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熊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41
|本章字节:9680字
董一哲向前翻了数页:“‘留下了一道六厘米长的伤口,缝了四针’,是这样吗?”
“你……”林飞羽这才注意到那本奇怪的笔记本,“你在看的是什么啊?”
“‘肇事的男子名叫周阳,个体经营户’,”董一哲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垂首念道,“‘后因故意伤人被白子亭警方拘留15天’……这件事发生的时间是1999年2月25日,你那时——”他抬起头,“刚好7岁,小学二年级。”
“你读的到底是啥玩意儿?让我看看!”像是被什么激恼了似的,林飞羽一时忘却了礼数,竟伸手欲抢,董一哲见状忙横起胳膊肘阻拦:
“这是从随家仓脑科医院‘借’来的原始档案,”他平声静气地回道,“为了便于治疗,院方搜集了许多关于你的信息——病历,成绩单,父母的话……总之,这就是你的过去,羽,你入院之前的一生,都在这里面。”
“那是萧寰的过去,”林飞羽眉头紧锁,“不是我的。”
“哟!”董一哲故作恍然大悟状,“原来你还记得这个名字。”
一时语塞,林飞羽将头扭向一边,但脸上还是露出了明显是愠怒的神情。反观董一哲,嘴角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坏笑,仿佛什么阴谋得逞了一般:
“好的,我们不讨论这些无聊的东西……你还遇见了什么?除了这个‘醉汉’以外?”
林飞羽稍作回忆:
“第二次是昨天晚上……有一只,不,一群狗,大狼狗……唔,天哪……”也许是因为心有余悸,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真希望你也能看到那个场面,我当时差点就尿裤子了。”
“狼狗!”董一哲“嗯”了一声,“是德国牧羊犬吗?”“是……唔?”林飞羽一惊,“这他妈你都知道?”
“13岁的时候你有一次住院记录,就是被一条德国牧羊犬咬伤了脚踝。”董一哲用力点了点页面,“皮开肉绽,这里还有照片,想看一下吗?”
脚踝上似乎突然泛起一阵莫名的痛感,林飞羽不禁连忙摇手道:“别!不了。”
“醉汉、狼狗……很好,接下来呢?你还遇上了什么?”
“然后是在墓穴里,我见到了……”林飞羽顿了顿,“冷冰。”
“全都是来自记忆中的实体存在,”董一哲点点头,“虽然出现幻觉的频率低了一些,不过绝大部分症状都与护士日记中的描述相符合……恭喜,羽,你是真的与‘黑灵’铆上了。”
“‘恭喜’?”林飞羽一脸苦笑,“你逗我玩呢?”
“对国家来说,你现在已经是无价之宝。”董一哲不无激动地道,“‘黑灵’是具有实战价值的心理学兵器,以800年前的技术和生产水平,它便可以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如果为现代的大国所用,它完全可以发挥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那样的威力——想象一下,就像是一颗精神原子弹。”
“就这样你还‘恭喜’我?我都被原子弹给炸过了哟,亲!”
“那么我换个说法……”董一哲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你现在是‘黑灵’作用效能的活标本,我们可以从你身上直接获取关于‘黑灵’的第一手资料,从而寻找到防御它的方法。”
“哦!那看来应该是我恭喜你才对……”
“别哭丧着脸啊,羽,打起精神来,我还指望着你能侦破南京那案子,帮我找到那个会使用‘黑灵’的世外高人呢。”董一哲笑着拍了拍林飞羽的胳膊,“虽然我还不知道‘黑灵’的作用原理,但如果只是要战胜恐惧的话,我这边倒也能提供一些帮助。”
说着,他从资料袋中掏出一个透明的小塑料包,晃了晃之后推到两人中间的桌面上,林飞羽顺势将它拿起仔细观察——发现里面装着几枚粉红色的药片,看上去就像是那种最普通的口服感冒药。
“来自rh77q工作室的杰作,”董一哲解释道,“他们本来的任务是开发出能够长时间稳定士兵情绪的制剂,这是其中的一个副产品。”
林飞羽将信将疑地摇了摇手里的塑料包:“就这玩意儿能帮我战胜恐惧?”
