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谈好谈坏不谈崩(1)

作者:宋方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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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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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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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342字

刘得意:“这件事情,我不是让你们悬崖勒马吗?”花美丽:“信马由缰也是一种活法。二哥,这件事情我从好几个方面都进行了研究、论证,得出的结论都是天作之合,非办不可。”


刘得意:“啥?咱俩是天作之合?”花美丽:“别急,二哥,说的不是人,是事儿。”刘得意:“你都怎么考证的啊?”花美丽:“比如,我查了咱俩的属相,你属鸡,对吧?”刘得意:“对。金鸡独立的鸡。”花美丽:“我属狗。哎哟我天,你说怎么就这么般配。”刘得意:“不对。你怎么查的?”花美丽:“网上搜索的啊。”刘得意哭笑不得:“以为你去问了大师,谁知道你求助的是网络。”花美丽:“你可别小看网络。我见义勇为救了个人,一会儿人家就把我给人肉出来了。看见我店里的火爆生意没有,好多张嘴都是从网上奔过来的。他们都说我给他们带来了正能量。二哥,我是一股正能量哎。”


刘得意:“别骄傲,负负也能得正。花女士”花美丽:“二哥,你一叫女士弄得我不好意思大吃大喝,叫我美丽吧,咱都好抡开膀子对付这口锅子。”刘得意:“花美丽,我不用查网络我也知道鸡狗不合。你想想,鸡和狗凑一块儿都什么情况:鸡犬不宁,鸡鸣狗盗,偷鸡摸狗,鸡飞蛋打”花美丽:“鸡飞蛋打跟狗没关系。”刘得意:“狗急跳墙。”花美丽:“这跟鸡又没关系。”刘得意:“鸡飞蛋打、狗急跳墙简称鸡飞狗跳嘛。”说得自己也一愣,不禁沮丧起来,“看来,这事还真悬。”


花美丽注意观察着刘得意的情绪:“二哥,这就对了!”刘得意:“明明是错,怎么就对了?”花美丽:“咱俩这事要成了,是真过日子吗?咱们是假的,不合才对。你刚才不还嚷嚷负负得正嘛,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又把这知识点给扔了。”刘得意对花美丽有点刮目相看:“别说,花美丽,你这脑筋转得还挺快。这一点你说服我了。”花美丽:“那就这么定了!什么时候办手续?”刘得意:“你比张铁娇还急!我跟张铁娇都还没办手续呢。”花美丽:“你们啥时候办?”刘得意:“已经预约了,最早也得下周一上午。”花美丽:“那咱俩下午办。”刘得意瞪着花美丽:“我说要跟你办了吗?”花美丽:“你刚才不说已经被我说服了吗?”


刘得意:“我是说,属相这一点我被你说服了。但这是迷信,不足为凭。你还得再找一个理由来说服我。”花美丽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真能装。”刘得意:“你说什么?”花美丽:“我说好事成双。二哥,我半生坎坷,您要不扶我一把,我这路就到头了。”刘得意:“你很坎坷吗?”花美丽:“坎坷得差点要了亲命。八岁遇到大洪水,坎坷不坎坷?十八岁遇到一个会吹拉弹唱的男人,一时糊涂跟他私奔到北京,坎坷不坎坷?”刘得意:“勉强算吧。但主要还是你认识男人不到位,做女人失职了。”花美丽:“来到北京,挣点辛苦钱,男人又跑了,甩下个儿子给我。我从卖馄饨、麻辣烫到今天卖火锅,就一个信念,供儿子读书上大学,不再像我这么磕磕绊绊地活着。”刘得意:“这一点我感同身受。”


花美丽:“但是,你知道外地人在北京上学有多不容易。没户口,要交借读费;交了借读费,孩子心里自卑,自卑就厌学。我给他弄个户口,就是想让他跟别的孩子一样,不输在起跑线上。我一个当妈的,错了吗?”说着花美丽动了真情,流下了眼泪,想用手去擦,但又怕刘得意看不见,遂将伸向眼睛的手改为了揉头发,任由泪水滴下。刘得意也生出无限感慨,刚要说话,表示对花美丽的认同,但此时火锅城却忽然断电了,包间里顿时一片漆黑,花美丽下意识地起身蹿到刘得意身边,抓住了刘得意的手,刘得意本能地想抽出来:“花美丽!请注意你的行为!”花美丽:“我害怕。”刘得意:“你害怕也不该上手啊!事儿还没到这一步呢。”抓住花美丽的手往外推,突然他瞥见花美丽的眼睛在黑暗中泛出一片绿幽幽蓝汪汪的光,心里彻底毛了,手上一用力,想推开花美丽,把花美丽捏疼了:“哎哟我天!你轻点儿!”


