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要恐慌(2)

作者:墨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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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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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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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110字

但是与整个豪宅的规模相比,这个解决人类最大问题的餐厅似乎也太秀气了一点。


一张铺着洁白桌布的红木圆桌,六张仅仅是塑料质地的普通靠椅,再加上桌上一只插着白玫瑰的小花瓶,这个不到二十平方米的餐厅里似乎只有这么几件值得拿出来单独说的东西。其他诸如窗帘、地砖、吊灯之类的家具装饰,与寻常人家相比,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林飞羽走到窗前,刚好能看见前庭和两个花坛——这或许就是把餐厅设在此处的原因?


“宋家每天都在这里吃饭?”


“对……哦不,”刘思含连忙更正道,“应该说,只要他们在家,都会在这里吃饭。”


林飞羽低头略作思索,“宋健发在家吃饭的次数不多吧?李晓雯作为全职太太,按理说应该基本上天天在家吃饭才对?”


“嗯,差不多,”女佣点点头,“老板和少爷应酬很频繁,我大部分时候都是看到夫人和小姐一起吃饭。”


“那你呢?”


“我?我一般等他们吃完后再吃。”


“如果……”林飞羽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语态,“我只是假设,如果有人要投毒的话,在这个家里要如何做?”


“那完全不可能,”刘思含也认真地回答起来,“至少吃饭时不可能,饭菜都是我亲手准备的,夫人在家的话,也会一起来做。其他时间,少爷会喝牛奶,小姐会喝酸奶,夫人会吃些水果,老板会喝点红酒,这些东西……要下毒也没那么容易吧?”


“听起来你和宋家的关系不错啊。”


“很好。”隔了大概四五秒钟,女佣又摇了摇头,“除了小姐以外,都很好。”


听到这句话,林飞羽转过身来:“哦?”


“她脾气很差,经常莫名其妙地发火,”刘思含耸耸肩,“不是针对我啊,她一直这样的,对谁都很冷漠,话也不多,前面几个仆人据说就是被她给气走的呢。”


结果她还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林飞羽想到这里,突然对宋家本身感兴趣起来。


“带我去看看他们的卧室,尤其是这个‘小姐’的,”林飞羽笑道,“富家千金的闺房,我以前还真没见过呢。”


“她和少爷的卧室都在二楼,我先带你去看看老爷和夫人的卧室吧。”


“不不,不用了,”林飞羽立即就想到了早上的“大肠面”,“他们的房间我看过了……你……你看过了吗?案发后?”


“没有,怎么了?”


“那我劝你还是别去看比较好。”


虽然为人单纯,但在如此明显的暗示之下,刘思含还是一下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哦,我懂了。”


“一楼还有什么重要的房间吗?”


女佣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浴室。”


浴室。


这恐怕是林飞羽见过,最豪华的私家浴室了。先不说里面那些造型各异、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洗浴用品,光是通往浴室的这一小段走廊,就显得如此与众不同——墙面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艺术品,而且看上去每个都价格不菲。


油画、版画、人物、风景,甚至还有几张看上去就是随随便便用彩笔涂鸦出来的所谓“抽象派”作品,毫不夸张地说,宋家浴室前的这条走廊,已经可以举办一个独立的小型画展了。


“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带着一点炫耀似的神情,刘思含对驻足观赏的林飞羽介绍道,“反正我没有一个认识的。”


“看不出来,宋家大老爷对西洋艺术还挺执着。”林飞羽指着一张看起来就像是染色破布条的画道,“竟然连蒙德里安的《夜风》都有,这东西可不是光有钱就能搞到的啊。”


“其实是少爷喜欢,”刘思含的喉头明显是微微颤动了一下,“他一直很喜欢画画……”


林飞羽转过身,拍了一下女佣的肩膀,虽然没有使用任何言语,但刘思含确实被这轻轻的碰触所安抚,刚刚有些起伏的情绪立即又平静了下来。


浴室非常宽敞,大气非凡,丝毫不逊于专业的洗浴中心。单是那个澡盆,乍一看躺进三四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单纯从装潢上看,这里似乎有些单调过头了——从地砖到墙体,再到天花板,如雪的瓷砖看得人晃眼,再加上银色的盆、银色的把手、银色的莲蓬头,整个空间都被一片炫目的纯白所笼罩,而挂在侧墙上的巨镜更是强化了这种纯色的视觉效果,让置身其中的人,莫名的便心生出一股不安来。


撑着洗手台,看着镜中的自己,林飞羽愣了好几秒的神才开口问道:


“整个房子就这一间浴室?”


