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路开花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34
|本章字节:12838字
我们一起并肩看过的风景,总是比别处的更美丽。谢谢你让我知道,有朋友陪伴的日子,就像璀璨的星空,从来都不会寂寞。
在风中飞扬的头发
当我还是矮个短发的时候,前排的倪小杉就有了亭亭玉立的身姿和一袭飞扬的长发。她经常在大夏天穿一件白底桃红的连衣裙,扎一束高高的马尾。
她每天踩着铃声跑进教室,在一片讶异的目光中回头问我,嗨,第几页?她急促的喘息和明亮的眼神,时常让少年时候的我莫名不安。偶尔,我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她便会一遍又一遍地回过头来问我,第几页?问你呢,到底第几页?
事情的结局总是让人出乎意料,还未等我回过神来告诉她第几页,她便已被老师罚站到了走廊尽头。
凝视她柔亮的头发和白皙的后颈,我时常会冒出这样的疑问:倪小杉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否则,她干嘛老是故意回头问我?她问她的同桌不就行了?
事实上,倪小杉回头问我,也是被逼无奈。原因是一次水彩课上,倪小杉的同桌不小心把浣洗毛笔的整桶水都碰到了她的新连衣裙上,她俩为此吵得不可开交,最终形同陌路。
没人知道,我喜欢倪小杉。想想也不可能,一个成绩名列前茅年年作文获奖的三好学生,怎么会暗恋一位成绩倒数整天迟到的绣花枕头呢?可很多事情,谁都说不清楚。譬如,我就是无可救药地喜欢倪小杉。
我喜欢她穿那条白底桃红的连衣裙,喜欢她在午后流光中奔进教室的样子,喜欢她白皙的后颈和飘扬的长发,也喜欢她气喘吁吁回头问我的眼神。
就在我鼓足勇气,决定无畏流言,力求倪小杉的时候,班上忽然传出了倪小杉早恋的消息。有许多人说,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倪小杉和一个瘦高的男生手牵着手,兼并着肩。为了证实这个消息,我跟家人谎称中午开会,悄悄跟上了倪小杉。
倪小杉到底发现了我,她欣喜若狂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嗨,小子,你那辆帅帅的自行车呢?丢了?被偷了?还是借你女朋友威风去了?
我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无法回答倪小杉的问题。就在我伸手进兜摸索那封蓝色信件的时候,一个骑着赛车,蓄着长发的男生在对面朝倪小杉吹起了口哨。倪小杉笑笑说,我先走了啊,下午见!接着,迫不及待地横过街道,坐在了他的后座上。
我忽然觉得心里最后一丝光亮被无情的手收走了。走在人潮汹涌烈阳直射的马路上,还是有一种刺骨的凉。
我托朋友请了病假。班主任惊慌失措地打来电话,问长问短,我多希望,电话那头的声音是属于倪小杉的。
第二天回到教室,一群人迅速涌到了我的跟前,滔滔不绝地向我诉说昨天晚上在班里发生的大事。不知是从哪儿冒出的大响,竟有人说:倪小杉偷东西被抓了。
我毫不犹豫地怒吼起来,放屁!倪小杉绝不可能偷东西!同桌拉着我说,你不信也没办法,昨天晚上有同学丢了二百块钱,班主任为了查清事实,花了整整一节晚自习搜查所有学生的课桌。结果,偏在倪小杉的课桌里搜到了那二百块钱。
倪小杉一直没来上课,班上再没人如同冒失鬼一般踩着铃声跑进教室,而后气喘吁吁地问我课本几页。我不习惯这样的生活。
倪小杉回到教室的时候,夏天已接近尾声。她依旧笑若桃花,似乎之前根本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但之后,周围的人却经常会写纸条过来“礼貌”询问:倪小杉,你看到我的钢笔没有?倪小杉,你有见到我的钱包吗?倪小杉,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我的课本?
