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林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41
|本章字节:6412字
尽管整个鱼镇人都不像从前那样在乎过年了,但是,春节依然说来就来了。大家措手不及地置办着年货,好像都在敷衍了事。鱼镇也比之前喧嚣了许多,街道上和巷子里都挤满了人群。他们每个人都穿戴得喜气洋洋,似乎在炫耀自己今年在外挣了很多钱。但是,对于青美家和米勒家来说,这个春节的气氛显得十分怪异。
万念俱灰的青美在歧途上越走越远,无论父母如何想方设法地阻拦,她都坚持要嫁给黑飞。她对爸爸妈妈说:“我的名声都臭成这样了,谁还会要我?”的确如青美说的那样,她现在的名声确实如腐烂的鱼肉那样让看到的人都捏鼻子。
青美的想法很明确,黑飞不会在乎自己以前跟米勒一起私奔,不会在乎她为米勒堕过三次胎。而且,就黑飞那个智商,他根本就不懂得米勒口中的***或者烂货到底是什么意思。尽管三刁明白这些,但是他更明白的是,如果自己不是伤痕累累,又怎么会选择黑飞呢?同时,青美早已懂得了鱼镇人对物质的膜拜,而三刁的家境在鱼镇的确算是有权有势了,所以嫁给黑飞之后,自己就是富太太了。青美的心里非常清楚,将来的自己一定是三刁家最得宠的人,每个人都会把她放在心坎上。
但是,在莫家村死寂的夜晚,青美也会为自己与米勒的结局感到无限惋惜。虽然现在她对他恨之入骨,但是,在十几年的光阴里,他们的爱情曾经是甜美的。青美一开始就知道米勒买不起房子,但她又知道房子是横在他们婚姻之间的一道难以逾越的坎,所以后来她毅然选择了分手,结束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不过,让青美意料之外的是,自己却遭到了米勒疯狂的报复与***,把自己逼上了一条万劫不复的绝路。
在一个个潸然泪下的夜晚,青美一遍又一遍地读着米勒曾经写给自己的情书。那些铺满灰尘的信件,一直是青美最温暖的宝藏。在她的计划中,将来与米勒结婚时,自己将这些情书放在爸爸妈妈准备的嫁妆里,一起带到属于自己的家庭。而且,这将是这个家庭永恒的财富。但是,这一切都化为泡影了。
回忆是甜美而苦涩的,米勒的甜言蜜语仿若就在昨天。他的爱情宣言是那样忠贞不屈,他曾经发誓要永远地保护自己。青美曾经对米勒开玩笑说:“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你了,你怎么办?”当时,米勒思索了好一阵,然后信誓旦旦地说:“我会成全你与如意郎君的百年之好。”半晌,米勒又补充说,如果真有一天青美另嫁他人,他将与她做个好兄妹,然后以送亲人的身份出席在她的婚礼上。可是,如今他们不是兄妹,而是仇人。米勒没有成全青美,而是挖空心思地毁灭她。
现在,米勒在青美心里早已无足轻重。她知道他依然对自己充满依恋,但是越是这样,她越是要毁灭给他看。“就算是嫁给傻子,也不会嫁给你。”这是青美心里最真实的写照,“更何况还是一个拥有四套房子的傻子。”
对于青美的父母,他们一直都处在烦闷与沉重之中。整个春节期间,虽然他们跟在女儿的身后,与三刁一家人来来往往,但是,他们的脸上丝毫没有喜悦之情。甚至,他们的脸上明显挂着尴尬与羞耻。鱼镇好多年没有这样寒冷了,整个春节都被凛冽的风与浓浓的大雾包围着。在这个天寒地冻的春节,鱼镇人谈论最多的就是青美和黑飞的婚姻了。每当青美和父母从鱼镇穿行而过时,背后就会想起苍蝇般的“嗡嗡”声。
“你说她看上黑飞哪里了?”
“她看上的不是黑飞,是三刁家那四套房子。”
“房子?房子能跟她亲热吗?”
