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罪有应得

作者: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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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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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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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348字

第五章罪有应得


二人来到花园,果然发现一处破旧的戏台,戏台旁边有个水池子,池边聚集了不少人。花儿的好奇心很重,拉着老四海跑到池边观察。原来众人正往池子里扔钱呢。


水池周边是一片空场,池子里的水深不过一尺,清澈见底。池旁有两座小桥,两桥之间系着一条绳索,绳索中央挂着一个半尺方圆的大铜钱,铜钱的方孔可以伸进一只拳头去。大铜钱离岸大约有六七米的样子,众人争先恐后地往池子里扔硬币,有些人甚至将一块、两块的钞票攒成团儿,舍己忘身地投掷着。大家的目标都是那个铜钱眼,但硬币和钱团大多打了水漂,能碰上铜钱边缘就算不错了。水底下、水面上都是钱的影子,估计还真不少呢。


老四海大为奇怪,拉住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问道:“这是干什么?”


男子脸上洋溢着北京人特有的优越感,撇着嘴道:“一看你就是个外地人,不懂了吧?这叫打金钱眼儿,打中了就交上好运,就能发大财。钢蹦儿要是能从钱孔中穿过去,你这辈子就发大发啦。”


老四海没说什么,花儿却沉着脸道:“迷信!封建残余!”


男子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你?早晚让人家把你卖山沟里去。”


花儿怒道:“我是当代大学生。”


男子笑道:“一看你就是大学生,现在人贩子就喜欢女大学生。”男子嘴里挖苦花儿,手上却没闲着,说话的功夫,七、八个硬币已经飞出去了。


花儿刚要反唇相讥,旁边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呼喊:“我中啦,我他妈中啦我!穿过去啦!”老四海和花儿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人高举着双拳,身子后仰,双脚“腾腾”地在地上玩命地跺着,那样子就象死了父亲却又找不到尸体一样,都急疯了。只听得中年人语无伦次地嚷着:“我发了,我他妈发啦我,我这辈子要是发了,我买油饼,我买一张我扔一张,我买一张我扔一张,妈的!我拿油饼喂狗!”周围人不停地投去艳羡的目光,于是硬币雨一样飞向水池。


男子气得一歪嘴,哈喇子顺着嘴角就下来了。“妈的,我怎么就不中啊?”说着,他干脆将一把硬币齐齐地撒向水池,还是没打中。


花儿拉着老四海往外走,边走边道:“无聊的小市民!他们怎么一点追求都没有啊?你说说,这些人整天沉浸在铜臭中,不觉得难堪吗?难道上天赋予我们生命和思想,仅仅是让我们为了几个小钱奔波吗?你说呀你?”


老四海悠悠唱道:“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前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


花儿怒道:“我没让你说这个。”


“那说什么呀?”老四海道。


“咱们说说嬉皮士自由崇尚,追求人性的人文精神啊,说说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啊,说说苏格拉底面对死亡的洒脱啊。”


老四海频频点头,心里却道:人性?我看你只有性,没有人。其实此刻的老四海的脑子已经被那个金钱眼迷住了,白云观的老道简直就是一群天才呀!他们在这儿挂了个破铜钱,每天不得收入个百八十块的?


中国人自古就有往窟窿眼里扔钱的传统,抓住传统就是抓住了商机呀!高,实在是高,简直是妙不可言!


此时他们已经走出后花园了,花儿指点着一座大殿道:“那里面供的就是邱处机,挺精神的。”


老四海从门口向里看了一眼,大殿中央果然立着个一人多高的神像,牌位上写着:邱真人处机之位。


老四海吓了一跳,他立刻想起关公殿里那个老头了,如果将塑像的黑胡子变成白胡子的话,邱处机活脱脱就是那个老头。天哪!难道自己碰上邱处机了?不对呀,既然那个塑像是真人,那自己碰上就应该是假人了。老四海是越琢磨越心虚,到后来他也弄不清了,自己到底给没给关老爷烧香。


路上,花儿象个话痨,不住嘴地唠叨什么嬉皮士、雅皮士、披头士。老四海不大清楚这些“士”的光辉事迹,嘴里应承着,心里却想着金钱眼的事。


二人刚进校门,就见有个同学老远地喊道:“老四海,有你家的电报,快去传达室吧。”


老四海立刻预感到大事不妙,自己来北京已经一年半了,家里从来没拍过电报。电报的一个字就是六毛钱,谁舍得呀?估计家里是出大事了。


老四海撇下花儿,飞快地跑到传达室。


电报上只有三个字:父死回!


老四海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老爹才四十几岁,怎么就死了呢?


老爹死了,死得是罪有应得。


天冷后,乡里的头头们将老爹发奋图强,终成万元户的光辉事迹报到县里去了。县领导记得老爹的养鸡场,于是派人送来一面锦旗,大意是“劳动致富带头人”之类的鼓励。老爹想让来人给领导带回两筐鸡蛋去,来人却死活不敢要,说领导是国家干部,国家干部怎么能拿老百姓的东西呢?老爹斜着眼睛看了看乡长和书记,二人一个劲点头道:“当然当然,县里领导能要你的鸡蛋吗?你这个人呢,满脑子都是污七八糟的。”


再后来老爹成了驴人乡封神榜的第一人,着实风光了一阵子。所有乡亲见了老爹都一水地单挑大指:“大老,好样的,我家揭不开锅了,借我点钱吧?”“大老啊,我们家山墙下雨给下塌了,支援我五百块砖吧?”“大老,乡里给了你多少奖金,该请大伙喝酒了吧?”折腾到后来,连老爹自己都搞不清楚了,难道我真成了万元户吗?可我那一万块钱到底在哪儿呢?


万元户的风光只是表面效应,是脸皮的事,负作用很快就显露出来了,债主们全上门了。先是同村的社员们,大家拿着“鸡条”找老爹要鸡钱,后是亲戚们争先恐后地催要开办养鸡场的借款。大家都说:“大老的,你已经是万元户了,你腰里粗啦,还能在乎我们这三瓜俩枣的?”但老爹老妈手里的确是没有钱,于是只好给人家作揖打千赔不是,后来他们都想给大家磕头了。


人的坏名声都是这么来的,有了钱却不惦记着大伙,有了钱却不还账,这不是为富不仁吗?时间一长,老爹的名声在驴人乡算是臭到底了,大家都说:这家人得不了好报应。


进入十二月,山里便到了滴水成冰的季节,鸡蛋的产量也降到了冰点。


老爹是鸡官,他担心鸡儿们受不得寒冷,特地在鸡舍中生起了炉子,每日里早中晚要去加三次煤。有一个他早晨去鸡舍加煤时,在半路上摔了一跤,老爹把腰给扭了。他琢磨着鸡应该比人皮实些,那天便偷了个懒,歇了一天。


第二天再到鸡舍生炉子时,老爹骤然发现有十几只蛋鸡打蔫了。不仅仅是打蔫,鸡儿们流鼻涕,流眼泪,还一个劲咳嗽、打喷嚏,甚至赖在地上不起来。老爹狠狠一跺脚,坏事了,这些鸡是感冒了,时髦的词叫做禽流感,农村人则直接叫做鸡瘟。他知道一旦处理不当,整个养鸡场都将染上可怕的瘟疫,到了那一天养鸡场就是算功德圆满了,唯一的选择是关张歇业。老爹当机立断,叫来老妈和二儿子,三下五除儿就把这十几只罪魁祸首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