倪小杉渐渐在这样的“礼貌”询问中沉寂。她依旧倒数,依旧不爱学习,依旧迟到。可有一样,她到底是改变了——直到毕业,我都再没见过她穿那条白底桃红的连衣裙,也再没见过她那头飘扬的长发。
短发的倪小杉没能走进高中的大门。没人知道,落榜后的倪小杉到底去了哪里。曾经真实存在的那么一个人,就这么迅速被大家忘却了。
那封信,我一直留着,一直夹在我最心爱的日记本里。我想,成年以后,如果我真正得到了一份来之不易的爱情,那么,我一定会告诉她,曾经有一个名叫倪小杉的女孩坐在我的前排,她有着白皙的后颈和一头飞扬的长发……
两个少女的天长地久
冤家路窄
柴雪莹站在偌大的篮球场中央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跟李云萱说,云萱啊,别说我太高傲,就目前咱们学校的动物现状来看,估计十八岁之前,我是不可能再谈恋爱了。
李云萱拍拍柴雪莹的脑袋,别急,孩子,面包会有,奶酪会有,恐龙男友也会有的。
马苏然扛着一沓新书呼哧呼哧穿过楼道时,柴雪莹正嚷嚷得如同点燃的鞭炮。李云萱欲哭无泪地说,千金,求求你,安静点,就你这样,不被恐龙叔叔迷恋才怪呢!
恐龙叔叔?切!你以为我这两年的跆拳道是白练的吗?我这么一拳……
柴雪莹还没来得及把剩下的话说完,预备从右边超前上楼的马苏然就噼里啪啦地滚了下去。柴雪莹目瞪口呆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掉头就跑。
李云萱果然是个傻妞,明明不是她闯的祸,她还要首当其冲跑下楼去。
马苏然捂着汩汩流血的鼻子,风趣地说,oh,my观音菩萨,真是出师不利。
世界真是小得无处可逃。柴雪莹绝对没有料到,刚才被她失手打得鲜血奔流的那位男生,竟会是班里新来的同学。
天哪,真是冤家路窄。
一见钟情
洗净鼻血之后的马苏然,面容清秀得如同三月春风中的杨柳。他穿着被风涨满的白衬衫,站在银色的窗边傻笑。
远处的天际,浮动着一片散漫火红的云霞。渐渐坠落的夕阳,将生命里残留的那些温柔之光,毫无保留地排向这个昏沉沉的世界。
回眸之间,马苏然与柴雪莹四目交接。暗红的光,像巨大的屏风在马苏然的背影里浮沉,柴雪莹很努力很努力地睁着眼,却还是看不清马苏然的脸。
马苏然敞着线条硬朗的胸膛,忽然一个箭步,跨到柴雪莹的眼前,嘿嘿地坏笑。这一刻,柴雪莹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从此,这双亮如湖泊而又带着鸽子灰的瞳孔,再也无法从她的心里挥落。
仅是一眼,柴雪莹就不可自拔地迷上了马苏然。
她坐在偏僻的角落里,一次又一次地偷看马苏然的侧影。每当微风而来,他的白衬衫就会呜呜地扬起船帆。真没想到,不过十六岁的少年,竟也会有着如此波澜起伏的魅力。
柴雪莹知道自己没救了,一遍又一遍地伏在角落里写他的名字。马苏然,马苏然,日落黄昏且当还,若使红颜无尽泪,君坐岭北我居南。
爱屋及乌
只为马苏然的一句话,柴雪莹就把多年苦蓄的飘扬长发还给了初冬的大风。
李云萱忍不住悲叹,可怜的娃儿啊,你也不必这样吧?就算马苏然说他喜欢短发的女孩,你也不必如此超前,赶着削发为尼吧?
柴雪莹的短发造型,使全班男生大跌眼镜。曾经迷恋她一头长发的四眼小子,更是为此痛心疾首。
马苏然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印象中,他只是轻描淡写地侃过一句,哟,变梁咏琪啦?
