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庸人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1:03
|本章字节:22638字
第二十章北京的金山上
二人离开宾馆前,老四海特意提醒理查道:“咱们一定不能暴露了行踪,让别人知道咱们来青海湖的目的,这事就麻烦了。”理查也觉得应该防患于未然,临行前找了顶帽子,帽檐连眉毛都压住了。老四海觉得很可笑,他那个模样太显眼了,即使戴上帽子别人也照样能看得出。果然,二人走在街上时,理查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到了医院,老四海将理查介绍给医生,二人是半个同行,顿觉亲近了。医生没想到老四海是联合国的人,立刻对他另眼相看了。
寒暄完毕,医生偷偷拉着理查偷偷钻到医院后面的病理研究室去了。老四海知道他们要做化验,便以不懂科学为由留在外面望风。实验总是需要时间的,他闲来无事,干脆跑到医院门口抽烟去了。
老四海依在大门上刚刚抽了两口,看门的老大爷从传达室探出脑袋来:“小伙子,刚才那个白脸的是不是外国人呀?”
老四海说:“是英国人。”
老头的好奇心颇重:“他不去湖上看鸟去,跑到镇子上干什么来啦?是不是能给咱们镇投点资啊?”
老四海特地压低了声调:“这一片有人要倒霉了。那个老头是联合国的人,专门来调查造纸厂排放污水的。”
老头惊道:“面粉厂那家吧?嘿!我早就知道要出事我就是不说,没错吧!那帮家伙也是活该!我儿子在那厂子里干呢,累死累活一个月才给二百多块钱,老板使唤人跟使唤牲口一样。唉?不对呀。”
他一把拉住老四海,疑惑地问:“你刚才说他是英国人,怎么又成联合国的人了?”
老四海说:“他后来去了联合国了,现在入了联合国的国籍了。”
老头点着头,满怀憧憬地说:“联合国可厉害呀!要倒霉啦,要倒霉啦!”
两个小时后,老四海像评书演员似的,把理查到来的消息逐个传达给六个好奇的当地人。好奇心重的人嘴也麻利,老四海估摸着,用不了多长时间造纸厂和环保局就会得到消息了。
后来理查和医生的实验工作结束了,医生看着老四海说:“你吃的那条鱼中毒不深,要不你就完了。”老四海询问实验结果,理查痛惜地说:“污水没有经过任何处理,我们在水里发现了七种有毒物质,惊人呀。”老四海吓得伸了伸舌头,再也没敢说什么。
后来医生私下里告诉他们,这几天他打听到了不少造纸厂的事。据说厂子里有一千多工人,都是附近农民的子弟。农民子弟从来都是无法无天的,你们一定当心,千万不能暴露了行踪。老四海则大义凛然地说:“为了青海湖,为了老百姓,我个人的安危不算什么。”医生一动不地盯着他,那样子似乎是默哀。
如意依照理查的计划,检测结果一出来他们就应该立刻赶回北京,把消息通报给环保总局。老四海则冷嘲热讽地说:“原来你们苏格兰人也喜欢敷衍了事啊。”他已经把这老头摸清楚,在理查面前痛骂英国人是帝国主义者,老头绝不会生气,他甚至会与你一起咒骂英国女王不是东西。可你一旦说苏格兰人的品格有问题,理查立刻就会与你争出个甲乙丙丁来。果然老理查横眉立目地叫了起来:“我们苏格兰人是世界上最认真的民族,我们做事从不敷衍。”老四海一点都不着急,笑着说:“可你连具体的排放量都没有弄清楚,为什么要急着回北京呢?难道你盼着提升成总干事吗?”
