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路开花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54
|本章字节:12564字
我真不想告诉母亲,我因成绩倒数而要她去参加家长会。再者,我更不想看到她在众多家长中的孤独背影。甚至,我害怕班主任会不知内情地问一句:“李兴海,你爸爸怎么没来?”如果真是这样,母亲一定会微笑着说:“他忙,暂时来不了。”而后,在回家的路上默默流泪。
三
不知从哪儿传来风语,竟无故猜中我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苏乐童对好事者说:“请勿制造绯闻!谁说李兴海没爸爸?前几天我还看到他老人家开车来接这小子呢!”
虽然我暗地里咒骂苏乐童吹牛不打草稿,但心眼里还是溢满了感激。周末,所有寄宿生都赶着回家。校门外停满了各条路线的公共汽车和的士。我忽然发现,自己成了周围人群关注的焦点。或许,他们真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没有爸爸的孩子。
我咬牙镇定着,慢慢走近了一辆中年男司机驾驶的面包车。这种没挂出租牌的面包车,通常不是家用便是载客。我默默祈祷,希望他能载客,否则,一切美丽的谎言将会支离破碎。可另一面,我又心生忐忑。因为我口袋里的钱,刚好只够坐公车。
怎么办?怎么办?两难之下,我到底还是选择了上车。心想,只要他把我载过这段路就行。我会告诉他实情,会将唯一的两块钱交给他,独自背着书包小跑回家。
司机见我过来,热情地下车为我打开了门。那种亲切的微笑,真如同慈父对自己的孩子一般。透过墨色的玻璃,我分明看到那群喜欢搬弄是非的人瞠目结舌。
车子缓缓启动。我尴尬地指着不远处的站牌对司机说:“叔叔,到前面那个站牌停下就行。我身上只有两块钱,非常抱歉,刚才之所以上车,完全是因为……”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他便微笑着开了口:“两块钱够了!我这车就是每趟两块钱。说吧,孩子,你要到什么地方?”
我心里有股难以言明的热流在涌动。我的鼻子有些酸楚。下车前,他客气地朝我招了招手:“继续照顾我的生意啊!”我点点头,含泪下了车。
之后的每周末,我都能在校门口看到他的身影。偶尔有人上前询问,但都遭到了他的婉拒。他似乎是在等我。更或者,是专程来送我回家的。
班里的谣言逐渐散去,冬雪也渐然铺盖了这个城市。我始终没有告诉苏乐童,关于我和那个中年司机的秘密。我真害怕,这份珍贵的友谊会因我的贫寒家境而变质。
期末考试过后,我终于想通了。如果苏乐童是真把我当朋友的话,他一定会理解我的处境。于是,拖着行李出门时,我硬拉上了他。
司机依旧坐在小车里等我。我刚想对他说声谢谢,便听到了苏乐童的呼喊:“爸爸!”
我心里一惊,恍然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苏乐童,我想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谢谢你的真诚和体贴,谢谢你借我一个让人感动的爸爸。
谁还会那么铭心刻骨地记着你
一
分科第一天点名时,孙亦歆便引起了全班轰动。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站起来的定会是一个貌若天仙的妙龄少女,于是瞬间双眼发亮,四处搜寻。
忽然,一个精瘦高个的男孩在众人企盼的眼神中站了起来。起初,所有人都用疑惑的表情看着他,以为是他听错了。直到老师再度念出孙亦歆这个名字,他粗犷的喊出“到”时,全班男生才不由得大失所望地吼出一句,靠!
孙亦歆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所有男生的公敌。上语文课时,我悄悄问他,孙同志,请问你为何要取一个女生的名字?并且,是一个漂亮女生的名字?