柴雪莹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因为除了这句话之外,马苏然还另外补过一句,柴雪莹,这件紫色的衣服其实很适合你。
因为这句话,柴雪莹翻来覆去地把这件衣服穿了整整一个月。脏了,她就扔在洗衣机里,潮了,她就用电炉烤干。
她固执地以为,只要这样,马苏然就会多看她几眼,就会清楚地明白她的心。岂料,所换来的,只是一句略带戏谑的嘲讽。
咳,柴雪莹,问你个问题,你是不是只有这件衣服了呢?那么多天了,都没见你换一换。
情有所属
马苏然第一次向李云萱表白的时候,天空正下着瓢泼大雨。
李云萱一动不动地站在马苏然的伞中,看着周遭迷蒙的世界。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柴雪莹。
她清楚地知道柴雪莹这个丫头有多么多么喜欢面前的这个男生。她为他写了无数的藏头诗,为他剪去了心爱的长发,甚至,为他改变了一切能够改变的喜好。
李云萱永远记得柴雪莹的手。在她爸妈离异的时候,在她彻夜不归想要退学的时候,在她中考失意决定放弃的时候,这双手,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肩膀。它们像一对忠诚的生死树,不离不弃地站在李云萱的心土里。
李云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马苏然。尽管,她也曾在日记里悄悄地写过马苏然的名字,也曾设想过和马苏然一起云淡风轻的日子,但比起柴雪莹来说,马苏然实在过于微不足道。
她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柴雪莹。她怕这个故作坚强的丫头会忍不住伤心。
她和从前一样,拉着柴雪莹的小手,坐在空无一人的角落里,偷看窗边的马苏然,而后,帮她出各种各样的鬼点子,打退所有来路不明的情敌。
天长地久
柴雪莹骑着租来的摩托车,站在李云萱宿舍楼下鬼喊鬼叫的时候,皎如玉盘的明月,尚且遥遥挂在夜幕中间。
李云萱穿着宽大的羽绒服,睡眼惺忪地从门口冲出来,暴跳如雷。可事实上,她还没来得及发火,柴雪莹就生拉硬扯地把她拽上了摩托车。
凌晨的街道上,清冷得如同地窖。柴雪莹扭手轰足了油门,拼了命地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北风像刀子一般,呼啦啦地刮过李云萱的耳际。
摩托车被骑得飞快,李云萱冷得直冒眼泪。丫头,你该不会是一时赌气,想要为爱轻生吧?如果真是那样,求求你放我一命。我还没满十八,我还没正儿八经地谈过一场恋爱呢……
闭嘴!你懂什么?再晚,再晚就看不到海边日出啦!柴雪莹说完这段话,嘿嘿地迎着肆虐的寒风坏笑。
那是她俩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海。
湿腻的海风夹杂着自由的气息,如同光明一般铺天盖地而来。海的尽头是天,是茫茫不可知晓的地域,是一条泛白的水平线。暗红的朝阳,如同柔情万千的少女,冉冉地从海的尽头浮起。它每升一个脚步,就会趟出千万波不同形貌的浪潮,如松涛,如雨雾,如风中麦尖。
柴雪莹故作深沉地说,云萱啊,面对此情此景,我们是不是该来一段浪漫的对白?譬如,勾勾手指,承诺你我的友谊,就像这海水一般永不消逝,多好。
李云萱再一次牵住了柴雪莹的小手。虽然,她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矫情,但她还是把那句话说出了口,臭丫头,虽然我知道,永远是一个很虚幻的词,但我还是希望,你我的友谊能够天长地久。
泾渭分明
回程了路上,为了保命,李云萱自告奋勇地当起了司机。她把深红色的头盔罩上,阴阳怪气地说,哎呀妈呀,真是帅得一塌糊涂!
李云萱骑摩托车的速度简直就是蜗牛。柴雪莹在后边一个劲儿地嚷嚷,快点啊,快点啊,你再等谁啊?再这么慢,我直接下来走得了。
就在李云萱准备加速冲上大坡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柴雪莹一把伸进她的口袋里,调侃式地骂道,大清早就忍不住思念来电话啦?也不知道是哪个痴心汉子打的。
呼呼的风仍旧吹着,柴雪莹的笑容忽然在见到号码的一瞬间彻底凝固。清晨六点二十一分,柴雪莹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她耸耸肩膀,忍住欲落的泪花,将热乎乎的手机原封不动地放回到李云萱的口袋。
李云萱莫名其妙地问,丫头,干嘛不接电话?谁打的?
