放在茶几上的极显眼的便签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


显然是随手撕下的纸条,只写着几个凌乱而潦草的字——“110105东方”。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某种密码?暗号?还是毫无意义的信手涂鸦?


百思不得其解的忧郁关头,风衣内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林飞羽生怕是陆楠打来的电话,心头咯噔一响,赶忙取出查看。


是谭天方警督的号码。


“喂?是林飞羽吗?喂?喂喂?”照例,依然是对方先打破沉默:


“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谭天方。”


“可以,请讲。”林飞羽一边盯着手里的字条,一边回着话。


“你现在在哪儿?”


“南京,怎么了?”林飞羽顿了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你呢?”


“你不会相信的,我现在在浙江。”


“我信。”“不,你不会相信的,我在桐庐县城,陆楠的家里。”林飞羽先是一怔,继而产生了一种“突然被陌生小孩抱住喊爹”的莫名感:“我……我也在陆楠的家里。”


“啥?什么?你为什么会在她的家里?”突然,警督的声音小了下去,“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怎么?你要跟我煲电话粥吗?”


还不是很习惯林飞羽调侃风格的谭天方愣了几秒:


“……直说了吧,我认为陆楠在这个案子里的角色并不单纯,虽然以我目前掌握的线索还不能说她‘有嫌疑’,但起码,我觉得她有‘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刻意隐瞒了一些事。”


“怎讲?”


“还记得那个号码吗?13070561707?”


“有印象……”林飞羽努力回忆了一阵,“是不是宋刚死之前拨打的那个空号?”


“没错,就是那个号码……但那不是空号,11年前,宋刚在杭州上大学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份证申请了这个号码,并连同手机一起送给了一位叫朱杰的同龄男青年。”


听到这个信息,林飞羽突然就警觉了起来,他转过身,缓缓朝阳台走去:


“直奔主题,我喜欢。”


“这个朱杰是他的校友,也就是浙江大学。根据宋刚密友的供述,他们在大二上学期时相识,随后不久便确立了关系,然后……”


“唔!等等!”


林飞羽难抑心中的惊异,连忙打断谭天方道:“哎?这进展也太快了吧?你能不能给我先解释下,什么叫……‘确立了关系’?”


“嗯,就是你想的那种意思。”


“他们……”林飞羽哭笑不得,“搞基了?”


“差不多一个意思,目前我还不能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具体到了怎样的层面。”


“哦,不用具体了,天哪……”林飞羽摇摇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宋刚是一个从高中时就带女孩子回家的富二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懂,据我了解,在大一他还谈了一个女朋友……我只能说,人的审美情趣是会变的。”


林飞羽在观景阳台的中央站定,最后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字条,而后便将目光转向窗外的夜景。


“你找到那人了?那个叫朱杰的?”


“他自杀了,就在认识宋刚的一年半之后。”


“‘自杀’?”


“跳河死的,至少报纸上是这么写,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每个月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大学生自杀,不算什么太稀奇的新闻。”


外面的夜色似乎愈加凝重了——为了确定这令人不安的征兆,林飞羽向前微倾,侧脸几乎都要贴在玻璃上了。


“我明白你的疑虑,当时的网络上也有讨论这个案子,不过关注的人并不多,就像你说的,‘一个大学生自杀了’,这确实没什么好稀奇的。”


看来是要下暴雨——望着远处的阴霾,林飞羽心中那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网上有人透露出他和宋刚的关系吗?”


“完全没有,实际上,关于这两人的关系,我们也只是听了宋刚朋友的一面之词而已。只是最让我想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宋刚在临死前会想起来给他打电话?”


“那时候的宋刚显然已经失去理智了……”考虑到谭天方尚不了解什么是“黑灵”,林飞羽决定还是说得尽量简单些,“他不可能不知道对方已经死了,所以一定是在什么不正常的心理状态之下,才会做出‘给死人打电话’这样荒谬的行为。”


“‘不正常的心理’……嗯,这倒是挺有意思的解释,你是瞎猜的,还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天空中似乎有雷光开始闪动,隐隐约约,就像是隔着浓烟燃起的焰火——这景象让林飞羽稍微分了一下神:


“各占一半吧……话说,这些和我们现在的案子有什么联系吗?”


“我们向校方确认了朱杰这个人,他住在桐庐县城,家离杭州非常近,于是我们连晚饭都没吃就直接赶过来了……他的父母已经过世,但我们看到了他全家人的照片,你要不要猜猜他的妹妹是谁?”


答案是如此清晰无误——林飞羽咽了咽喉咙:


“……陆楠。”


“原名叫朱燕,直到六年前读研究生时才改的名,我已经安排人去调查她读书时的情况了。”谭天方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你怎么会也在陆楠那边?她人呢?”