孙亦歆茫然地看着我,兄台,我这名字是女生的吗?你之前有听过如此具有男性魅力的名字?我可不相信。
争执了半天,直到小孙同志气急败坏地在草纸上写出自己的名字四处找人评理,我才恍然大悟。他的名字原来是孙意新。
即便如此,他最终还是被判了一个误导广大听众的罪名。我幸灾乐祸地说,小孙啊,人民都会谅解你,毕竟,这个名字不是你取的嘛,归根究底,还是你母亲的责任。
孙意新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大哥,我只是用了一个名字而已,有必要把我们全家都定上罪名吗?我嘿嘿地笑着说,同志,马克思爷爷都告诉我们了,事物是普遍联系的。因此,这样的过错,不能仅仅责怪你一人。
那天下午,后三排的好事男生们竟然私自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改名活动。其中一个神行畏缩的男孩,咚咚咚跑过来,理直气壮地跟孙意新说,放心,我们是在干一件有意义的事情。目的很简单,在不更改你名字的读音的情况下,让它更有阳刚之气。
馊主意的确够多。不到一节课,草纸上便写满了关于孙意新的同音字。美其名曰:任君挑选。我接过来一看,当场无语。这些让他们绞尽脑汁的大作里面,竟然还有孙义猩这个招牌菜。
孙意新差点掉出泪来,哭丧着问,这是哪位大哥取的?该怎么解释?是不是该翻译成一只很讲义气的猩猩?
我语重心长地孙意新说,小孙同志,你就让他们折腾吧,,马克思爷爷都说了,得一分为二地看问题。这件事虽然影响不好,但却在极短的时间里拉近了大家的距离。对不?
孙意新站起身来咆哮,兴海小弟,马克思大哥也说了,一切要从实际出发。我的名字本身就不是什么亦歆,为何你们硬是要把它弄混呢?
争执了许久之后,我们终于得出一个和原题毫不相关的结论——马克思爷爷的辩证唯物论,一点也不严谨!
二
孟慧萍的母亲是全校出了名的臭豆腐王。
真没料到,这位取着六十年代名字的姑娘,竟会在日后成为我和孙意新的致命导火索。
那段日子,孙意新跟中毒了一样,每天课间操都要死命地拖着我去食堂旁边的小卖部吃臭豆腐。我不止五百次对孙意新发表自由申明,说我对自己的身体有绝对高度的使用权和处分权。但每次,都被孙意新的花言巧语糖衣炮弹所击败。
其实,最让我难以接受的是孙意新每次都会悄悄地往我口袋里塞几块钱。作为共青团员的一份子,我真恨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每次都被这样的小恩小惠所诱惑,动摇本身的革命立场。
孙意新每次吃臭豆腐的时候,眼睛都落在同一个人身上,那便是臭豆腐女皇的孩子,孟慧萍女士。她和我们同级不同班,一有空,便会赶到店里当她母亲的助手,几乎所有老师都夸奖她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我跟孙意新做了数百次思想工作,试图用我腹中现有大论来感化他。谁知,他不领情不说,还严重怀疑我别有用心。被逼无奈之下,国庆节前夕,我只好指着天花板一本正经对他说,今天,我李兴海向伟大的发明家爱迪生发誓,如果我有喜欢过孟慧萍的话,就让全世界的灯泡都毁灭,人类从此再度陷入黑暗。
孙意新被我的誓言感动得涕泪交流,硬拉着我去校门口喝了一杯八元钱的麦乐酷。正当捏着吸管唧唧地喝得正过瘾时,孙意新忽然露出狐狸尾巴,兴海同学,据说这个空腹喝可乐,对肠胃是不大好的。要不这样吧,我做人多到底,请你去吃两碗臭豆腐怎么样?
俗话说的话,这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我手里握着大瓶来之不易的麦乐酷,敢说不去吗?这个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家伙,恐怕我稍有不悦,他就会翻脸抢回麦乐酷。
为了解决最根本的温饱问题,为了我的幸福生活,我默默抬出了阿q先生的精神胜利法,高兴地想着,吃就吃,反正又不要我出钱,为什么不吃呢?
