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熊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41
|本章字节:11198字
800年后。
2018年,南京,某个十月的清晨。
有生以来头一回,林飞羽在上午9点之前后悔了两次。
首先是“今天出门带了钱包”。
除了夏季炎热冬季酷寒且几乎没有春秋季之外,林飞羽觉得南京这城市还算不错——既有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也有古色古香的流水人家;既有灯红酒绿的纸醉金迷,也有风韵儒雅的文化古迹;既有老实巴交,甚至是有点呆的可爱市民,也有防不胜防、令人咬牙切齿的公交车小偷。
小偷?偷了林飞羽的钱包?不可思议吗?的确是不可思议——连林飞羽自己都不敢相信,以身手矫捷、感觉敏锐而名扬特勤七处的他,竟然会被潜伏在公交车上的“基层摸包人员”给占了便宜。
神乎其技啊!神乎其技!捶胸顿足之余,林飞羽突然有了种“虎落平阳”的感觉——没错,这小子是个高手!如果有机会——虽然比较渺茫,林飞羽还真想与他面对面地交流交流、切磋切磋,说不准还是个搞谍报工作的人才。
但相对于惺惺相惜的豪情,现在充斥着林飞羽胸腔的依旧是不可宣泄的懊悔——他实在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偏偏在今天早上会带着钱包出门?
为什么?
只是因为这个新买的lv钱包价值3500人民币?想带出来显摆一下?还是因为一时找不到零钱?想要偶尔刷一次那几乎从来不用的公交卡?
都没有道理,完全没有。归根到底,唯一的解释就是“天意”,是冥冥之***现的某种“神秘力量”,让林飞羽突然的脑子搭错了筋,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场所带上了一件错误的东西。
但是光凭着这个解释,林飞羽可没办法为自己手里的600毫升可口可乐支付三块钱——而更糟糕的问题在于,他还很手贱地扭开了瓶盖,喝了一口。
现在,看着报亭里表情淡定、嗑着瓜子的壮实大婶,林飞羽一筹莫展。
他把右手从风衣的口袋中取了出来,在思考了无数种可能的解决方法之后,林飞羽摸了摸束在后脑勺的马尾辫,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了一句这辈子最无奈的话:
“大姐,能不能跟您商量个事儿……”
就在这个报亭的500米开外,二级警督谭天方正在处理他人生中最离奇的一个案子——至少是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离奇的一个案子。
作为南京市刑侦大队的中坚骨干,谭天方可谓是个小有名气的传奇角色。他33岁,从警11年,转战大江南北,经手的案子数以百计,大多是一些——按照圈内的话说——“上档次”的事件,无论起因是入室行窃还是***上脑,最终的案情报告里总会出现一条或者几条人命。
至于破案率?虽然具体的数字不方便公布,但一个年轻的警校毕业生可没法靠写报告就升到二级警督——在10年这个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时间里。
简而言之,谭警督对于死人流血什么的早已经是见怪不怪——本地的、外省的,中国的、外国的,美貌的、丑陋的,男人女人、老妪小娃……基本上什么样儿的都见识过了,刚开始还会被某些高超或者变态的犯罪手法所震撼,但现在,恐怕就算是开膛手杰克来中国旅游,他也就只是会微微一笑,坦然以对。
而且客观地说,在中国,“高超或者变态”的犯罪手法也就是这么回事,至少在现在的谭天方看来,都谈不上什么“创意”,大部分的杀人无非是“胆汁型犯罪”——张三一怒之下抄起酒瓶,打爆了李四的头,诸如此类。
至于南京?不吹牛地说,在这座民风淳朴、治安稳定的城市,谭警督还没遇到过对手。有些事件——比如08年的“灭门惨案”,他只用了一个小时就锁定了元凶,剩下的只不过是发发通缉令而已。
但是今天,身为“知名官方侦探”的本能让他有种预感,手头上的这个案子可能非比寻常。
他单手托腮,站在豪宅的前庭中央,看着警员和鉴定小组在身边来来往往,一语不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之中。
直到一个警员走到身前,摆出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轻描淡写地吐出了三个字:
“又怎么?”