理查在中国呆了六年了,当下就嘁了一声。“那是你们的观念。”他为难地转了一圈:“如果估算排放量必须要观察上几天,我是怕你有危险。”
老四海冷笑了几声,这家伙自持是外国人就以为别人不敢把他怎么样了,你就等着吧。老四海接着说:“排放量是最重要的数据之一,必须要估算出来。我不用你担心,如果我是为了自己的话,我就不应该去北京找你了。”
理查对这个中国人的印象一直不错,听他这么一说当下就开始钦佩了。他感慨地说:“你们有句俗话叫各扫门前雪。可你是另类,你是世界公民。还是那个医生,你们都是好样的。”
老四海得意地哈哈笑起来,心里琢磨的却是另一码事。
又是一夜,老四海依然没有睡好。太阳还躺在被卧里呢,理查就把老四海拉到了小河沟附近,这回老头子亲自下了水,在泥水中立了一根标杆。上岸时他终于显出些疲态了,脚下一拌蒜竟陷在泥里出不来了。老四海扔出绳子去才把他拉了回来,二人弄了一身臭泥,身上都臭不可闻了。由于要有人观察标杆尺度的变化,他们只好轮流回宾馆换衣服。老四海又利用这个机会,把理查调查造纸厂的事向外传播了几个伦次。
远山逐渐暗淡了,波光粼粼的青海湖在不远处低声鸣唱着。高原的风刮得人脸上生疼,额头被抽打得如一张细碎的砂纸。
老四海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抽烟,夕阳就如顶在头上。坐着坐着,他忽然想起一首词来:“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如今自己身在青海湖,也算是天涯了,夕阳残照,也算是西下了,可他老四海算不算个断肠人呢?狂风没有停止的迹象,远方甚至出现了几条直上直下的旋风。它们飘飘忽忽的,漫无目的地转悠着。老四海追随着那几条旋风,是越看越上瘾。忽尔几条旋风纠缠在一起,扭着身子在天地间剧烈地滚动起来,老四海看得舌头都伸出来了。这是大地的脉搏,是人类无法理解的景象,是上帝给人类画出的一个问号。之后旋风渐渐远去了,夕阳也只剩了半张面孔。老四海叹息了一声,他由衷地感到一丝荒诞,似乎自己的一切都是没什么意义的,都是瞎折腾!是啊,身边就是一条肥水横流的臭水河,而远方是如此的灿烂!为什么呢?
理查一直蹲在河边观察标杆呢。此刻他看了眼手表,大叫道:“时间到了,时的排放量应该是70吨,就是说一年的污水排放量最少也是5万吨。”老四海从冥想中跳了回来,他三步两步地跑过来。“这么多水能添满很多个游泳池了。”他嘴里应和着,但眼睛却不住四下张望。奇怪呀,周围太安静了,难道青海人反应速度如此迟钝吗。理查摇着头说:“咱们只监测了8个小时,如果工厂24小时开工的话就应该8多万吨了,相当于一个小型城市。唉!另外青海湖是个内陆湖,自净能力本来就比较差,一旦污水大规模地进入湖区,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他用绳子把标杆拉了回来,发誓似的说:“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明天一定要赶回北京去,应该立刻向中国环保总局通报。”
老四海正要说什么,忽见两条人影在附近小山包上鬼鬼祟祟地晃了几晃。他们发现老四海真在观察自己呢,立刻又缩到山丘下去了。老四海不愿意再反驳理查了,鱼已经上钩了,理查在计划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回到宾馆理查就开始收拾行囊了,他准备第二天一早就赶回西宁去。而老四海却不大着急,成败也许就在今夜了。
天黑之后老四海拉着理查在宾馆餐厅去吃烤羊肉,并大谈大西北风情。在他嘴里中国的大西北是亚洲文明交汇的舞台,佛教、伊斯兰教和儒家思想在这一带得到了完美的结合。理查心事重重,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而老四海吃得津津有味,说得唾沫横飞。后来半只烤羊进肚子了,话题又落到了经济规模上。老四海得意说:“按照购买力平均的计算方法,中国的经济总额早就超过英国了。”
理查放下酒杯,拧着眉毛说:“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经济发展过快不见得是件好事啊。”
老四海嘿嘿笑了:“你是英国人,你不知道贫穷的日子是个什么样子。我小时候家里特别穷,每天的主食是玉米面饼子。后来我在书上看到了,这样的生活水平相当于你们的中世纪。所以我们拼命发展经济是无可厚非的。”
理查望着漆黑的窗外说:“英国是经过了几百年的发展才有今天的,可你们要用几十年来跨越这个过程简直是天方夜谭。即使你们在经济规模上能够做到这一点,可其他方面的损失将是毁灭性的。正如一个人总处于不断的变化中,不断的挑战里,那他还有时间去思考人生吗?必然是浑浑噩噩的。一个人如此,一个社会也是如此。”
老四海沉默了,理查的话像手术刀割掉了他的舌头。
现在是旅游淡季,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高谈阔论。吃到后来,服务员们竟都躲到柜台后面去了,似乎是有意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
突然餐厅门被撞开了,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冲了进来。服务员齐刷刷地盯着老四海他们,而小伙子们径直向这桌走了过来。理查觉得很奇怪,欠着身子就要起来。两个小伙子猛然一拽他的领子,竟把理查从座位提了起来。其中一个叫道:“老实呆着!”