“战胜恐惧,一瓶二锅头足矣。”董一哲笑道,“而你手里的这个东西,它能够抑制大脑重构现实的能力与速度,简单来说,就是可以将你产生幻觉的概率降低,并且削弱幻觉的‘逼真感’。”
“似乎是以前我在精神病院里经常吃的那种药啊。”
“不一样,这个不用定期服用,出现幻觉时再吃,效果立竿见影,另外……”董一哲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省着点用,这药目前没有量产,每一颗都是用黄金拉炼出来的,我能搞到手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副作用呢?有什么副作用吗?”
董一哲想了想,继而又耸了耸肩:“……应该死不了。”
如此没有底气的答复,让林飞羽不禁犹豫了一秒钟——当然也只是一秒钟而已:
“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将小塑料包打了个对折,收入衣袋,“不管最后有没有吃死,董老师,谢了。”
“不,羽,说‘谢谢’的人应该是我。”董一哲叹了口气,“如果我想在有生之年解开‘黑灵’的秘密,你就是我唯一可以指望上的人了。国防部也好,国家安全保卫局也好,甚至是这个研究所里的大部分人都不相信‘黑灵’的存在,而薛松和特勤一处也认定你最近的反常只是纯粹的旧病复发,我没有证据,我也没法说服他们,所以,我只能试着说服你。”
“唔?原来咱们是在一条船上啊?”
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说漏了嘴,董一哲稍稍后仰,暗暗做了个深呼吸——他一向老谋深算,每一句话都异常严谨。但显然这一次,他大意了,露出的底牌让谈判的天平开始向对方倾斜,作为一个资深的心理学专家,他知道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办法立即挽回局势——那就是“说实话”:
“完全正确。”董一哲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随后突然加快了语速,“如果说这是一场游戏,那么站在游戏这一边的就只有你和我;而在另一边,却不单是那只名为‘黑灵’的恶魔,还有操纵它危害世人的歹徒,还有薛松,还有特勤一处,还有千千万万无法信任你我的同胞。”他顿了顿,直视着林飞羽的双眼,“这不是一场容易的游戏,羽,但如果我们成功了,往大里说,你可以让我们的祖国赢得下一场世界大战;往小里说,你可以赢得我的赏识与友谊——相信我,在这个国家想要和我交朋友的权贵如果站成排,能从这里一直排到中关村。所以,羽,你只管竭尽所能去查案,做你所擅长的事情,由我来解决其他的麻烦——精神鉴定也好,特勤一处的审查也好,‘黑灵’的折磨也好,我都会尽全力帮你搞定。”
从表情上看,这一番激励显然是对林飞羽产生了相当积极的影响,但一如既往,他还是用开玩笑似的语气作出回应:
“好啦好啦,董老师,我可是特勤七处的公务员,斩妖除魔是我的天职,不用你威逼利诱,我自然也会去全力查案的。”
董一哲并不打算点破,他哼哼一笑,将手边的材料全部集成一摞,在面前顿了两下:
“嗯,既然你是一位好同志,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我马上派人送你回南京,你必须得抓紧时间,如果纳粹的记录没有骗人,黑灵所制造的‘恐惧’会越来越强,我并不能保证那药就一定有效果。另外,若是你实在扛不住,或者出现什么持续性的幻觉形象,一定要记得马上联系我,我给过你名片对吧?”
林飞羽马上发现了一个非常陌生、却又让人不安的名词:
“‘持续性的幻觉形象’?”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什么意思?”
