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三干会后

作者:杨眉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00:49

|

本章字节:5348字

金驼湾的三干会如期召开。团部大院的外大门两侧,张贴着巨幅标语:


屯垦戌边,发展生产,以粮为纲多种经营。


立足垦区,放眼世界,做党的军垦好儿女。


三干会上,由王乃宇作年度工作总结报告。会议在第一次会餐后,《工作报告》分组讨论并通过。


第二项由谢冬作新一年的工作规划,题目是:《以粮为纲的农林牧副渔生态农业发展构想》。凭心而论,谢冬的演讲水平,只能算作末等。


他的语气、语势,包栝风格和鼓动宣传性,与处长王乃宇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点也让王乃宇自我陶醉,很是得意。


谢冬的讲话极不流畅,在开头部分还磕磕巴巴,让人觉得不得要领。接着他离开讲稿,自由发挥,则显得鲜活而又充满张力、才情横溢了。


与会代表除了团营连(队)干部以外,还有两人在列,她们是:师劳动模范贾秀芝,医药卫生战线标兵夏丹。


她俩听着谢冬的讲话,手心紧张得出汗,以致呼吸都不匀称了。但是,会场却出奇地安静,安静得除了谢冬的讲话声外,连一声咳嗽都没有,更没有往日的交头接耳、烟雾腾腾。


报告已经到了尾声。谢冬放下了讲稿,深情地环顾了一下会场,点头说道:各位代表,各位领导,我谢冬并没有什么能耐,在现任位置上,真是诚惶诚恐。我只能依靠各位,带领全团干部战士,发挥群众智慧,齐心协力,把工作搞上去。我要与大家生死与共,荣辱与共。三年内完不成报告中提出的任务,我谢冬就回园林队放牧、植树。


谢冬向全体代表深深一鞠躬,会场掌声骤起,长时间经久不息。


夏丹的眼前模糊起来


金驼湾的春天来了。


这里是天山脚下的一座平原水库。


当山峦融化的积雪从草丛中、岩石中涓涓聚成清流,继而又汇入河谷,在大坝前驻足,这便是它的归属。


十几道大大小小的闸门连接干渠、支渠、龙渠,把清澈的雪水翻滚成浪花,再引向田间、地头。茁壮的冬麦苗、棉花苗和瓜秧在微风中享受着雪水的滋润。


她们尽情地舞蹈,漫向戈壁,漫向绿洲。


垦荒兵描绘出一张张、一幅幅五彩图画。星罗棋布的田园,各种作物以不同的高矮,不同的形态,均匀地分布在四处。


玉米在拔节,麦苗在灌浆,西瓜、甜瓜已经挂花坠果。蜜蜂把花香传送到四面八方,酿造蜜一样的生活。


远处,一片大草原。牛羊在缓缓蠕动,马群像奔驰的彩云。


东不拉琴声中,奶茶的香味在毡房四周飘散,几峰骆驼在沙丘上翘首天外,守望绿洲的安宁。


一群白天鹅在水库嬉戏,一阵阵渔歌在湖畔响起。


更远处,那胡杨林和防护林带组成绿色长城,漠风变成悄悄细语。


有雨水淅淅沥沥地洒落,滋润着广袤的大地。


夏丹还是那样妩媚,神采可人。她穿一件白色的医务长衫,领口可以看见红色的衬衣。见谢冬从办公楼里出来,便投以微笑的一瞥。


一群孩子欢笑着、游戏着,从夏丹身边经过。便一个个歪着小脑袋,甜甜的喊道:夏丹阿姨好!


夏丹回答道:乖孩子们好啊。


几位老军垦,白发红颜,硬硬朗朗地走着。他们挥手打着拍子,放声歌唱着。


潺潺的流水闪着粼粼的波光,一条坦荡的公路通向远方,在林荫道上时隐时现,伸入天际


贾秀芝碰碰夏丹:哎哎,想什么呢,迷瞪成那样?!


夏丹笑笑:没想啥,不好意思啊。


掌声还在继续,这是对新领导的支持,也是对未来的欢呼与憧憬。


已经退到座位上的谢冬,不得不几次起立,弯腰向与会者致谢,他望见夏丹那双赞许的火辣辣的眼睛。


然而就在会议即将闭幕时,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许多年后,谢冬依然觉得,那一晚实实在在是一种预兆。


这一天,首先起了一阵黄风,吹得天昏地暗,不一会儿天就黑了。紧接着,风向改变。沙暴渐渐地平息,日怪得很。


平息得树也不摆了,草也不摇了。农场礼堂外,有三个人躬背弯腰地忙碌着,原来是张贴一副大字标语。


贴标语嘛,又不是做贼,黑灯瞎火的干吗,连个手电光也没有。巡夜的马老汉如是说。


会议已经结束。除了园艺分场的代表路途太远,还要在招待所留宿一夜,其他代表都三三两两地回去了。他们回到自己的连队,回到营部生活区,回到自己不久才建立的小家庭。


这些个营干、连干大多数是有了家眷的,三天会议,三天好吃好喝,三天的养精蓄锐,傍黑,这些个男人一个个正搂着自己的女人亲热,那附近单位的一些婆姨正哎哟哎哟地叫唤哩。当然,这些个怂,也有嚎得要死要活不顾面子的爷们。


团部的柴油发电机已经停机停电,几盏煤油玻璃罩子灯便被燃起。招待所的女房没有亮灯,夏丹和贾秀芝躺在床上,四眼如炬,比油灯更亮、更明。


刘雨村想去找贾秀芝逛林带,还想着明日是不是给她买一盒雪花膏呀、香胰子啊,还有什么的,因为这几天他在她眼中扫来扫去,觉得有戏。


但他还是退却了,哎,尕老汉哪,今夜,只怕又是一宿咸鱼翻身。


谢冬的办公室,灯很亮,但灯下并没有人影。


极度的兴奋也会造成极大的疲惫。


他躺在单人床上,就有些迷糊;见香妹笑着向他走来,她不再是个疯丫头儿,而是一个亭亭玉立的、风情万种的少女了。


她直呼其名地向他走近。他惊了一下,回过神来,几天没有用车了呀,再想想,便使劲儿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他对自己说:你咋了?!混账家伙。接着自个儿又朝脸上抽了一买卖的呱唧。又过了一阵儿,他又想起夏丹那双眼睛,一双聪慧美丽的眼睛。


他想起一年前,夏丹和他在园林队那夜的情景。想起她哀怨的神态,想起后来每次相见,那种丝丝扣扣的关怀深情。于是,她便走进了他的梦境


第二天,在团部的人们看清了,昨夜张贴的红纸大字标语是:


坚决贯彻上级指示,大力开荒造田,扩大耕地面积,誓将革命进行到底!有反对者,血战到底!


树欲静,风不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