老四海见大事不妙,立刻举着双手说:“我们投降了,不许动粗。”
领头的小伙子叫道:“算你长了眼睛!你们这俩臭骗子,敢到我们青海来骗人,阉驴一样阉了你们。”
理查惊慌过度,大声用英语喊了起来。小伙子左右开弓地给了他两嘴巴:“鸟语,在我们青海你敢说鸟语?不老实的东西。”
理查的嘴角立刻见了血,他只得用中文喊道:“我们是联合国的工作人员,我们不是骗子。”
小伙子一生气居然把皮带抽出来了,他走到理查面前,晃悠着皮带说:“你现在还敢骗人?我们老板说了,你们就是来讹诈的!”
老四海兴奋得都快笑出来了,总算是上钩了。嘿嘿,我是个冒牌货,是真[骗子,可人家理查不是,你们这帮小子要倒霉了。不过他也担心理查被打坏了,赶紧大声道:“兄弟,咱们有事说事,动粗可不行啊。把人打坏了人是你进监狱还是你们老板进监狱啊?”
这句话说到小伙子心里去了,高举着皮带却不敢下手:“你—你管不着,能打外国人的就是好样的!”
老四海向门口指了指:“行啦,赶紧把你们老板叫出来吧,有事大家坐下来商量。”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声拿腔作势的咳嗽。“这个小子真像个骗子,脑瓜挺精明呀。”两个服务员跑上前把门打开,门外走进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身穿对襟短褂的中年人。这家伙站在门口,细长的眼睛小刀子一样在屋里刮了一遍。小伙子们个个诚惶诚恐,面露崇敬,不自觉地都立直了身子。领头的小伙子小声道:“我们胡总来了,你们就高兴吧!”
胡总的模样活象个三十年代的师爷,老四海真想给他上衣口袋里挂一块怀表。这家伙微笑着走到二人面前,半扬着眉毛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在四处折腾呢,不就是想讹诈我吗?我来了,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啊?你们这样的货色我见得多了,别以为弄个外国人就能吓住我。往青海湖里一扔,无论是哪国人都得漂起来,男的屁股朝上,女的肚子朝上。知道吗?”说着他向身边的两个小伙子努了努嘴,那两家伙立刻跑出去了。此时领头的小伙子补充道:“你们懂个什么呀?我们老板在国外呆过八年,什么样的外国人没见过呀?外国的黑社会得向我们老板叫大哥。”
老四海又差点笑出来,这家伙把自己当成黑手党教父了。这时理查怒冲冲地说道:“我们是联合国的工作人员,让你的人马上走开。”
胡总笑得花枝招展,眼镜顿时挂在鼻子头上了。“联合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是坐出租车来的,对吧?你们不过是骗子!联合国的人到了我们这儿,那得多大的干部亲自接送啊?弄不好他们就得把直升飞机都开来。你们这两穷骗子还想冒充联合国的人,异想天开。”
老四海是越听越高兴,他怂恿着说道:“如果大干部知道我来了,你就能事先得到消息了吧?”