三
我将所有的情感都藏在了心底。在这个浮躁而又矫情的时代里,还有多少城市女生会像孟慧萍一样放下少女的虚荣和矜持,撸起袖子,在这种满地油渍的小店里争分夺秒地帮自己的母亲分担生活的艰辛?她的善良,淳朴,大方以及美丽,犹如一蓬深谷的幽兰,照亮了我的眼睛。
只是,我不能像孙意新一样明目张胆地凝视着他。虽然他常常说,友谊万古长青,但我也明白,此刻的坦白,只会让我和他的友谊瞬间陷入没有硝烟的战争。
当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孟慧萍的时候,我只能卑微地低着头,默默地吃着自己并不喜欢的臭豆腐。我之所以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其实完全是为了孟慧萍。我想,我的努力,应该会回馈给她一些潜在的自信。她兴许会在失落时,会在生意清冷时,想起我对她们家小店的痴迷,从而寻回拼搏的勇气。
我暗骂自己傻气。因为我所有的隐忍和私密都被孙意新看成了装模作样。他说,每次叫你去你都不去,可每次一旦去,你比谁吃得都多,一块不剩,你可真够能吃的!
似乎我的卖力也在精神上得到了些许回报。顾客稀少时,孟慧萍时常会坐下来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问,好吃吗?你觉得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
我每次给她的,都是那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好吃,不用改进,很完美,开连锁吧!
很多事情的确无法预料。孟慧萍的母亲真因我的这些话在另外一所中学开了分店。交给自己的弟弟打理。开张那天,孟慧萍悄悄在我背包里塞了纸条,新店开张,请你尝试!
不知为何,一向别无所求的我,并没有将这个诧异的消息告诉孙意新。我谎称家里有事,借了他的自行车,呼啦啦地去了另外一所中学的店铺里。
回程之时,更让我惊奇的是,孤独的孙意新竟然独自一人坐在没有孟慧萍帮忙的臭豆腐店里,和她母亲聊得不亦乐乎。
自行车后座上的孟慧萍的笑靥如这个秋日的阳光一般刺眼。我被孙意新的侧影惊呆了,忘了捏下刹车。
孙意新就这么表情复杂地看着我和孟慧萍双双跌落。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扶起孟慧萍,反正那一刻,我是如此做了。
就在我扶起孟慧萍的一瞬间,孙意新疯也似地奔出了小店。
四
接下来的所有事情,均在我的意料之中。孙意新不但搬离了座位,还将我送他的那套习题册也扔进了垃圾桶里。周围的同学嚷嚷着问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很想知道,是什么把这两个形影不分的好朋友给切开了。
作为班上最优秀的两名文科生,我和孙意新都没有为此事说过只字片语。我们彼此清楚,将要背对着那段纯真的友谊,渐行渐远。
四十八天后,学校分出了各班的保送名额。我和孙意新的名字,又这么紧密地排在了一起。傍晚,班主任说,本班名额只有一个,我实在不想隐瞒,希望你们两个自己协商一下,看用什么方式竞争比较合适。
命运的齿轮,又将我和孙意新咬在了一起。我并不与他争斗。和梦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相比,我更宁愿选择昔日的友谊。四十八天前,我已经错过一次,岂能不懂得珍惜?
我和孙意新继续这么固执地僵持了一周。班主任整天心急如焚地问,你们两个到底协商好了没有?谁去,谁不去?赶紧给个话儿,领导等着呢!
最后,班主任气急败坏地做了发了圣旨。你们两个听好了,今天下课之后留在教室,等待审判!
我和孙意新安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互不相望。试题很简单,每人一篇命题作文,说说让我难忘的一件事。现写现改。
让我难忘的一件事,我该写点什么呢?那些和孙意新在一起的青春岁月,每一天,都是难以忘怀的。可我没有写,我只能用安静来抑制回忆里的奔腾伤悲。
孙意新虽然成绩优异,但他每次临考总会慌乱不安。我想,我该把这个珍贵的机会让给他。即便,他已经不再把我当朋友。
一个半小时后,班主任推开了教室的铁门。当他站在那头瞠目结舌时,我才发现孙意新的臂弯里,也是一张惨白的纸。
我和孙意新又走进了那个熟悉的小店里。奇怪的是,孟慧萍的深蓝裙摆,却再也掀不起我心底的半点涟漪。她到底还是走进了成长背后的汪洋里。
临别时,我把最好的一张照片送给了孙意新。背面,是一串模糊的字句——除了我,谁还会那么刻骨铭心地记着你?