“不,楼上还有一间小的,但只有我用。”


“他们不允许你用这间浴室?”


“虽然没有明确说……”女佣顿了顿,从镜子里明显可以看出她刚刚进行了一个简短的回忆,“但我真的从没用过这间浴室,连打扫的工作都是由夫人和小姐来做的。”


“另外,这是什么味道?”林飞羽鼻头轻动,“像柚子皮。”


“空气清新剂咯,”刘思含耸耸肩,“也许是小姐喜欢的类型吧?”


“喜欢柚子皮味的空气清新剂?唔,”林飞羽撇了撇嘴,“你们家小姐果然品味独特。”


“谁说不是呢。”女佣笑了起来。


在离开浴室的时候,林飞羽被正对着门的一幅画勾去了视线。由于嵌在墙身中,再加上角度的关系,进浴室的时候,如果不是特意去看,很难察觉到这幅画,但如果是离开浴室,那就不可避免会与这幅画打个照面了。


“这个风格……”为了看得更清楚些,林飞羽走到画前,还把头凑了过去,“是德赫尔的画吗?我的天,你家少爷的品味很特别啊……”


老实说,林飞羽对自己的判断并不自信,他只是因为任务需要才对艺术品鉴赏进行过一段时间的恶补,可能连业余爱好者的水准都还达不到。


“不清楚,我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嘴上这样说着,刘思含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画,一副相当“感兴趣”的样子,“这画可真难看。”


只是简单的有感而发,却得到了林飞羽发自内心的认同——这的确是一幅非常“难看”的画作。纯黑的墨迹被不知是什么的绘图工具甩到纸上,在画面中央勾勒出了一个台风眼似的涡旋,一些不好形容的、既像触手又像老树根的东西盘绕在这个涡旋周围,组成了图案的第二道“环”,而在整个形状的最外层,是一些大小不一的锐角三角形,每一个都长边朝外,指向中央。画的三个“环”连在一起,又彼此分离,如果稍微离远一点,会发现整幅画是一个盘旋向内的构图,只是每一道“环”盘旋的方向都不一致,而组合在一起,竟然没有丝毫不和谐的感觉,完全是浑然一体——至少从这个角度讲,画师的水平似乎还挺高超,要是肯画点人物、风景什么的,也许会非常优美吧?


“我们走,”明明已经转过了身,林飞羽又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这幅画最后一眼,“……去大公子的房间看看。”


是德赫尔的作品吗?还是出自毕加索之手?林飞羽想不出来,但是直觉告诉他,这看似涂鸦的破烂玩意儿,很可能价值连城——没错,所谓的抽象艺术就是这样,你越是无法理解,它就越是受人追捧。


宋刚的卧室比想象中还要大些,而且就结构来说,也非常特别——连着扶梯的这个房间被从中央分成两个部分,推开卧室的门,首先看到的是一座藤织书架,它精致小巧,上面摆放的大多是一些和绘画技巧有关的艺术类书籍,有中文的,也有英文的,厚度也是各有千秋,有的看起来就和小学生作业本差不多,有些则像新华词典那样结实。


一张极具现代气息的电脑桌临窗而立,在液晶屏的下方,摊开的书页上插着一支书签,林飞羽低头翻看,发现这是一本公共关系学的教科书,而那支书签则显得十分土气,边缘还有点破损,似乎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东西了。


“‘浙江大学商学院校友会纪念’……”林飞羽默默地念着书签上的小字,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很不错的学校啊。”


“是少爷自己考上的哦,”刘思含忙插话道,“从小学开始,他就一直是个好学生呢——”


顺着女佣的手势,林飞羽看到橱柜里展示的那一排奖状和奖杯,大大小小,名目繁多,还有几张看上去像是和学校领导合影的照片。


“好个德艺双馨的富家大少爷,”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张“校足球队夺冠纪念”的相片上,“嗯……长得还挺潇洒。”


“让人羡慕吧,”刘思含笑道,“从初中开始,他就有女孩子追求了。”


林飞羽眼皮一跳——在她刚才那看似无心的一句话中,蕴藏着好几个相当重要的讯息。


“你好像对宋刚挺了解嘛,”林飞羽别过头,却有意避开了对方的视线,“你是什么时候进宋家做活的?”