“那当……”胡总不愧是成功人士,脑筋挺快的,立刻明白老四海是摸自己的底细呢。他眼珠子一瞪,喝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事用不着你操心。”说着这小子大马金刀地往二人面前一坐,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地端详着,似乎是在欣赏两只珍惜动物。“也亏你们俩想得出来,冒充联合国的人!你们以为我们青海人是傻子呀?现在我限把你们所有的证据都给我拿出来,然后自己到派出所去,交代你们以前的行骗罪行。我行行好,就放过你们了,大不了判上两年就出来了。”突然他指着理查说:“你呢,被驱逐出境,滚回老家去。如果不听话,嘿嘿,每人一条腿。你们自己想吧,何去何从?”
理查勃然大怒,老头子一抖肩膀,险些把两个按住他的小伙子甩出去。“我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环境规划署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四海说:“还用问吗?造纸厂的老板。”
理查红着眼睛道:“你污染青海湖,毒害周围的居民和游客!你会下地狱的。”
“嘴硬!”胡总也急了,他张开白细的小肉手,挥起来就要打理查的脸。此时刚才跑出去的两个小伙子又回来了,其中一个手里举着蓝色的小本子。他跑到胡总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胡总的一只手在空中停着,另一手颤巍巍地接过证件,他先是在证件上扫了一眼,然后又扫了一眼。老四海知道那是理查的工作证,这小子终于是害怕了。胡总又仔细看了看他们,之后他发泄般地拎出大哥大,又向手下叮嘱了几句,之后便急匆匆地向门外走去。临出门前胡总喊了一声:“别人他们跑—走了,照顾一下。”
理查依然云里雾里的不知所措,而老四海的眼前就像装了面镜子一样。刚才那个两家伙保证是搜查他们的房间去了,幸好自己把重要的东西存放在西宁了。看来这俩家伙在理查的房间里大有斩获,而胡总外出估计是找朋友查证他们的身份去了。
理查的身子不能动,嘴上却不大老实。他用英语向老四海询问,那个家伙是不是老板?老四海说:“应该是造纸厂的懂事长吧。”他盯着其中一个小伙子看,那小伙子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理查又问:他现在干什么去了?老四海说:“查证你的身份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理查大大地叹息了一声:“你们中国人真聪明啊,咱们的行动如此隐蔽,还是没有逃过他们的眼睛啊。”老四海苦笑了几声,他觉得有点对不起理查却又不敢明说。
半个小时之后,胡总竟换了一张面孔,他满面春风地跑了进来,大叫道:“误会呀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接着他突然指着手下人道:“谁让你们来的?不知道死活的东西,赶紧放开。滚,快滚!滚得远远的。”几个小伙子被老板骂傻了,站在原地发愣。胡总照着领头小伙子的屁股上就是一脚:“赶紧滚吧。”小伙子鸟一样散了,老四海二人终于恢复了自由。胡总不给他们思考的机会,他一把握着理查的手,不亲装亲地说:“误会呀误会!联合国的同志光临我们青海湖指导工作,这是我们的荣幸啊!”说着,他变戏法般地掏出一张纸巾来,仔仔细细地给理查擦了擦嘴角。
理查实在搞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突然间就能从厉鬼变成活菩萨呢?这个转变也太快了吧?他一个劲地看老四海,希望能得到些帮助。老四海挺直了腰板,冷笑起来:“我们是骗子,臭骗子,我们这样的货色你见得多啦!”
胡总就像听了个黄段子一样,笑得手舞足蹈:“玩笑!你真会开玩笑啊。哈哈,你们怎么能是骗子呢?我在北京的朋友已经查过了,爱德华·理查就是规划署的干事。”说着,他不好意思地看着理查,脸色还真有些红:“理查先生,我在互联网上看到你的照片了,一派学者风范啊!我真是不好意思了,刚才的事完全是误会。不过呢我们中国人说:不打不相识。咱们这一打就成朋友了。”
理查认真地说:“是你们打我,我没打你。”
胡总尴尬地裂着嘴:“这个吗,等有了机会,有机会您也打我一顿,咱们俩就算扯平啦!我们高原人生性豪迈,从来不记仇。”
老四海笑着望着理查道:“高原人豪迈,人家不记仇。你那么大岁数了,也不应该记仇啊!否则就没风度了。”
“不能这么说,理查先生本来就是风度翩翩的。”胡总感激地看了老四海一眼,然后大手一挥,似乎所有人都随着这一挥烟消云散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咱们着眼未来吗!过一会儿环保局的领导就要来了,领导专门是为你们接风的。我已经通知宾馆了,准备六瓶五粮液,咱们一醉方休!”
