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蒙·托因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08
|本章字节:10864字
科尼利厄斯在英国军队任职的记录让主教一眼相中,成为这个小组的领导。在去晚课的路上,主教就塞给他一张纸条,包括另外两个人的名字、指示和地图。从大教堂里出来时,科尼利厄斯看了看地图,根据指示往左拐,沿着狭窄、少有人行走的隧道,朝圣山被遗忘的角落走去。
错综复杂的老城里,夜色渐浓。最后一批游客被礼貌的服务生请出了老城,铁闸门重重地回位,关上了无尽的黑夜。在西面,被称为迷失街区的地方,开始照出人形的阴影,每夜的肉体交易正在鬼鬼祟祟地进行着。
在东面,凯瑟琳·曼恩坐在起居室里,等着打印机完成它的任务。看着它一行一行地打印着,她开始后悔将它设置成高清图像。电视新闻报道着在美国、欧洲、非洲、澳洲,各地人们聚集在一起,向他们还不知道是谁的那个男人默默地表示着敬意。记者采访了一位在纽约市圣约翰教堂外面的女人,问她为什么对这个僧侣的死有这么强烈的感受。
“因为我们需要信仰,你知道吗?”她的声音激动、紧张,“因为我们需要知道教堂在乎我们——正在看着我们。如果他们中的一员被迫这样做,教堂却连句话都不说的话……那么,我们又将会在哪里?”
所有人多少都有这种想法。僧侣孤独地死去无疑触动了他们。他在山顶的一夜似乎象征着他们自己的孤立感,接下来的沉默,教堂对证据的漠不关心,失去同情心的教堂。
也许正在发生变化。她想。终于她从打印机里取出一张纸,看着丽芙·安德门森的照片。
也许那个预言终究要变成现实。
她关掉电视,顺路拿了几个苹果。离机场有30分钟的车程。她不知道她要在那里等多久。
44
一扇重重的门在生锈的铰链上吱呀一声打开了。科尼利厄斯跨过去,拿上留给他们的火把。他在前面举着火把,三人一起往圣堡被遗忘的深处走去。与他并肩而行的约翰,有着忧郁的明星偶像般的长相,掩饰了他的斯堪的纳维亚血统,他蓝色的眼睛充满了家乡的冰冷。吉列尔莫走在后面,比他们两个高出一头,他纤细的身材和他的西班牙血统很不相符。他大步穿过低矮的隧道时,金色的眼睛十分警惕。
他们嘎吱嘎吱的脚步声和烛台燃烧的噼啪声在身旁回荡着,圣山的历史在黑暗中迎接着他们。门廊到处敞开着,就像哀悼时冻僵的嘴巴。在他们的上方,他们看到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生命遗留物:潮湿的稻草下松散的床板,破裂得几乎不能承载幽灵的长凳。不时还可以看到散落在路上的碎石,开裂的水垢在黑夜里发出白光,就像曾经走在这里的人的幻影。
10分钟后他们看见前方淡橘色的灯光,在门廊里摇曳着,烟火从洞顶飘出来。走得更近了,他们闻到木头燃烧的气味,感受到冷空气里的一丝暖意。科尼利厄斯挤到一个洞穴里,这里也许曾经是一个厨房。在洞穴的远处,一个身影蹲在老式的火灶旁,用棍子捅着挣扎的火。
“你们好,兄弟们。”主教说,像一个旅馆老板欢迎从暴风雪中走来的旅行者,“很抱歉,这样的火可真是不好弄。我恐怕已经不知道怎么生火了。这边请——”他用手指向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两块大面包和一些水果。“坐下来吃吧。”
主教和他们坐到桌旁,默默地看着他们掰着面包,自己一点儿没吃。他们吃着的时候,他仔细审视着他们,将名字和在个人档案里看到的脸孔一一对应着。高个子的那个是吉列尔莫·罗得里格斯,22岁,来自布朗斯区,以前是街道混混儿。他的记录显示因纵火罪多次被捕,一次比一次刑罚严重。他有一半的日子和吸毒的母亲一起度过,另一半是在未成年人看守所里度过。直到母亲染上艾滋病让他成为孤儿后,他皈依了上帝。
在他的对面坐着约翰·拉尔森,24岁,黑头发,蓝眼睛,很帅气。他出生在瑞典北部的阿比斯库森林一个独立主义宗教公社。一个卡车司机向警方报警,约翰被发现时躺在他哥哥的尸体旁。司机发现一头大灰狼拖着一条人腿在他前方的马路上穿过。公社已经被一纸自杀协议毁灭。约翰告诉他们,父亲给了他一些药丸,让他去见上帝,但是他很生气,因为这之前他父亲对着哥哥大吼,所以他把药丸扔了。接连几个收养家庭都没法触动这个漂亮而忧伤的男孩,他在自我毁灭。后来教堂收养了他,将他送到美国的康复神学院,这给他带来了希望。
