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童年(2)

作者:邓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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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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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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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892字

你瞧着,她会愤愤走到那几个女工的面前夺过自己的劳动果实,再狠狠地瞪她们两眼,仿佛在警告:“不要再碰我,否则没好果子吃。”


女工们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了,在院子里闹起来,骂这是谁家养的没大没小的小丫头,骂小女孩没教养,闹着闹着,却不见人理她们,自己也觉得口干舌燥,没趣地停止了叫骂。


从此后,再也不敢欺负谁了,却从心底恨这小女孩,见了面就像见着敌人似的,口水吐得“砰砰”响!


得罪了这帮奶奶可不是好惹的,不久后,院子里各种关于小女孩的流言蜚语就传了出来。


她们说小女孩是小狐狸精,专勾引小男人,说她妈是老狐狸精,专勾引老男人,还说她爸专门在外面给她们找男人。


我是听不懂她们说的话,但也模模糊糊能理解一些,有时她们也提到我,说我最近经常往后院跑,就足以证明她们说的是事实了。


可我悄悄注意她并不是因为她是小狐狸精啊,而是她和我年龄相仿,很容易相通,要知道那时候我多么需要有一个伙伴呀!


便经常抱着本书到后院去偷窥她的一举一动。


有一天,我们开口说话了,是我先开口的。


“你叫什么名字?”我盯着她好奇地问。


她惊诧地抬起头,抹了把额头的汗,肯定是被我的突然问话吓住了。


在后院里,她已经习惯一个人做事,因为那些谣言使得院子里的所有人都不大愿意理她。


“石榴。”她怯生生地回答。


多奇怪的名字!


“石榴!?是吃的石榴?”


“对,少爷。”


对于她的名字我挺好奇的,也不理解,她爸爸妈妈为什么会给她起这么个名字呢?


“石榴?别人听了还以为是水果呢!”


假如一天有客人来,妈妈叫:“石榴!”


客人一听,心想:这大热天的能吃上一个香甜可口的石榴真是舒服啊!主人家想得可真周到。


结果,跑出来一女孩儿,还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客人就纳闷了,怎么石榴变成了热茶?


然后,我想到自己的名字,可是全家人围着大小书谱查找了好些天,还请了个算命先生合着生辰八字算了又算,最后才定下来的。


我更加好奇了,又接着问:“那你几岁了?”


“十岁!”


“我也十岁呢!”我惊呼,“你是几月的生日?”


“石榴花开的时候!”


我掐指算算,“那你正好大我两个月!”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有时也要说上几句话,不过她总是很小心,生怕惹我生气,时常是只说几句就默默无语了。


在我眼中,她是个奇怪的孩子,一个难以琢磨的人,但越是这样,我就越喜欢跟她玩。


由于比石榴小两个月,我就叫她小姐姐。


在院子里,小姐姐和红姐姐一样成了人们排挤的对象。


说来也怪,人们越是排挤小姐姐,红姐姐就对小姐姐越好,她就要和他们对着干,久而久之,她们俩果然成了好姐妹。


这时候,远在乡下的爷爷奶奶来了,非要接我到乡下去住一段时间,母亲不放心,要派红姐姐跟我去,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她,红姐姐知道我的心思,就向母亲推荐了小姐姐。


我们在那里待了整整一个春天和夏天。


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我们去时,才刚刚进入初春。


地里的庄稼刚刚冒出了新绿,路边的野花杂草也发出了新芽,河里的水发出幽蓝的光在脚下潺潺地流淌,到处都是新的景色,像刚刚用水洗过一次。


我不禁哼起了熟悉的童谣,小姐姐在后面笑出了声。


“你在笑我吗,小姐姐?”我转身问。


小姐姐的脸顿时像一个红透的苹果,并使劲摇头,“我并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只是很好奇,你没来过乡下吗?”


“没呢!妈妈说我十岁以前是不能离开她的。你来过?”


她摇头,“在我的记忆中是来过的,可又记不起来,有的也只是几个细小的片段!我妈说我就是在乡下出生的。”


“那你还记得些什么?”我好奇地问。


“我们带着很多大箱子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妈妈把我抱在怀里,爸爸在前面赶车;还有爸爸在舞台上穿着好看的戏装,下边坐了好些人。”


“哦,我知道了,你爸爸是唱戏的?”


“对呀。”她似乎有一点点骄傲,“妈妈说爸爸唱的戏是天下最好听的,红遍了大半个中国呢!”


“真的!”我大吃一惊,对她的爸爸有了新的看法。原来总以为他是一个瘦瘦的小老头,现在由一个瘦小老头变成了高大英俊的小伙子了。


“你听过你爸爸的戏吗?”


过了许久也不见她回答,我转身看她,她的表情很难堪,我问怎么了,她轻轻地回答,“他再也不唱了,可是他教我唱,我六岁就开始学戏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唱戏呀?”


“我也不知道,他们只让我学,却不让我唱,娘说就是去讨口要饭也不许让我再做戏子!”