青春里有朵不开的秘密花
一
文科班的第一次中期考试的成绩尚未下来,我就惶惶不可终日了。例如某一填空题,“在九一八事变中,采取不抵抗政策的领导者是”,我竟然误把张学良填成了张学友。真不知当时的自己是吃了什么药。此时,只能安静地等着阅卷老师“亲自登门”,请我去办公室喝茶了。
殊不料,早心怀绝望的我竟然逃过了一劫。班主任手捏通知单,一边在讲台上来回踱步,一边说道:“我相信这次成绩之所以不太理想,大概是刚分文理班的缘故。当然,也确实有些文史底子较好的同学。我希望你们能多帮帮后面那几位底子较薄的同学。大家一起努力,争取在高考后的录取榜上,一个都不落下!”
我第一个伸出双手给老师鼓起了掌。暗自庆幸,如此英明,又通情达理的班主任竟让我给碰到了。这概率,和中五百万差不多吧?
“我决定,从明天起搞一个学习互助的活动。成绩为班上前五名的同学,积极帮助最后五名同学。当然,在我这儿,绝不会让雷锋吃亏。下午,咱们就来一个‘拜师’仪式。后五名的同学啊,记得回去之后买一朵花来,也算是你们给自己‘小老师’的见面礼。”
“按照各自的强项和弱项,我给大家做了一个合理搭配,现在,由我来念一下搭配的名单”
我与张子文分配在一组。直到老师叫我们同时起立,互相认识一下时,我才看清这位传说中的“状元”人物。与他相比,我们的确是遥隔千里。
例如,他的每科成绩都是年级第一,我恰好是班里“第一”。他的父母是高薪双职工,我的父母恰好是高汗下岗工。他的座位是尖子生的核心地带,我的恰好是倒数生的军事重地。种种差距让我觉得,和面前这个清瘦男孩不可能有共同语言。
尽管如此,我还是遵从老师的吩咐,在回校的路上给他买了一朵花。“拜师”仪式一开始,我便郑重地给他送了过去。谁知,他却微笑着把花还给了我。正当全班同学诧异之时,他开口说:“我不能做你的老师,但我能做你最好的朋友。因为我相信,在你身上同样有值得我学习的优点!”
那天,他是唯一一个把花还给学生的“老师”。如水般的掌声中,我忽然被他的真诚感动了。
二
张子文带我晨跑,我不解地问:“大好时光,干嘛不多睡一会儿?”他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愤愤地道:“就知道睡!人和气体一样,都是存有惰性的。以后你给我准时了啊,今天迟到了五分钟,下次再这样,一分钟多跑一千米!”
我朝张子文吐了吐舌头,自顾大步上前去了。跑完步,他开始利用课前的时间帮我补习外语。最让我头疼的是这个时段他都用外语和我说话。我当然不明所以,于是,就用标准的普通话问他:“你说什么?能用国语重复一遍吗?”
他立刻阴下脸说:“你自己不会翻字典吗?听不懂的时候可以叫我稍等啊。不,你不能说稍等,要用英文说‘sop’。等明白我说的意思,自己也组织好语言的时候,再对我说‘goon’”。
那些天,我差不多被张子文折磨成疯子,整天傻傻地抱着一本厚厚的英汗互译词典与他说话。遇上不懂时,还不能问,得自己查,自己看。然后再用自己所知有限的单词回答他。
高二上学期期末,学校决定增加一门口语考试。我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地跟着张子文晨跑,上课,学习。真不明白,以前对一切无所谓的自己,为何现在如此看重一次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