然后是科尼利厄斯·韦伯斯特,34岁,在孤儿院长大,到了参军年龄后就直接去了英国军队。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野战排装甲车在遭遇火箭炮袭击后,兄弟们被活生生地烧死,这之后他就退役了。他脸上的伤疤就是那次惨案留下的徽章,它们像惨白的蜡滴,让他的胡子东一块西一块地长着。他离开军队的那天,他的生活从制度化的战士转换为制度化的僧侣。和其他人一样,圣堡现在就是他的家。
主教也将他们各自的技能和要去执行的任务作了对照。科尼利厄斯的年龄和权威;约翰分散注意力的外表和流利的英语,是勾引女性的诱饵;吉列尔莫的美国护照和对其街道的熟悉。每个人都经历过暴力的过去,他们强烈地渴望在上帝面前证明自己。他一直等到他们吃完,才开口说话。
“请原谅这次会见的非正式性。”他说,现在朦胧的红色火苗正照着他,“但是等我解释了之后,你们会明白谨慎和隐秘的必要性。”
他将手指贴到撅起的嘴唇上。
“这里曾经住着卫士僧侣、红衣铁卫和圣堡的红衣武士。他们是你们服务的公会的光辉先驱。他们挺身而出,根除了伪宗教,毁灭了异端教会,用纯净的宗教法庭的焰火清理了那些被误导崇拜者的罪恶。这些十字军又叫白纸状的心灵——清白历史——在他们醒来的时候找不到一丝异端的踪迹。”
他放低声音,身体往前靠着桌子,桌子就像古船一样嘎吱作响。
“红衣铁卫不受普通法律的限制,”他看着他们,“也不受他们进入的任何地方法律的约束。因为那些法律是国王和皇帝的法律,红衣铁卫只对上帝负责。我带你们来这里就是重拾他们神圣的外衣。虽然我们现在不再被军队围困,但是我们还有敌人,我们还需要战士。”
他从桌上将一个信封滑给科尼利厄斯。
“这里有你们必须去执行的任务的细节和怎样才能离开圣山的指示。我选择了你们,因为你们每个人都拥有为上帝工作的性格和经历。遵照上帝的指引而不是世俗的法律。就像你们的先辈一样,你们必须一心一意地履行职责。威胁是真实存在的。你们必须去消灭它。”
他指指房间角落的地方,那里放着三个相同的帆布包。
“包裹里有现金、身份证件和平民的衣物。午夜过两个小时后,老城的城墙外有两个人会与你们会面,他们给你们提供交通、武器和任何需要的东西。就像你们的先辈利用雇佣兵帮助他们完成使命那样,你们必须利用这些人来完成你们的使命。但是永远不要忘记你们是为了上帝在做事,而他们是为了钱在做事。所以利用他们——但是不要信任他们。”
他停顿了一下。
“让你们去执行的这项使命很不容易。如果你们失败了,也许你们中会有……那么你们会像勇士一样受到上帝的拥抱,就像在你们前面倒下的那些人。回来的人会受到热情的欢迎,不是作为你们现在服务的卫士公会,而是作为我们的最高公会——绿袍圣徒。你们也许知道,”他继续说道,“那里还有两个空缺。但是如果你们都很称职,我会扩充我们的人数。当然,进入了最高公会,你们将会被神圣的知识保佑,而我现在要你们去保护的就是这神圣的知识。”
他从位置上站起来,取下腰带上的十字架。“你们有几个小时时间换装,准备回到外面去。我现在就以今晚在这里恢复的教廷传统祝福你们。”
他将十字架举过头顶,开始用和圣山一样古老的语言念着古老的战争祝词。在他的身后,火噼噼啪啪地吐着火苗,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射到洞穴顶上。
几个小时后,老城墙的地面一阵轻微的颤动,暴风的回响从山峰一路传向北部。在两栋多层停车场胡同的尽头,一扇厚重的铁百叶窗向上打开了一条缝隙,刚好够一个男人通过。三个影子从黑暗中飞奔而来,夜色被风吹成了碎片。他们沿着胡同,朝一辆停着的卡车走去,卡车的后门敞开着。
三个身影溜进车内时,第一滴硕大的雨点打在卡车薄薄的钢制车顶上,在米色石板上碎裂。门砰地关上,引擎启动。大灯打开,照亮了布满灰尘的道路,雨水像传染病一样在路上蔓延。
卡车开动了,沿着内环公路和东大街,朝机场驶去。路上,雨下大了,黑色的雨水扫除了一晚上发生的一切,流向圣堡,流向曾经有个男人游过的那条干涸的护城河的河床,流向红色骑士走过的狭窄的鹅卵石街道,冲掉了放在僧侣坠落的那块地方的花朵和卡片。
45
洛克西德三星穿越加齐安泰普机场上空的暴风云层,偏航摇摆着。闪电的亮光映进昏暗的机舱,引擎呼啸着,奋力抓着不稳定的气流。丽芙紧紧攥着旅游指南,好像那是一本《圣经》,她环视着其他四十几名乘客。没有人睡觉,有些人好像在祈祷。
该死的,萨姆。她心想,飞机突然再次倾斜。8年没有一点儿消息,现在你又让我经历这样的遭遇。
她往大雨瓢泼的窗外看去,正好看到另一道闪电划过机翼。引擎痛苦地号叫着。她祈祷上帝不要将这两件意外联系起来,又看了看扶手上的烟灰缸,心想在商业航班上抽烟会得到什么处罚。她很严肃地想着,到底会有什么处罚呢?