刚准备起身欲走的董一哲又把手里的资料袋放下:
“那是‘黑灵’致死前的征兆,是按照德语直译过来的。根据日记中的描述,受害者会不断重复地看到同一个幻象,这通常是他人生中最为恐惧的事物,因人而异,可能是一匹狼,可能是一把菜刀,也可能是普通的水或者……”董一哲停了下来,透过对方突然紧张起来的神色,他忽然明白了,“怎么?莫非你……”
“这样说的话……我倒是经常看到……一个……一个人,嗯,人。”
董一哲大惊:
“什么人?什么样的人?”
“但我并不怕他,一点也不。”林飞羽像是在争辩,“我甚至都不认识他。”
“你同样也不记得醉汉和狼狗不是吗?‘黑灵’不会因为你有人格分裂就放过你,记忆深处的恐惧也不可能被自行遗忘,唯一能阻止你轰然倒塌的办法就是面对它。”董一哲突然拉住林飞羽的右手,“来,告诉我,是什么样的人。”
“唔,长什么样我还真不好说,他一直穿着套头衫……蓝白相间的套头衫,像是运动服的样子,裤子貌似是牛仔裤,也是蓝色的,个子不高,体型偏瘦。”
听到这里,董一哲突然“啧”了一声,脸上显出一股少见的焦虑:
“果然还是她啊……”
“‘她’?”
董一哲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从西装的内袋中摸出一张相片,仔细看了看之后,翻过来,将它递到了林飞羽的手里。
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男女喜笑颜开的面庞,他们的脸靠在一起,有点像是大头照的那种感觉。那女孩虽谈不上沉鱼落雁,却也明眸皓齿,颇有几分姿色,还长着一对可爱的小酒窝,笑起来的样子分外甜美。
她穿着蓝色的套头衫——虽然看不到全貌,但林飞羽非常肯定,这就是自己在幻觉中看到的那一件运动服。但,照片上最重要的事物却不是这个陌生的少女。“他是……”林飞羽如鲠在喉,“是谁?”
紧挨着女孩的那张脸,熟悉得让他感到惊恐——这分明是自己的模样,为什么连一点印象都没有留下?
“这人就是你,‘萧寰’。”董一哲冷冷地道,“旁边的女孩叫林子清,是你高中时的女朋友,她穿的衣服,是你们学校的校服。”
就和第一次听到“林子清”这个名字时一样,林飞羽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憋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不……那不是我……”他将照片猛地扔在地上,一时手足无措,语无伦次,“不是……我……我是林……”
“听我说,羽……”董一哲双手固定住林飞羽的脸,让他保持住直视自己的姿态,“我不知道你和这个女孩到底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她对你做了什么,把你变成现在这样,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她,林子清,对你非常重要。”
“不可能!”带着急促的喘息,林飞羽斩钉截铁地道,“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他挣扎着,想要摆脱董一哲的束缚,但这位老者的力气却出乎意料地大。
“好好想想,羽,你现在的名字和代号都是你自己起的,对不对?”
林飞羽依然在挣扎,咬牙切齿的挣扎。
“那么——”与之相对,董一哲的表情和语气却愈发平静起来,“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让自己姓‘林’?”
就在这一刻,林飞羽突然像雕像般愣住了——他无法回答董一哲的提问,不是他不想,而是在他内心深处,对这个问题也没有任何答案。
是啊?为什么要姓“林”?
“我知道许多战胜恐惧的办法,但没有一个是‘逃避’。”眼见对方停止了挣扎,董一哲便细声细语地继续道,“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管你为什么如此恐惧她,羽,要想摆脱这个幻象,你只有面对她。”
“……你,你的药不行吗?”
董一哲慢慢摇摇头,微微笑道:“一个蛋,被从外面敲开,最多只能变成一颗荷包蛋;而被从里面敲开,却会变成一只鸟。”
这不算特别晦涩的比喻,最终击溃了林飞羽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个林子清,”他低下头,停顿了好一阵,“她现在住在哪儿?”
“她就在南京——住在一个非常上档次的地方,不过……”董一哲从地上拾起照片,又一次递送到林飞羽的面前。
“我猜,她不会愿意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