“谭队,有位年轻人要见你。”“另一个目击者?”谭天方突然眼睛一亮,“在哪?”“被我们挡在大门口了,”警员扶了扶帽沿,“好像……好像不是目击者。”
也不知有没有听清警员的最后一句嘀咕,谭天方大步流星地穿过了庭院,推开紧闭的铁门,刚好与“那位年轻人”打了个照面。
在多年以后那本卖出100万册的回忆录里,谭天方详细描述了他与林飞羽初见时的情景,不过基于出版商的要求,和某种旁人难以揣测的目的,他做了相当多的添油加醋,以至于读者根本无法从字里行间透析到真实的林飞羽——当然,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后话了。
要说第一印象,那么谭天方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面前这位穿着黑色风衣、束着马尾辫、头发微卷、双手还插在口袋里的帅小伙。
“哪儿来的‘文艺青年’?”——这样想着的时候,谭天方伸出右手,用虎口捂住嘴唇上沿,看上去像极了是在思考的样子,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或不屑或惊愕或尴尬的神情——他自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有这习惯了。
“您就是谭队长?南京的福尔摩斯?”对方颇优雅地向前伸出右手,慢条斯理地率先开口道,“久仰大名了。”
警督看了一眼伸到自己面前的右手,愣了一下——
从这个可疑男子刚才五秒钟的言行举止来看,谭天方至少能得出两个最简单的推理:一,他认识自己;二,他能找到自己。而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个,都不像字面意义上那般容易实现,亦就是说,这个长着一副“会被富婆包养”模样的小白脸,很可能是来自于某个“有关部门领导的公子哥”——说不准还是来视察工作的。
得出了这个结论的同时,谭天方也就有了相应的对策——他露出微笑,像是遇到老熟人似的用力握住林飞羽的右手:
“什么福尔摩斯啊,都是乱说的,您……请问您怎么称呼?”
对,怎么称呼,这才是一个职业侦探应该表现出来的提问技巧——权贵和平民在对待自己的头衔时,会有截然不同的态度,即便在用词上没什么差异,玄妙的表情变化、语气中的细微波动,都会被有经验的高手抓住,是为破绽。
但至少是今天,林飞羽不打算拐弯抹角、故作高深:“时间紧迫,我们就开门见山好了。”他抽回右手,转而从大衣的内袋里摸出一本像是学生证的东西,摊到警督的面前,“我叫林飞羽,隶属于国家安全保卫局第七特勤处,编号0079527,您可以立即打电话查询我的身份,也可以把时间省下来,开始进入正题。”
听到这番自我介绍,守在一旁的两名年轻警员显然是吃惊不小,他们情不自禁地拉长了下巴,面面相觑。但谭天方好歹也算见过世面,他面不改色气不喘,只是静静地观察着,等待对方说完最后一个字。
自始至终,林飞羽的脸上都保持着淡淡的笑意——不是那种虚伪的装模作样,也不像是训练出来的冰冷刻板,他笑得如此自然而真诚,反而让谭天方有些困惑。
警督捂住嘴巴,扫了一眼证件照,又看了看眼前打扮得像“地下摇滚乐队成员”般的奇怪男子,实在难以把他和“国家安全保卫局”这几个字联系在一起。
而且他还叫“林飞羽”?他竟然叫“林飞羽”!
这么个听起来像是琼瑶笔下言情男主角似的名字,完全和“特工”这个身份格格不入,除了有些矫揉造作之外,还浸透着一股不成熟的酸劲儿,无论出现在哪里,恐怕都会给人留下“不太靠谱”的第一印象。
但是同时,直觉又告诉谭天方,这个小伙并没有说谎。如果硬要找理由的话,恐怕只能用上“气质”这个虚无缥缈的词语——没错,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正透过林飞羽那从容不迫的神情挥发出来,不是优雅,不是高贵,与一般的“桀骜不驯”也有很大区别——不,不是桀骜,不是那种年轻人所特有的故作矜持与自我陶醉,而是某种更加深邃、更加复杂的东西——它们被掩饰得很好,如果不是阅人无数,恐怕连谭天方也嗅不出来。
想到这里,警督不禁紧了紧眉头,他伸出手,很干脆地接过林飞羽的证件:
“我不明白……林先生,你说你是国家级的特工……”谭天方这时才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道,“那么这里面有个逻辑上的问题……如果正在执行某个机密任务,你应该不会向我亮明身份;如果不是在执行任务,你应该更没有必要向我亮明身份。”
“我听说过您的事迹,警督,您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人插手自己的案子,”林飞羽耸耸肩,“所以为了合作愉快,我觉得我有必要首先表示诚意。”
即便不用什么神奇的推理,也可以分析出林飞羽话中的两个潜台词——第一,我知道你的底细;第二,你还不知道我的。
但只是这种程度的暗示,还吓不倒谭天方——
“哦——原来如此,你是为了这个案子而来的啊……”警督用右手捂住嘴巴,抹了抹唇角,“国家安全保卫局什么时候也关注起这种谋财害命的普通刑事案件了?还是说其中有什么……国家机密之类的?”