那时候我自然不明白是什么道理,也就不再追问下去,就嚷着要她唱一段曲子。她唱起来,歌声委婉动听,像一串串清脆的铃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迎合着各种声音在田间地头回荡,虽然只听懂了一点点,却觉得很动听。


很快就到了我们要去的村子,老早就看见村口围了一大堆人,他们叫嚷着迎了上来,轿夫落下轿,我被他们热情地拥起来。


“这就是小少爷啊!瞧,长得多漂亮!活脱脱就是个潘安降世,将来一定有好福气。”


“让我也抱抱!”一个老奶奶抢着想把我抱起来,“记得你小的时候来乡里祭祖我抱过你,那时候你就这么点大,我一抱你就往我身上撒了泡尿,他们都说我老婆子有运气。”


“这话说得没错,瞧你老婆子现在活得多自在,儿子媳妇又孝顺、又会挣钱,你老人家身体又硬朗,再活个三四十年也不成问题。这不是小爷的这泡尿起的作用吗?”一个小伙子笑着打趣。


说完,大家也跟着笑起来。


“说得对,说得对,所以今天我又来抱抱小少爷,给我老婆子再多一点福气!”老奶奶也不生气,笑着回答。


“只可惜您现在是抱不动了!”那小伙子接着说,一把把我从轿子里抱出来放到地上。


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我们被簇拥着走过一个很大的池塘,池塘四周有婀娜的柳树,枝叶儿发出嫩绿的光在水面上翩翩起舞,更加神奇的是那些柳树竟然生长在水里,也不知是先有了水,还是先有了树。池塘的一边是清澈的水,一群鸭子正悠闲自在地玩耍戏水,有的舒展开洁白的翅膀腾空而起;有的把脑袋钻入水中;有的缓缓地在水面上游动,也像是在欣赏我们这群人。池塘的一角还有一片荷花,此时,正是荷叶刚刚发芽吐绿的时候,看那一片片、一簇簇躲在水里,或者露出一点点头的小家伙,像是一个个未知的孩子在“研究”着这个世界。正如那句小诗,“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一切都是那么新奇,让人每时每刻都处在兴奋中。


在那里,我们远离了城市的喧闹,取而代之的是大自然各种美妙的声音,有鸟叫声、犬吠声、牧童的歌声,有风声、雨声、泉水的叮咚声,而到了晚上,一切又都是那么静,静的有些可怕!


于是,在第一个晚上,我就哭着摸到爷爷奶奶的房间,钻进了他们的被窝。


第二天,我在一片喧闹声中惊醒。朦胧中下了地,来到窗前,只见李俊骑在一头黑不溜秋的家伙的背上,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把李俊驮在院子里到处乱窜,小姐姐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嘴里嘟囔着,“这畜牲,真好玩!”


我的睡意全无,赶快凑到小姐姐跟前,“这是什么家伙?李俊怎么骑它背上了?”


“少爷,这就是猪!”李俊在猪背上气喘吁吁地回答,他终于把那家伙降服住了,几个工人和他一起把那家伙的四条腿用绳子绑住,中间支一条棒子抬走了。


那畜生还在“哇哇”大叫着,像是在求救似的。


原来,为了迎接我的到来,家里杀猪宰羊那都是必然的。早上李俊起床杀猪,谁知那畜牲像是知道自己的命运一样,拼命挣脱来抓它的人,它也聪明,竟顺着小路跑进了前院,李俊怕惊扰到正在熟睡的我,赶忙去追,于是就上演了他骑猪的那一幕。那一场景,直到今后的很多年,也被我们当作笑资来谈论。


我的乡村生活就这么开始了。在某天早上,我早早地从床上爬起来,听到外面小鸟儿欢快地歌唱,连忙从窗口探出头去,几只好看的山雀正歇在不远处的树上唧唧喳喳地叫。


这时候,从楼下传来说话声:“少爷,小心,别惊了我的鸟!”


我往下看——是李俊,他正咧着嘴对我呵呵地笑,并示意我下去。


我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呀?”


“捕鸟呢!快下来,我等你!”他悄悄地说,生怕惊了树上的那些家伙。


一听是捕鸟,我兴奋极了,飞一般从楼上往下跑,又怕惊了鸟,只好蹑手蹑脚地下楼梯。


只见李俊用一根绑着细绳的小棍支起一只簸箕,簸箕下面撒满了粮食,我们就牵着绳子的另一头藏在背地里等待猎物上钩。


可是过了半晌也不见动静。我偷偷探出头往树上看,鸟儿们并没有发现下面的粮食。


我有些按捺不住了,真想变只鸟儿把它们引出来,李俊抓住我的手示意别着急!他悄悄说并不是鸟儿蠢笨,而是它们的警觉性很高,没有十分的把握不会贸然下来。


小姐姐从里屋出来叫我们吃饭。我们依恋着那些鸟儿,谁也不愿意走,她也来了兴趣,和我们一起观望,我们都焦急地等待着……


突然有了新情况,一只“蠢家伙”在左顾右盼后,箭一般从树上落下来,直接闯入了陷阱区。


有了第一只鸟儿的“冒死”实验,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更多的鸟儿纷纷从树上落下来,我们兴奋极了!