本想说“她去参加相亲节目了”,但林飞羽想到,如果这样回答,势必还要解释自己“非法闯入”的问题,于是便索性答非所问道:


“陆楠的嫌疑很大,最好能赶快把她控制起来,你能帮忙搞到逮捕令吗?”


“‘帮忙搞到逮捕令’?”谭警督哭笑不得,“你当是在和卖菜小贩讨价还价吗?我们是警察,和你们特工不一样,没证据不能随便抓人的。”


“喂,不要乱讲啊,我们也没随便抓人的呀。”


“现在只能说陆楠可能与被害人之间有间接联系,连嫌疑都谈不上,就凭这些要拿到逮捕令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林飞羽准备解释“为什么要控制陆楠”的时候,一道白雷突然从天而降,劈在远方的楼宇之间,像是落下了一颗炸弹似的,激起一片火光。继而是有如开天辟地般的刺耳轰鸣,这响彻云霄的厉响让毫无准备的林飞羽身体一抖,打了个激灵,手机也跟着掉在了地上,啪嗒一声,连电池都摔了出来。


极其敏锐的听觉,既给林飞羽带来了耳鸣的痛苦,又让他在巨大的轰响之余,捕捉到了身后的一丝异动——


“谁!”


刚蹲下身准备拾取手机的他转过头去,望向客厅,却只看见了房门被用力关上的瞬间。


“该死!”


之前的门分明是关好的——这点毋庸置疑,那么能从外面将其打开的人,如果不是另一位握有万能电子钥匙的特工,就是拥有真正钥匙卡的人——


是陆楠。


再也顾不上掉在阳台里的手机,林飞羽像嗅到猎物的猛虎般一跃而起,两个大步便跨过客厅,将房门狠狠拉开。


“谁!站住!”


回答他的,只有楼道里“噔噔”的脚步声——能听得出来,这人的步履十分轻盈,十有八九是一名女子。


“陆楠!等一等!”


林飞羽一边喊着,一边追上楼道。以他的身手和速度,要擒住一位弱女子理应是易如反掌——当然,前提是对方真的只是一名弱女子。


在昏黄灯光的照映下,他看见上方晃动着的人影——距离已经非常之近,他铆足力气,加快脚步,一蹦三跳地跟进,但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拉近这最后的差距,两人似乎始终隔着一层楼道。


好快!


林飞羽不禁暗自心惊,看来最坏的预料成为了现实——陆楠果然不是表面上那样的弱女子,看这敏捷和耐力,如果不是运动员出身,那就一定是经过了什么“特别的”训练。


终于,一口气把整整七层楼甩在了身后,追着人影的林飞羽冲出楼道间,跃进这栋酒店式单身公寓的天台,在打了个趔趄之后疾停站定。


又是一道霹雳划破天际,发出震人心腑的刺耳雷鸣。


借着那仿佛能将楼宇吞没的烈烈白光,林飞羽终于见到刚才辛苦追赶的目标——她背对着自己,站在天台的边缘,挺直了身板,一副好像要往下跳的样子。


但是林飞羽十分确定,她不会跳。


穿着蓝白相间套头运动服的背影,摆出一个轻松的站姿,在夜幕之下显得如此玉立亭亭。此人的纤细与娇小,与印象中成熟的陆楠形成了相当对比——


所以,她肯定不是陆楠,而就是之前撞见过数次的那个幻象。


“真是的……害我追这么大老远!”


林飞羽恼怒地跺了跺脚,他将手伸进风衣口袋,想要把那装着药片的小塑料包摸出来。


“这就是你的选择?每一次都是?”


那幻象别过头,露出被兜帽遮住一半的侧脸,呢喃似的轻柔话语,却如同振聋发聩的呐喊,直刺林飞羽的心窝。


他的指尖,并没有感受到塑料的触感,空空如也的大衣口袋只说明了一个问题:药不在身上。


不会吧……这种要命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忘记?而且,就在几分钟前,自己还分明把那张写着“密码”的字条给塞进了口袋啊?


莫非……这也是幻觉的一部分?


寒意一下子就蹿上了脊背,林飞羽艰难地咽了咽喉咙,强作镇定地挺起腰板,盯住那已经完全转过身来的人影。


闷雷滚动,乌云间闪耀着阵阵白光,这天空的模样,让林飞羽回想起了不久前在南洋的一次任务——在某个雷雨交加的小岛上摸爬滚打,趟过九死一生的绝境,最后像是被神灵庇佑似的侥幸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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