“我说,”林飞羽故意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街对面的中餐馆,“在大马路边上讨论机密,貌似不太合适吧?”
谭天方犹豫了几秒,稍稍推开了身后的大门,露出一道小缝:“进去说吧。”就在林飞羽刚刚跨过门廊的刹那,警督突然转过身,把手里的证件丢给一名警员,用极快的语速轻声令道,“核实一下这个人的身份,把结果发到我手机上。”
前庭的两座花坛算不上有多气派,放眼望去,里面也只是栽种了一些不值钱的普通花草,与亿万富翁的身份相比,这间豪宅给林飞羽的第一印象,显然有些寒酸了。
“这就是地产大亨的品味吗?”林飞羽似是发问,似是自语,“花坛的面积都比我家要大啊。”
“那我得说,你家的房子可真够小的。”
说完这句话,谭天方看了一眼林飞羽——刚好与对方的视线相迎。
“这就是现实,警督——”林飞羽与他相视而笑,“我们的工资也跑不过房价啊。”
警督附和着干笑了两声,有些尴尬地把目光移向一旁的大宅。
单看外表,眼前这栋两层结构的大宅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青砖绿瓦,明窗阔门,虽说有那么点民国风的味道,但这里毕竟是南京而不是东京,就算是窨井盖,仔细瞧瞧,也总会琢磨出那么点民国风来。唯一让林飞羽觉得可以拿出来说道的,恐怕就是布满墙面的爬山虎了——这些藤蔓错落纠结,杂乱无章地缠绕在一起,点缀在严肃的建筑风格与压抑的都市背景之间,让整个建筑陡然变成一种仿若仙境的妙处。
从居住的角度来说,这栋豪宅的选址并不理想——它到鼓楼市民广场的直线距离只有500米,外墙东侧是新建的高层小区,西侧则是热闹非凡的cbd商圈,门口更是有一条主干道经过,车水马龙。
不过,恐怕也正因为此,住在这里才更能显示出主人的身价。毕竟,在南京市中心地带买半亩地的钱,已经足够在苏北农村盖上一个村子了。
“户主是叫宋健发吧?‘梦想乡’集团的创始人?”
“这种程度的信息,”谭天方一脸严肃地答非所问,“你们特工用不着找我这个小警察来确认吧。”
“说了你可能不信,谭警督……”林飞羽一声轻叹,“第七特勤处现在的工作人员,可能还没你办公室的人多。而且个个都还忙得死去活来,连和我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
“恕我直言,林先生,我以前从没有听说过第七特勤处,是新成立的部门吗?”
“抱歉,虽然我觉得不是很有所谓,”林飞羽颇有礼貌地微微欠身道,“但确实有纪律让我无法回答您的这个问题。”
“哦,可惜了,我原本还想打听一下你们部门究竟负责什么类型的案件呢……”谭天方不温不火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试探,“看来也是不会有答案了。”
一次非常有艺术的试探——如果林飞羽能够给出所谓的答案,那么就等于回答了如下三个对谭天方而言至关重要的问题:其一,这个案子的本质是什么;其二,国家安全保卫局会对这个案子干预到什么程度;其三,警方在这个案子里将会扮演怎样的角色。
“警督……”林飞羽眯着眼睛,微微笑了起来。
“嗯?”
“正如传言所说,你果然是个辣手神探呢。”
看着林飞羽有些诡异的笑容,谭天方本能地有些不自在,也就在这时,他的衣袋突然微微震颤起来。
面不改色地掏出手机,掀开翻盖,一条简短的讯息映入警督的眼帘——
“经国家安全保卫局驻南京联络处的核实,林飞羽出示的所有资料均真实有效,但联络处没有接到他今天出任务的报告。”
“那正好,林先生,你想听听我这个‘好侦探’的推理吗?”
“现在就来?”林飞羽故作惊讶地叹道,“你的意思是这案子已经告破了?”
谭天方不慌不忙地将手机收好:“我们早上七点接到报案,现在的时间是——”他抖了一下袖子,看了眼腕表,“八点五十,特勤七处介入得这么快,如果不是巧合,那就只能说明,你的部门在监听我们警方的通讯。”
“唔,我更喜欢用‘信息共享’这个词。”
“因此我估计,你的工作应该和刑事侦破有关,也就是说,”警督用手在两人之间比画了几下,“咱俩很可能是同行。”
“警督,”林飞羽笑道,“这就是你推理出来的结论?”
他有意将“推理”这两个字念得很重,就像是在挑衅似的。
“是推理,但还不是结论,”警督针锋相对地回以微笑,“由于缺乏证据,你可以将我刚才的话当成是一种‘假设’。”
“好一个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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