这时,我紧张地拿起绳子,只等鸟儿一进陷阱,使劲一拉,就捕着了。


可它们像知道危险似的,就是不往簸箕下面钻。我更加着急了,拉绳子的手沁出了一层汗,李俊悄悄在我耳边低语:“别着急,这群家伙会进陷阱的。”


他说的一点没错,就在说话的当儿,几只鸟儿已经沿着粮食的路线一步步靠近了陷阱。


我赶紧捏紧绳子,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李俊一声令下,手用力一拉,几只鸟儿就被罩住了。


我们欢呼起来,拿出各种大小不等、形状不一的笼子围上去。


哇!收获还不小呢!大大小小总共三只,有小巧玲珑的麻雀,有头上长凤冠的山雀,还有拖着长尾巴的鸟儿。


李俊说把这些鸟儿都送给我,我高兴极了,提着鸟笼子到村上挨家挨户炫耀了一番,还把鸟笼子挂在窗边,朝夕相处,爱不释手。


在那儿,除了捕鸟,最让人开心的便是能和很多的小朋友玩耍。我们漫山遍野地跳呀、闹呀,像一只只放了线的风筝,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


那个时节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各种各样的花儿、草儿、树儿、枝儿都竞相成长,我们也跟着它们瞎起哄。


在河里挖一种开着白色小花的植物,它的根可以烧熟了吃;在山坡上找一种酸溜溜草,吃了它,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


那些东西都是山间地头的野果野草,却是农村孩子平时的零食,比起糖果来说乏味多了,而在我看来却是世间稀物,我喜欢吃那些东西,也许是因为它们要用劳动才能得到,而糖果很轻易就能得到的缘故吧!


除了吃,我们也玩各种各样的游戏,如打仗、滚铁环、斗鸡、摔跤比赛等等,有时也会和小姑娘们玩过家家。由于我是城里去的小少爷,他们对我也格外热情,小伙伴们公推我为大王,我吩咐做什么,他们就去做。当然,我的到来也给了他们不少实惠:玩的时间多了,穿的衣服多了,吃的多了,见识也多了!


我喜欢跟他们玩,喜欢给他们吃各种好吃的糖果,喜欢给他们讲城里的故事。在他们的眼里,我讲的任何东西都是那么新奇,充满诱惑力,也许在他们的想象中,那儿是一个天堂般的地方。


春天很快就过去了,夏天悄无声息地到来!


不知是哪一天,池塘里的荷花仿佛在一夜之间都开放了。


在我们要离开时,李俊答应带我们去采摘莲子。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我们泛着小舟来到了荷塘。


木桨划过水面留下一串美丽的水纹,鸭子们在不远处的柳荫下“嘎嘎”地叫着,给我们让出了一条道。小船渐渐接近荷塘,它们依偎在池塘的一角,层层叠叠、错落有序地排列在一起,零星地嵌了一些粉红色的花朵,有的已经盛开了,有的还含苞待放,有的只抽出了一点花骨朵儿,它们高高低低地镶嵌在绿色的、像少女穿在身上的罗裙里,很是好看。走近看时,那叶里还有昨夜留下来的露珠,一颗颗似晶莹剔透的珍珠,风一吹,那“珍珠”在叶里来回滚动,我赶紧去扶住那叶,生怕摔碎了似的。


很快,我们就被“掩没”在了荷塘中,李俊在前面开道,我和小姐姐坐在后面摘莲蓬,这个时节还不到采摘莲蓬的时间,荷塘里的大部分都没有成熟,想找到一株可以吃的还真不容易,我们在荷叶丛中寻找,终于发现了目标。我们几乎是同时去摘那株莲蓬,手还在“半道”上就撞在了一起,“扑通扑通”,那一刻,我的心竟然跳得那么厉害,仿佛有一束电流从身体的某个部位滑过,脸也发烧起来,再看小姐姐,她的脸已经绯红。由于我们的这一动作,小船开始晃动,我们吓得抱在一起。此后,我哪还有心思找莲蓬?心早就在小姐姐的身上了。她坐在我对面,正用手拨弄荷叶,去寻找荷塘深处的莲蓬,阳光从荷叶缝隙里射进来,洒在她粉嘟嘟的脸上,粉色的脸、粉色的花,让人情不自禁想去触摸。找到了,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似那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儿绽放了。她剥开一颗莲子喂进我嘴里,一丝甘甜沁入心脾,整个人都酥了。


“好吃吗?”她问。


我点头,然后傻笑,只会傻笑了。


我赶紧又去剥一颗,怎么了?甘甜的汁液在我手里就变成了苦涩的味道,我赶紧吐掉,小姐姐乐坏了,笑我是“小笨蛋”,我不服气,再去剥一颗,可那莲子还是苦的,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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