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里学习过。”他说，脸上依旧挂着酷酷的微笑，“但是这也没什么。这里是旅游城市，每个人都会讲英语。”

迷惑解开，她点点头，但是她的眉头又因另一个问题皱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是哪班飞机？”

“我不知道。”他插嘴说，“我已经等了几班国际航班，就想碰碰运气。”对于在机场等了大半夜的人来说，他听起来很高兴。

“这是我能赶上的最早的一班……”她说，为他困在这样糟糕的境地感到难过。

“没关系。”他指着她手里提着的皱巴巴的背包说，“那是你的行李？”

“是的，但是别担心，我提得动。”她把背包拽到肩膀上，开始跟随他走过有光泽的大理石地板。在泽西城你肯定不会有这种待遇，丽芙心想。她的眼睛盯着他宽阔的后背，在迟钝的游客里与众不同。他快速地走着，长长的黑色军用防水上衣在后面迎风鼓起来，让他有种时髦的骑士气质，和壁画上的很像。

他们走进一扇慢慢转动的旋转门。在封闭的空间里，她发现自己被他的气息包围着。干净、收敛，带着皮革和橘子的气息，古老而安慰——也许是熏香。大多数她知道的警察一般都认为香水时尚昂贵。她抬起头。他比她想象的还要高，高个、帅气，有点儿黑——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冰冷的，他的头发不是她开始想象的黑色，而是深棕色的。他就是那种妈妈嘱咐女儿要警惕的人，如果你给够了钱就一定在算命先生的水晶球里的人。

旋转门将他们轻轻地转进黑夜，泥土散发出的雨水气息冲洗着她旅途麻木的感觉。这是她十多个小时以来呼吸到的最新鲜的空气，但是在尼古丁诱惑的扭曲世界里，它提醒着她对香烟的渴望。她停下来，打开行李箱。“你的车停在哪里？”

男人回过头来，看着她在背包里翻着。“就在那儿。”他朝马路对面的临时停车场点点头。

丽芙看着眼前被雨水拍打的夜晚。“我走得太匆忙了。”她说，“不知道……有没有带外套。”

男人打开伞但是丽芙没看见。她的眼睛里只有那包终于找到的香烟。她轻轻地磕了一下，用嘴巴从里面叼出一根来。

“有点儿风。”她说着，肩膀耸起来挡住寒冷，“别为了我弄坏了你的雨伞。这样吧……你去开车，我在这里抽根烟等着你。这样我就不会被淋湿，你也不用告我让你被动吸烟了。”

男人犹豫着，看着雨幕冲击着下客区。“好吧，别动，我马上就回来。”

她看着他走远，风扯着他外套的尾部。她将香烟的一头窝在手里，点燃，深深地将尼古丁和夜晚的空气吸进肺部。她呼了一口气，感到飞行的劳累开始慢慢减轻，随着烟雾散去。她把东西放回行李箱，到处翻找着，终于找到了手机，将它打开。

一辆货车在雨里呼啸而过，路过一个公交汽车候车亭，那里有个保安好像在催赶着三个想在亭子里过夜的年轻人。他们看起来像刚参加完疯狂的派对，或者是那些到处搬家的流浪汉。

欢迎来到废墟城……

手机有了信号，在丽芙的手里震动起来。有三个未接电话和两条新信息。她敲击着键盘，拨打了语音信箱，就在这时一辆雷诺轿车在她面前停下来。窗户摇下来，穿着整齐的警察对她微笑着。他斜过身，打开了车门。

丽芙贪婪地吸了最后一口烟，将它掐灭在旋转门旁边装满沙砾的烟灰缸里，然后抓起背包，跨过潮湿的人行道，坐到温暖、干燥、舒服的车里。

“你叫什么名字？”她边关门边说，摸索着安全带。

他挂上挡，跟在汽车和出租车后面，朝着出口的方向开去。“加百利。”他说。

“和那个天使一样？”

她看见他的眉头在后视镜里皱起来。“和那个天使一样的名字？”

她靠着门，疲倦像棉被一样压过来。就在她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她想起手机里的短信。她拨打了语音信箱。

“你在给谁打电话？”开车的人问道。

“只是看看信息。”她忍住哈欠，“我们这是去哪里？”

“废墟城。”他说，从车流里拐出来，沿着辅助便道开下去。“还会去哪儿呢？”

然后，在暴风静电的噼啪声中，她的第一条信息开始播放。

47

“喂……呃……安德门森小姐。我是阿卡迪安。我只是想再次说声遗憾……对您失去的亲人……通过邮件发送照片给贝林杰侦探……纽瓦克邮区……”

丽芙将手机紧紧地贴着耳朵，干扰越来越强，淹没了一部分信息。

“他会给你打电话……正式的注册号是……他能处理一切……别犹豫……如果你有……给我打电话。”

信息结束了，她猛地看着坐在方向盘后面的男人。如果阿卡迪安给那个侦探发了照片，那就是说他没有想到她会来。那他为什么还会派人来接她呢？第二条信息开始播放。

“喂，我是纽瓦克警局的贝林杰侦探……”

她等不及听完全部。

他说他的名字叫加百利，他说他是警察。

不！

他从来没说他是警察，他介绍自己的时候没有向她出示徽章，他只是说他是阿卡迪安派来的，其他的都是她假设的。傻瓜。她被自己的疲劳、他的长相和礼貌欺骗了。那么他到底是谁？

“你还好吧？”

她抬起头，从镜子里看见他的眼睛。

“是的。”她说，突然意识到她的脸看起来一定是很焦虑的样子，“只是工作的事情。我走得太匆忙了。走之前还有几件事没完成。我的老板对我很生气。”

他的眼睛回到马路上，突然，传来轮胎的尖叫声，前面的货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太急了。

加百利也跟着一个急刹车。雷诺的车轮尖声滑过湿滑的路面，车子的前保险杠撞进货车的尾部。丽芙因为惯性猛地往前倒。一声刺耳的爆裂，就在一瞬间，安全气囊还没来得及打开，她觉得她中枪了。

然后一切进入了慢镜头。

48

还没等驾驶座位的安全气囊缩小，加百利就解开安全带，伸手去开门，可打不开。他用力将门踢开，来不及关上就冲进雨里。一切发生得太快，后面的门打开时，丽芙还在看着空空的驾驶座。

她回过头，枪口顶住了她的脸。

“出来！”枪口后面的声音吼道。

她越过黑黑的枪管，看到一个年轻男人。他只不过是个男孩，稀疏的黄色胡须绒毛里留着痤疮的疤痕，雨水从棒球帽的顶部流下来，帽子拉得很低，挡住了淡蓝色的眼睛。

“出来！”他吼道。

他往前靠，用另外一只手抓住她，就在这时她后面的玻璃炸裂开来，在车内留下碎片。男孩猛地往后，脚尖旋转着，好像有人在他的左肩上套了一根绳索然后使劲地往后拽。丽芙往后一看，加百利出现在参差的窗户旁。

“快跑！”他喊道，然后就一溜烟地从视线里消失了。

丽芙甩过头，透过打开的门盯着那个淡蓝色眼睛的男孩躺在倒下的地方。她摸索着锁扣，解开了安全带，一堆玻璃碎片散落到地上。她越过尸体，朝街道远处的遮蔽处跑去。她想象着身后随时会响起一阵枪声，子弹砰地穿过她的后背，将她打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