她再次往动荡的夜色中看去,希望情况能有些缓解。就像得到了圣旨般,云层散开,露出了黑暗的交错风景,在闪电里不断地扭曲着。远处,她看到金色池塘般山脉的山谷里城市的亮光。大雨冲刷着窗户,亮光忽闪着,让人感觉不真实。在它的中心,有四条光线从黑暗里散发开来。那是废墟城,中心的黑暗处就是圣堡。从高空看去,它就像镶嵌在十字架中心的一枚黑色宝石。丽芙盯着它,回想起她过的关于它的一切和为了里面的秘密流过的鲜血。
洛克西德摇摇晃晃地倾斜飞行着,继续往下降落,圣堡淹没在夜色中。
凯瑟琳·曼恩站着,看着从到达厅出来的人流。看了偷来的警局档案,她猜想那个女孩很快就会来废墟城认领哥哥的尸体。12年前当她的丈夫被杀时,她有同样的感受。她还记得她想马上来到他身边的迫切心情,即使她知道他已经死了。
根据档案里记载的电话通话时间,旅行社网站显示这是女孩可能乘坐的第一班联程航班。
从海关大厅出来后,乘客们寻找着出租车或接机的亲属们,或站到队伍的前面支付停车费。两个航班同时到达,很难看清楚出来的每个人。凯瑟琳记着打印纸上女孩的照片,还拿了写有女孩名字的标牌以防万一。她正要举起标牌时,突然看到对面围栏后有一个男人,举着同样的标牌,上面用标记笔写着“丽芙·安德门森”。
凯瑟琳感到头皮发麻。
她的手滑进外衣口袋,抓住手枪的手柄,用余光看着他。他可能是警察。也许还有更多她不知道的联络人。
他很高大,浅黄色的胡须像块伤疤一样覆盖在脸颊上。他有点儿焦急不安地扫视着人群,像一头在溪流里寻找鲑鱼的熊。他有种权威的气质,这让凯瑟琳有点儿害怕。他们不会派一个高级督察来接一个证人,况且现在还这么晚了。他不是警察。
一个女人从海关大厅走出来,和人群一起往前走着。她脏兮兮的金色头发盖住了脸。她低头看着行李箱,寻找着什么。身高和年龄正好符合。
凯瑟琳扫了一眼那个男人。他也看到她了。女孩从包里拿出一部手机,抬起头来。凯瑟琳的手指放松,从口袋里拿出来。男人继续盯着那个女孩,看着她走近了。就在她离他只有几步远时,他举起了牌子,古怪地咧嘴笑着。她正好径直地看过去,继续往前走。
笑容消失了,他恢复了搜索状态。凯瑟琳也继续搜寻。当最后一个乘客和人群走到中央大厅时,凯瑟琳意识到很明显那个女孩没有在这个航班上,她还明白了两件事情:她的直觉是对的;圣徒确实已经派人来拦截女孩了。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们还不知道她的长相。
46
丽芙完成通关检查,走到天花板很高、通风良好的到达大厅时,还不到凌晨两点。宽敞的大厅里挂满了表现主义壁画和悬挂的雕像。她认出有些是她在飞机上看到的废墟城悠久而血腥的历史画面。
活生生的历史人物和下面穿梭的真人形成鲜明的对比。几个穿着考究的人在看着手提电脑和蓝莓手机;几个目光呆滞的游客漫无目的地在大理石地板上走来走去;几个无聊的警察在旁边看着,每个人肩上都挂着一把手枪。
大多数前往废墟城的游客都会飞到城市北部更大的机场,那里离古老的城堡更近。丽芙预订机票的时候没考虑这点,她买了能赶上的第一趟航班。根据指南,有不少公共汽车从老机场开往老城。但是现在这么早,她觉得只能去换些当地钱币,搭乘出租车了。
当她在指南里寻找兑换公司时,她看见一个高个子长得不错的男人直直地盯着她。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却被他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最后只能又看过去。他正对她微笑着,她回了一个微笑。然后他举起写了她名字的牌子。
“安德门森小姐吗?”他问,走得更近了。
她点点头,不是很确定他是什么人。
“阿卡迪安派我来的。”他解释道。他的声音很低沉,听起来像一个年纪更大的人,没有口音。
“你是美国人?”丽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