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不要讲了！我不愿意听你这段肮脏的经历，难道你想乞求我可怜你？你错了！我告诉你，你错了！”于鉴大怒，脸色通红地膨胀着。

梅绎涵很吃惊地转过脸来，仔细地瞅着于鉴。在此之前的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于鉴是如此地暴躁。她转过身来，就像在瞅着一个陌生人，想从那张陌生的脸上找到一丝不陌生的神态。

于鉴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充满了自责，充满了无味但又无法摆脱的无奈和悔恨，他的眼睛就像两堆燃烧着剧烈化学品的燃料，熊熊的火焰就像两条火龙似的在他面前相互盘绕。是的，对于他和梅绎涵的这段爱情，在这之前于鉴感觉到的只是荒唐、可笑与可耻，那么，今天，当他知道梅绎涵还有这样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在于鉴的心里更多的则是悔恨和自责。

“我真的想不通，我怎么会和你这样的女人产生感情，我怎么会和你这样的女人睡在一张床上！”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是当你身处那个环境，如果你是一个女人，你也会这么做的！”

“住口！你以为我会和你一样？”于鉴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意识到他也没有理由、没有资格这样对梅绎涵说话，因为无论多么善良的一只狼对同类说的话都是怎样去吃掉一只羊。当他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转过身来仔细地瞅着梅绎涵，似乎想从梅绎涵的眼神中看出这个人的本质。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竟然对自己最熟悉的人是那样陌生的时候，他是多么恨自己的那双眼睛啊。

“是的，我是没有多么光彩的事情让你可以自豪！”

“住口！闭上你的臭嘴，我不想听你是怎样勾引男人的！”

“呵！”梅绎涵神情恍惚地冷笑了一下，就像一个精神失常的年轻人似的，“你吃醋了？呵，男人都一个样！”

“你住口！我真后悔和你在一起，我以前总认为自己是父亲的一个影子，然而今天我知道我错了，你不但是一个轻浮的女人，而且是那样地卑鄙无耻！我为认识你这样的人而感到耻辱！”

梅绎涵的眼眶里顿时涌出两颗硕大的泪珠：“我无耻？”

“无耻！我怎么会和你睡在一张床上，而且是整整一年——天啊！”于鉴痛恨地用双手紧紧地拽住了自己的一头长发。

“你和一个妓女有什么区别？”于鉴头顶着墙面，十指从头顶滑到了脸上，他紧紧地揉着自己的脸颊和眼睑，突然说出这样一句毫无遮拦的话。这使得正处在游离状态的梅绎涵一下子怔住了，她突然凝固了似的站在于鉴的背后，仔细地瞅着于鉴的脊梁，眼神滞呆。

梅绎涵突然一阵大笑：“哈哈哈……”

这阵长笑，笑得整个房间阴森恐怖起来。于鉴也被这笑声惊吓住了，当他转过身来瞅着梅绎涵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时，尤其是当他看到梅绎涵那一脸的苍白时，他意识到今天绝对是一个特殊的时刻。

“妓女？你说我是妓女？”梅绎涵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她的肉体和沉重的灵魂，轻轻地就像一只夏日里失去翅膀的飞蛾，从空中摔在了地上……

于鉴无法用语言去表达自己心中的痛苦的。是的，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过去是与梅绎涵一起度过的时候，他就从来没有想再次拥有一段美丽的属于自己的爱情。他甚至真的想过要和梅绎涵就这样生活下去，就像此刻，梅绎涵睡在自己的床上，而他在身边照顾着她。

但是，素类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

“我知道我的故事伤害了你，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你的，但是当我知道你真的要离开我的时候，我想我是应该全部告诉你的。”

于鉴没有言语，只是坐在床沿上，瞅着窗外那片漆黑的夜。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一片黑黑的夜空里半闭着双眼的星星。当听到梅绎涵在对他说话的时候，他又把头低了下来，面对地板说道：“讲吧，讲吧，把你那肮脏的故事全都讲出来吧。”