“会不会是她看上三刁了?人家可是镇长呢。”
“你们都错了,人家是看上黑飞那个大***了。”
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飞到青美的耳朵里。她没有停下来,脚步急促得像是在逃跑。她憎恨那些无聊的狗杂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杂种们,就你们这个样子,注定了要穷一辈子。”青美一边自我安慰一边逃跑,回家躲在屋子里,忐忑而仓皇地等候婚期的到来。
按照青美的要求,结婚的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先给父母一套房子。正月初二那天,她在三刁家做客时就赤裸裸地对未来的公公三刁说:“过完春节就把镇东头那套房子过户到我爸爸的名下吧,然后我就和黑飞举行婚礼。”三刁呵呵地笑着,对低垂着脑袋的青美的爸爸说:“亲家你放心,等镇办公室上班以后,半个小时就搞定了。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了,房子本来就该给你一套,让你们两位老人家在鱼镇好好享受晚年生活。”
一切仿佛都在按照某种设计好的程序运转,青美的父母根本无法扭转局面,他们不过是整个程序中无足轻重的一个环节,仅此而已。随着时间的推移,青美的父母也开始为女儿的婚礼准备了。无论如何,青美都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可能像丢垃圾一样随手就丢了。他们对青美说:“无论三刁家是否需要,我们都会为你准备好嫁妆。”
听到爸爸妈妈这样说,青美眼眶潮湿,泪水在心里默默地流淌。
而米勒一家人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近乎崩溃的他们如三只弱小的蚂蚁一样,眼睁睁看着洪水蔓延过来,冲散所有关于生活与未来的美好想象,而他们自己却无力自救。
大蛇的拒绝碾碎了安富的希望,那个灰溜溜的夜晚之后,整个春节他都一蹶不振,只有不断地唉声叹气,不断地用抽烟来排解心中的烦闷。在浓浓的烟雾中,福清的愁容显得更加沧桑与可怜。她始终没有想到,从小被视为宝贝的米勒的婚事让她如此操心。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福清变得唠唠叨叨起来,她将所有苦闷全部发泄在安富身上。
“其实鱼镇的房子也不算太贵,一家人在外面跑几年,也就买得起了。”福清开始数落安富,主要是说他窝在鱼镇死守莫家村那几分土地,浪费了大把挣钱的大好时光。“如果你早几年也像其他人那样到上海广州去打工,我们早就在鱼镇买房子了,也就不至于像今天这个样子。”
安富觉得福清说得有道理,那些一直在外面打工挣钱的人,差不多也都在鱼镇买房子了。如果自己也早点出门,与米勒一起挣钱,买套房子真的不是难事。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现在再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了。所以,安富对福清说:“现在都晚了,说这些有个屁用。”
福清没有理会安富,依然不停地在他的耳边唠叨,她甚至武断地认为米勒这辈子一定会打光棍了,而责任全在安富身上。“谁愿意嫁给一个连房子都没有的人?”福清口气哀婉,摇头叹气。
“难道你就不能让我清净地过一个年吗?”安富终于忍不住了,他愤懑地丢掉烟头说,“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但是,现在就算是要了我的命,也不能在鱼镇换来一套房子,更不可能去换回青美的心。”
“你这条老命还值钱?”福清不屑地说,“你现在连个屁都不是。”
“那么,就让我去死了算了吧。”安富彻底被福清激怒了,他的声音粗野得像是被人抽了几鞭子的老黄牛发出来的一样。
福清也不甘示弱,她说:“那你就去死吧,又没有人挽留你。你自己去跳莫愁河吧,冲得越远越好。”
老两口就在万家团圆的春节吵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激动的时候,他们甚至差点动手打起来了。如果不是米勒不失时机地劝解,闹出人命来并非没有可能。
这个春节对米勒来说完全是度日如年,痛苦不堪。昔日的情人青美在鱼镇的大街上,幸福地走来走去,而米勒自己却苦闷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他关掉所有门窗,似乎是想把自己憋死在里面。有那么几天,幻灭感一直盘踞在米勒的脑子里,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厚,他想到了结束自己毫无幸福的生命。但是,米勒总是不甘心,他不想输给青美,不能看着她的心思得逞。破坏欲战胜了死亡,让米勒的生命得以延续。他的耳边始终萦绕着自己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我得不到的东西,一定不会让别人得到。”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个鱼镇人都知道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