柴雪莹一直没有说话。那是一串她熟到不能再熟的号码。很多次,她掏出手机,还没等那头传来连线的嘟嘟声,就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挂断了电话。
摩托还没停稳,马苏然就骑着单车过来了,喂,李云萱,你干嘛不接我电话?喏,这是我给你买的早餐。
李云萱还没来得及回头解释,柴雪莹就捂着嘴巴逃之夭夭了。
她苍凉的背影在像一堵坚实的防洪大坝,硬生生地将一条友谊之河割成了两股泾渭分明的溪流。
缺一不可
没人知道,为何曾经形影不离的她们,会变成路不相识的陌生人。
柴雪莹去了最左边的位置,她和李云萱,和马苏然,隔了整整三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李云萱试图想要挽回这段来之不易的友谊,但她无法回答柴雪莹所留下的问题。既然你知道马苏然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明知道马苏然喜欢的是你,为什么还要虚情假意地帮我追逐他的心?
时间没有因为李云萱的无奈而作丝毫停留。
高考,填报志愿,像一场无处可躲的瘟疫,笼罩了每一个人。柴雪莹知道,李云萱的爸妈拼了命地要把闺女留在广州。柴雪莹为了避开她,赌气把自己送去了青岛的大学城。
收志愿表的时候,柴雪莹再一次看到了李云霄和马苏然的决定。他俩是那么默契,那么心灵相惜,全都填满了广州大学的代码。
柴雪莹一直没哭。临行那天,她拒绝所有人送,独自去了2477公里之外的青岛。
青岛的海比广州的美多了。站在广袤的沙滩上,柴雪莹忽然有种难以言明的孤独。她迎着海风倔强地睁大了眼睛,直到疲倦的泪啪啦啪啦地落进苦涩的海水里。
她失落地转过身子,竟意外地看到了一脸坏笑的李云萱。你…你…不是填了广州吗?柴雪莹差点没把眼珠给瞪出来。
丫头,准许你撒野不理人,就不准许我造假骗下你啊?你可真够狠的,为了躲我,竟然跑到这儿来。幸亏本小姐有先见之明,提前在班主任那儿预定了一张志愿表。心疼啊,那张志愿表花了我整整一百块大洋!
李云萱死死拽住柴雪莹的小手,恶狠狠地说,丫头,为你,我可是把家里的太皇和太后都得罪了,但有什么办法呢?我都答应过你了,要给你天长地久的友谊,当然只能舍命跟来啦!
丫头,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寂寞的十七岁
秦百川
蓝贝贝搬来李家大院没多久,秦百川就分门立派彻底当叛徒去了。
那时候,秦百川尚且还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光溜溜的下巴上既没有粉刺,也没有青春痘。我和徐小儒成天坐在大院里的洋槐树下,画小人,诅咒见色忘义的秦百川出门磕掉大牙。
事实上,还没等出门,秦百川的厄运就滚滚而来的。
那天,恰好放月假。秦百川站在楼上,对着镜子,一面把头发梳得油光可鉴,一面得意洋洋地朝我和徐小儒抛媚眼。大家各自心照不宣,笑笑。我知道,这小子又要去城南中学骚扰蓝贝贝了。
他还没把三七开分好,一个乌压压的大巴掌就从后脑勺那边拍了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秦百川的肥妈就在楼上炸开了锅,瞧瞧,瞧瞧!你个瓜娃子,念哪个子书哦!简直就是浪费老娘滴钱钱!捡好书本滚回乡下去跟你那个哈儿老爹挖地喂猪算求喽!
我和秦百川说过一百八十遍,千万不要把不及格的试卷藏在房间里。他不听,非得照着这么干,还趾高气昂地朝我们炫耀,小子,懂不?这可是青春的印迹!我得好好留着,等以后老了,给我孙子看。
留着?真可笑。你也不撒泡尿瞅瞅自己啥模样,人中短,印堂黑,天生就是个短命鬼……徐小儒那张嘴巴,不论是谁都招架不住。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此事还没告一段落,新戏又风风火火地开幕了。
当夜,秦百川的惨叫,差点被把我们家的灯泡震爆。我一直没敢上去看。好事的徐小儒硬把他妈妈拉去劝架,结果,俩人都被四川话骂了个狗血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