梅绎涵有些吃惊，但是她没有像刚才那样发呆，目光里只是片刻地呆滞，而且没有一丝的游离。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你以为我想和他们睡觉？你以为我不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但是没有钱你过什么日子？人活着总得吃吧，能填饱肚子解决温饱那是最低的生活消费，你看别人都天天去饭店，吃西餐，你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就甘心啃窝头喝凉水？狗有肉还不吃骨头呢，何况是人啊？我还是一个女人啊！光有的吃，人还得住吧，在北京，没有个三四十万你上哪儿买房子去？没有房子你只能租房了，房东看着你是外地人都不用正眼看你，而且把你当成下三烂，没有好脸色！租房子要钱，钱只能从工资里来，一个月要是挣上千儿八百块，还不够交房租的呢，你怎么吃，怎么住？——光靠我那几千块钱的薪水我喝西北风？我还得买衣服、化妆品，还得听讲座学英语，买书买光盘，平时还得请同事吃饭，给领导送礼。别的不说，光这电话费、手机费、网络费，一个月少说也得七八百，这些钱我从哪里来？——我是个女人，你知道吗，我是个女人！我不凭着自己年轻多赚点儿钱，我从哪里弄这些钱？”

此时，两个人都十分激动，梅绎涵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才又开始讲了起来。

“张书胜是个文人。人们都以为文人一贫如洗，但是张书胜不止是个文人，严格地说他还是一个商人，一个‘文人下海’的成功典型。他接手歌厅后，歌厅不论从管理上，还是从收入上，都比原来好了许多，而他作为这个歌厅的老总，腰包自然渐渐鼓了起来。他在市区最繁华的路段买了房子，在近郊区还有一栋豪华别墅，家里一辆国产车、一辆进口车，请客吃饭一甩手就是千儿八百的，他吃一顿饭就足够咱们吃上一个月！而且他在事业上也能给我最大的支持。为了避开曹义夫，我要求张书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曹义夫搬出去。曹义夫在与张书胜签的合作协议里，曹义夫注资20万元开分店，其余资金由张书胜投资。协议签了快三个星期了，曹义夫一直没有选好营业地址。为了把曹义夫拉下马，我让张书胜严格按照协议执行，限曹义夫一个月内开业。

“曹义夫搬走的第二个月，我就被提为总经理办公室主任。我还是不甘心，虽然张书胜在我身上很舍得花钱，但是这总不是长久之计。当我不能再靠这张脸来活着的时候，我想张书胜是不会在我身上花半分冤枉钱的。我记得曾经和曹义夫做过一个‘梦’——创办自己的歌厅，一年的收入竟有60万。想着歌厅的金字招牌，而创业的思路与营销在我的脑海里已经形成，但是偏偏曹义夫抢在我先。那个时候，我整天想着怎样才能自己接手一家分店，一年有个几十万的收入，这样干上十多年，手中有个几百万的收入，我这一生就可以衣食无忧了。很快，我从张书胜的电脑里发现，曹义夫和张书胜签的合同期限为两年，这让我异常兴奋。是的，应该是我出手的时候了。

“为了我的理想，我平日里特别关心曹义夫的营销和收入，因为曹义夫每个月的收支都是要到财务室申报的，我就抓住这个契机，把上报的财务表复印几份。曹义夫开业后，我通过各种手段把曹义夫的创业思路、客户渠道、营销手段等资料都输到自己的电脑上。就这样过了整整两年，我才抓住曹义夫的一个把柄，在张书胜那里得了一个机会，并把曹义夫做假账的事打印成文字材料放在了张书胜的办公桌上。第三年曹义夫的合同自然没有签成，而我则一跃成为那家歌厅的经理。

“我整整为这家歌厅努力了三年。三年的辛酸终于换来了我在经济上的高度膨胀，从而使我有能力在北京一个人撑起自己的一片天空。我再也不需要依靠男人活着，再也不需要租房子，更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我终于用自己的努力换回了属于我的自主与自由。为了摆脱张书胜，我下定决心，要自立门户，我先是承包了北京艺术学院的食堂，一年后，我又注资创办了东方红娱乐城。”

梅绎涵讲完自己的创业史之后，泪水涟涟，眼前似乎又重复着过去那段辛酸史。她脸色溜黄，眼色深邃地望着天花板，目光中透出一股清高的神色，鼻孔里沉重地吁出一股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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