“两年前吧,”刘思含依旧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丝毫没有察觉到林飞羽的怀疑,“少爷的风流故事,我也是和夫人聊天时听说的,夫人还偷偷告诉我,少爷在……”说到这里,她突然收住了口。


“怎么?”林飞羽慢慢转过身,“说下去啊。”


看着对方严峻的神情,刘思含不禁向后退了小半步:


“我,我只是听夫人讲的……高中的时候,少爷在阁楼上和女孩子幽会,”她怯生生地伸手指了指天花板,“被夫人当场抓住了,闹得很不愉快,从那次之后,两人的关系就一直不太好了。”


如果林飞羽没有记错,所谓的“夫人”李晓雯只是宋刚的后母,关系不融洽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不过把责任都推在一次意外事件上,就未免有点自欺欺人的味道了。


“夫人其实是觉得他太不自重了,”刘思含继续道,“据说他带回家的那个女孩子,和之前夫人看到的所谓‘女朋友’还不是同一个人。如果只是正常的交往也就算了,但他们在楼上那个……你懂的……”


“唔,这就更让我崇敬这位大少爷‘三好学生’的头衔了,”林飞羽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侧身指着房间中央的扶梯,“阁楼就是从这边上去吗?”


“对,你……你想上去看看?”刘思含面露难色,“我听说早上的时候,少爷就是从……”


“没事,你留在这里就可以了,”林飞羽很友善地拍了拍女佣的胳膊,“我下来的时候,再带我去看看你们家小姐的房间吧。”


登上扶梯的时候,林飞羽注意到了上面残留的血渍——从正厅开始,这血渍一直断断续续,延伸进卧室里来,它与警方留下的标记一道,描绘出了宋家大公子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旅程,而那个旅程的终点站,便是位于大宅最高处,正对着后庭的阁楼。


林飞羽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九,但上到这个阁楼的时候,仍不得不微微弯下腰来才不至于撞到天花板。


扶梯的边上摊着一床展开的被褥,虽然只放了一个枕头,但就“面积”来说,在里面躺上两个人显然是没有问题的。林飞羽伸手捻了一下揭开的被角,发现上面落了一层很明显的灰尘,亦即是说,这套颇具和风的地铺已经有日子无人“临幸”了。


地板上的血迹被警方用粉笔标了出来,时有时无,从扶梯口到阁楼打开的窗前,连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线。


林飞羽慢慢走到窗前,迎着有些刺眼的阳光,小心翼翼地朝外探出半个身子——正下方就是后庭中央的小道,两个花坛则分列左右,如果不出意外,宋刚就是从这里连续两次跃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单纯从高度上来说,要从这里跳下去把自己给摔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让林飞羽跳个一万次,恐怕连脚踝都不会被崴到。


那么,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理由,宋刚会从这个窗口连续跳下去两次呢?很多自杀未遂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体验:往往在作出自杀行为的一刹那,就觉察了自己的愚蠢,并感受到深深的恐惧与悔意。


如果不是一心求死,又怎么可能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一瘸一拐地爬回阁楼,大头朝下地再一次往地上跳?


林飞羽轻托着下巴,盯着地面,思索了好一会儿,仍旧是丝毫找不到头绪。他转过身,再次把目光引向阁楼内,从另一个角度打量起这个狭小紧凑的空间来。


墙根摆放着画布和调色板之类的绘图工具,几册艺术类的时尚杂志摊在旁边,其中一本的页面上还画着全裸的“人体艺术”——还是男人的。走近些观察,会发现画布上已经有了用铅笔打上的、浅浅的线稿,只是还没有开始上色而已。


联想到之前卧室里的那本“公共关系学”,林飞羽的疑惑就更深了——一个想要自杀的人,会在自己没看完的书上插上书签吗?会在自己没完成的画上打草稿吗?


如果监控录像是巧妙设计出来的骗局呢?如果宋刚根本就不是自杀呢?考虑到这个结论的可能性,林飞羽的整个躯体都在颤抖,他感觉自己似乎刚刚踩到“真相”的尾巴了——对,这个推理,或者说这个“判断”,必须立即向谭天方汇报,必须马上……


突然,风衣的口袋猛烈抽搐起来,还伴随着《离歌》那忧伤而高亢的旋律。被打断了思绪的林飞羽“啧”了一声,有些不乐意地抽出手机,抖开翻盖,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哈,还正是谭警督的:


“喂?”


根据第七特勤处某个不成文的条例规定,在对方没有表明身份之前,外勤特工接电话时最多只允许回答一个“喂”字——林飞羽早已把这当成了习惯。


“是林飞羽吗?”“……喂?”


“我问是林飞羽吗?”


林飞羽叹了口气——好歹从语音语调上来判断,说话的人应该就是谭天方无误了:“怎么了警督?”


“是宋旋!”谭天方的回话听起来焦急万分,“第四被害人宋旋!她在医院里出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