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金驼湾的节 日

作者:杨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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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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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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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906字

一场大型的婚礼如期举行,这是金驼湾垦区的集体婚礼。地点在团部礼堂,其声势如誓师大会、庆功会。新郎新娘,好家伙,一百对哪!主婚人是王处长,证婚人是各营营长,


如果营长是新郎,就换成教导员、副营长。副团长致辞祝贺。咦,团长怎么还是单干户?不好意思。恋爱自由,咱一号都没自由?真没来头!


嗬嗬!唱歌,赛歌。


三连来一个!三连三连,呱叽呱叽


三连有谢冬做合唱指挥,女排有金玲领唱。那,绝了!


来一个《新城颂》,来一个《南泥湾》!


谢冬不在三连,金玲跟夏丹谈话去了。


没劲,真没劲。喔


各单位聚拢会餐,大锅菜,大锅饭。


苞谷珍子米饭,用铁锹出锅;素菜荤菜用脸盆上桌。红烧肉,爆三鲜,盆盆羊肉,溜鸡片。


烟是莫合烟,酒是桶装二锅头。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整!可劲儿整!


六六六,全来到,一心敬你呀。好到头。老虎,杠子,鸡。


操场上,粮库旁,大路边,墙上,树上,到处贴着喜字儿。


这场婚典,真是喜庆,它成了金驼湾的节日。


喜酒喝罢,喜宴吃罢,最后一项是新婚夫妻入洞房。这是一百对新人结婚仪式中最难办的一桩。主办者为这场集体婚礼绞尽脑汁,最终没有解决洞房问题。在那些几十人挤一顶帐篷,几人住一个地窝子的当口,洞房啊,是何等奢侈的事情。


但那些有麻烦的对儿是有洞房可入的,地窝子洞房门外加锁,不远处还有人站岗,不时会从室内传来女子嘤嘤的啼哭和叫骂声,唉,烦人,硌应球子地。


三连长张文海是他们中间的智者,也是今晚的新郎,他向他的妻燕儿,低声说了几句,便向众人高声道:


三连的同志们注意啦,新郎新娘出列,听我的口令: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三连为你们有所准备,但是很简陋,很寒酸,眼前只是暂时的困难,这里我先给大家道歉,不好意思。但是,我保证,往后不但有新房,还要有套房、楼房。一会儿团里派拖拉机送我们,回到连上,由指导员安排,有大户房,十家一厅,就是连队的大食堂餐厅,各家各户用太平洋大床单隔开。


有人问:是临时的吧?


张文海手一挥道:当然是临时的,要不我们那些小年青到哪儿去打饭、喝面条?


又有人问:连长,你也跟我们一起拉太平洋床单,钻蚊帐吗?


张文海说:我就不啦,在连部办公室凑合一宿。


那人又说:还凑合呢,美得很哩!你搞特殊化嘛。


张文海说:是有点子特殊。我怕晚间有电话,耽误工作。哦,我顺便强调一下,夜间大家要有所节制,动静不要太大。床是红柳棍,苇把子,床铺不是很结实。再有呢,民间还时兴闹洞房,还有让童子听洞房,那你们就要注意火力,不要猴急,不要太猛,不要穷叫唤,弄出个锣鼓喧天似的,就不好了是不是?往后,话不好听,对吧?二天,大家还要见面,让人家问个球长啦毛短啦,也不好言传,没错吧?所以呢,我不说啦想去吧。


新娘子们一听,就炸了窝,一个个说:婚不结了。还说,结婚结婚,昏个头!


三连长张文海的那一番话,与其说是画蛇添足,还不如说是摸了老虎屁股,而且是摸了母老虎的屁股。接着这些个湖南女兵就哭将起来。


她们都在拖拉机车箱上坐着,早就号成了一个个东倒西歪。


咦嘻!这个张文海!你早该夹住,悄悄地处哈。


下了车,张文海就被司务长的新媳妇给薅住了。


张文海甩都甩不脱:行了哟,嫂子,把人愁得一个还(嗨)!


不行!她说。我不入公共洞房。她又小声说。


这是连里领导决定的,你去找指导员去。张文海没招了。


在家安顿婚礼、洞房事宜的指导员,不愧为做政治思想工作的,早把一套套的路子想得那个细。


三连的老兵多,今天的新娘新郎就多,难点也就更多。


三连的指导员已有家属,号称过来人。他把今日的结婚进行曲,真正导演成了一幕精彩的话剧。连队的大餐厅,在外观上,已被装饰一新,面目全非。食堂门口居然连根刨来两株白桦树,陪衬了一些红柳枝及其他灌木。又用绳索绑结了一些瓜蔓藤叶,食堂从外观看就成了一座园林宾馆。


从车上下来不得的新娘们,黑灯瞎火地走着,眼泪鼻涕哈喇地流着,被早已安排好的人搀扶进洞房,走着走着,眼前突然一亮,又转忧为喜了。


心想,张文海干吗呢,把一个好端端的吉日,说得可怕球子地,太夸张了嘛。


走进洞房,居然是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边十个门洞,十间新房。


新人们也就欢天喜地地入了洞房。


又有人想起了张文海的警告,什么别猴急呀,什么火力不要太猛啊,岂不是杞人忧天吗?唉,张文海,你也黑肚子一个吓唬老百姓呢!


还是原先隔成单元的太平洋床单,只不过在有图案的地方,贴补了胖娃娃,别上了风景画,装饰了橘子、梨子、花生和红枣以及葡萄架。哈!新郎新娘那份乐呀,真是幸福啊。


还是事先挂好的那顶蚊帐,只不过钻进去,就感觉像进了天堂。


有人又说,一会儿给张文海捎个话,叫那个怂再不要装神弄鬼,快出来喧喤唦。


司务长的新媳妇叫兰子,兰子这会儿还在和指导员不依不饶地讲理论道。


兰子说:指导员,不是我不随大流,不是我不给连领导面子,我们家那口子,打起呼噜来,还不把大食堂的屋顶给掀翻啰。他是司务长,日后还怎么给大家伙弄饭,还不叫人当成笑话,笑掉大牙。


指导员说:你拿个方案吧。


兰子说:哪儿来哪儿去呗,非凑在一起呀?


张文海说:那不行。叫我们完不成任务啊?那要挨批评。


兰子说:非进公共洞房吗,别的屋就不成吗?


指导员说:只要你们今晚正式结婚,哪儿做洞房都行。


兰子问:指导员,此话当真?


当然。


兰子又问:连长,你也当真吗?


当真。


兰子说:连部不是连长的洞房吗,上半夜俺们做洞房,下半夜连长做洞房。中不?


张文海说:好,就这么办。


三连的食堂洞房花烛夜,十杆红柳床垮了九杆。


而连部洞房却无声无息。


天明时分,只见张文海和他的新娘燕儿,在连部办公室门外的台阶前搂在一起睡着了。鬓发上和披着的军皮大衣上,已有薄薄的寒霜。


接着人们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呼噜声,夹杂着老司务长的磨牙声,一阵阵从连部办公室传来,张文海惊醒地站起:怎么,有电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