理查想着第二天还要早起呢,一个劲推辞。而胡总却拉着他的衣角不放手,老四海则根本没想走,坐在一旁喝茶。
十分钟后,宾馆外又来了两辆车,那是环保局的头头。大家半拉半劝地把理查和老四海推进了雅间。胡总叫嚣着赶紧上菜,宾馆当局便把所有的山珍海味都端上来了。理查从头到尾都在推辞,他号称已经吃过了。而环保局的领导说:“你大老远地来指导我们的工作,累了,应该多吃一点,补补身子。”虽然说是吃饭,实际上就是灌酒。老四海经历过不少类似场面,喝到一半他就开始装醉了。理查心里也明白,可他终归是个外国人,面对海浪般的恭维话最终败下了阵来,两个小时后理查让人家灌成了一摊烂泥。即使如此,胡总还一个劲地往理查嘴里倒酒呢。老四海有点担心,这群家伙不会是想把理查灌成酒精中毒吧?好在他听说过,白种人解酒能力比较强。
虽然理查的工作进入卫生了,但老四海的工作刚刚开始,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第二天六点钟老四海就起床了,他担心理查的身体,想先去看看老头的状态。老四海刚刚打开房门,险些又关上了。天呀,门外居然坐这着个人,胡总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呢。老四差点犯了心脏病,他使劲按了按胸口,然后向隔壁的方向看了一眼。胡总已经站起来了,他不耐烦地说:“没事,英国人正睡着呢。”接着他把老四海推了回来,回手将房门关上了。“你是他的秘书吧?”老四海点点头。胡总焦躁地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如一头笼子中的饿兽。忽然他停下了,老四海沿着他的目光望去,胡总的眼睛盯在桌上的大哥大上。老四海这才注意,自己的大哥大与胡总的型号是一样的。胡总点了点头,然后坐到老四海对面,逐字逐句地说:“咱们都是中国人,咱们不能跟英国人穿一条裤子。他们是过客,咱们是要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那个医生昨天让我的手下收拾了一顿,他已经承认错误了,都哭了。”
老四海心里有点酸,边面上依然沉着:“我手里有护照,大不了我也去英国,你找不到我的。”
“只要你有三亲六故,我就能找到,我就能照顾他们。”胡总忽然甩了甩脑袋,立刻又换了张笑脸。“我可不是吓唬你,我没那个意思。咱们是朋友,应该相互帮忙,对不对?其实啊,这年头谁活着也不容易,生活压力太大了。你就说我开这个厂子吧,一千多职工都张着嘴等着呢,我不干行吗?其实我当年也不想出山,我的钱早就够花了。可当地的朋友希望我出来带个头,干点事业,帮忙解决一下附近的就业问题,没办法我才出来的,也是逼上梁山吧。我一直认为做人就要为社会做点贡献,你想想,周围的失业问题解决了,厂子一年还能给当地政府交上几百万的税,我的贡献大了。不就是一点儿污染的事吗。一旦咱的企业壮大起来,我们再买一套污水净化装置不就什么解决啦?你说,他一个老外跟着凑什么热闹?他知道中国的国情吗。很多地方吃饭问题还没解决呢。什么他妈的环保,全是唱高调,讨厌。不过这小子要是把这事捅上去了,那一千多人就得失业。你别以为我和当地政府的朋友都是坏人,大家都是为了老百姓着想的,都得为税收着想的,对不对?关键是青海太穷了,能建个象样的厂子不容易啊。”
胡总一翻推心置腹的话听着蛮有道理的,一般人也就点头了。但老四海比胡总想得长远,微笑着说:“等青海湖的水全被污染了,芦苇也全让你砍光了,你的厂子就可以搬到黑海湖去了。没错吧?”
胡总一点不生气:“我测算过了,十年之内资源是没有问题的。现在的问题就那个老外,他要抓住这事不放大家就全麻烦了。咱们都是中国人,你总不能让我那一千多人没饭吃吧?所以你得帮我想个主意。”
老四海真是佩服这家伙的嘴,他张嘴职工闭嘴老百姓,实际上这狗东西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厂子。其实今天的情景就是老四海计划中的事,他早就设想好了,一切都在掌握中。老四海哈哈笑道:“青海湖是国家极自然保护区,你们集体往湖里倒污水,胆子也太大了吧?”
胡总冷冷地说:“你知道一套污水净化装置多少钱吗?咱们国家就没有几个厂子装备,凭什么让我装备呀?这儿有原料,有水源,有大批的劳动力,我不干,别人也得干。咱们都是中国人,想个办法把老外请出去,这个就完啦!”
老四海觉得这家伙的话听着也有些道理,试探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个人他就喜欢钱,可人家老外一个月挣8000美元呢,你能打动他吗?”
胡总脸上出现了不屑的表情:“人,无非是财、色、名这三个字。那小子到底喜欢什么呀?”
老四海想起来了,医生说:造纸厂老板以前在非洲倒卖过钻石,他觉得应该好好敲这小子一笔。“理查是半个学者,他不大喜欢钱,但喜欢收藏。。”
“没错,我的朋友也是这么说的。”胡总嘿嘿冷笑几声:“那他喜欢收藏这个吗?”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个红色的小锦盒,在老四海眼前慢慢打开了。
老四海顿觉眼前一阵旋目,面前是一片无比灿烂的景象。盒子里是一块已经打磨成多菱型的粉色钻石,虽然屋里的光线并不充足,但钻石依然散发着熠熠的光辉,老四海的心一直提到了喉咙,这个东西是真的吗。由于业务需要,老四海对珠宝还是有一定鉴赏力的。他知道粉色的钻石异常稀有,其价格也要比无色钻石要高出两倍多。他托着盒子仔细掂量了几下,这颗粉钻的重量至少有七克拉,足有小指肚那么大,而且做工精细,不见丝毫的瑕疵。他斜着眼看了看胡总,胡总坦然地说:“这是我从南非带回来的,叛军钻石,保证是真的。”
所谓的叛军钻石出自安哥拉的反政府军,他们占据了钻石矿,靠贩卖走私钻石作为军费来源,对抗政府军。所以安哥拉内战一打就是十几年,谁也无法灭了对方,西方世界也称之为钻石战争。由于西方世界的钻石交易比较规范,名钻都需要历史传承和身份证明,所以叛军钻石只能在黑市上流通,价格也就便宜得多。但中国人不信这一套,是钻石就可以卖钱。所以老四海倒是相信胡总的话,作为收藏品,这颗钻石是绝好的选择。
老四海估计这颗钻石至少能值一百万了,他轻轻放下盒子。“这个事我得去问一问,他应该会喜欢的。”
“北京的朋友帮我打听过了,英国那老东西既然是喜欢收藏,我就给他了!”胡总忽然伸出两个手指头:“这事办成了,我给你个人二十万。唉!我本来要把这颗钻石传家的,可为了个厂子的职工,我都豁出去了,给他。”
老四海轻描淡写地说:“当地的投资政策特别优惠吧?”
胡总瞪了他一眼:“我主要是怕我的工人没饭吃。”
老四海说:“行,我帮你胡大善人做做理查的工作。不过呢表面文章一定要做得充分,到位。英国人最要面子了,答应他立刻整改,还要头头出面说。当然了,改不改就是你的事了。”
胡总高兴了,立刻又拿出个纸袋子来:“这是十万块,你先拿着,事成之后我把另外的十万打在你卡上。”老四海把卡号写下来,算是同意了。胡总正要离开,忽然又拍了拍口袋说。“我录音了,嘿嘿!“
老四海说:“我拿不了英国人的主意。”
胡总叹息了一声:“日本鬼子是不怎么样,可汉奸更坏,你好好努力吧。”
胡大善人走了,老四海冲着他的背影呵呵冷笑几声。你小子敢骂我是汉奸,今天汉奸要拿你开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