这时“啪”地电又来了灯又亮了,韩盾正好推开包间要汇报为什么停电,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刘得意抓住花美丽的双手像是要逼她就范,花美丽一脸痛苦表情。韩盾反应很快,一把摸出手机:“花姐,报警吗?”刘得意赶紧松开花美丽的手。韩盾:“你松开也没用,我都看见了,我可以做证人!”花美丽:“什么证人,二哥跟我闹着玩呢。是不是二哥?”刘得意惊魂甫定,正疑惑地打量着花美丽的眼睛,但没什么特异现象:“谁跟你闹着玩了!”韩盾:“看,他是来真的!让110治他!”花美丽:“别咋呼!怎么停电了?”


韩盾:“正要来跟您汇报呢,最近来支持您跑酷救人的网友太多,所有锅子都点上了,电压一下没扛住,跳闸了,我刚又合上了。”花美丽:“找电工看看,下不为例。”韩盾又打量了刘得意一眼,走了。两人坐下,却再也找不回原来的气氛。花美丽:“二哥,不知道刚才我说服了您没有?”


刘得意:“说服了。但我自己说服不了自己。”花美丽又一愣。刘得意:“你刚才说我装,我听见了,我确实在装。我现在缺钱,用你的话说,快缺得要了亲命。我今天来希望你能说服我,把我说得妥妥的!你为了儿子我特别理解,因为我闺女小惠跟你儿子同龄,我也希望别人有的她不能没有。但这毕竟是弄虚作假,我有心理阴影。”


花美丽:“你克服一下不行吗?”刘得意:“我都克服十几年了,克服不了。”花美丽:“事是假的,可情是真的啊。我对我儿子的母爱是真的啊。”刘得意略微顿了一下,说:“估计琼斯没告诉你,我运动员生涯中那块唯一的金牌,就是假的。我朋友马达让给我的。那金牌我想扔又不想扔。因为是假的,我想扔,但因为那金牌背后的友情是真的,我又不想扔。那金牌越假,那友情就越真。”花美丽:“可他让你是不是有点儿看不起你?”


刘得意:“如果他只是让我,那我会跟他翻脸。但他让的其实不是我,是我父亲对我的期待,他希望我给我父亲去上坟的时候,能带上一枚金牌这是我父亲送我进体校时的心愿;但事情还不是这么简单,他产生让我的念头是他父亲过世以后,那时他突然理解了天下父母同样的心思和期待,他通过他跟他父亲的关系深刻理解了我父亲和我的关系,他把对自己父亲离世的悲痛转化成了对世界上另一个父亲心愿的满足。花美丽,你说这一块假金牌里边,凝聚着多少心思和深情啊。可就这一次造假,他被勒令退役,失去了保送大学深造的机会,又因为身无所长,找不到工作,迷上了赌博,欠下了巨债,后来我创业,拉他入伙,挣到第一桶金后,他全部拿走了,人也失踪了。”


花美丽静静听着。刘得意:“我希望马达能早点回来,别人都以为我盼他回来还我钱,但我是希望他回来陪他妈过日子,因为他妈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等他。马达爱吃她包的馄饨,她现在年年月月天天顿顿都包馄饨,她包的哪是馄饨,是个想头。我定期给马达以前的手机充钱,经常给他发短信,告诉他那钱我不要了,人平安回来就好。但十年过去了,他至今下落不明,我也没能咸鱼翻身。花美丽,这就是那一次假比赛给我和马达带来的惨痛代价。我现在是惊弓之鸟啊。”


花美丽眼角听出一颗泪滴。刘得意站起来:“我需要钱,也想帮助你,但还过不了我自己这关,抱歉。”说完推门走了。火锅里的水沸腾、翻滚、激荡。花美丽坐着没动,良久,才擦去那颗泪滴。


霓虹闪烁,刘得意走在街上,路边一街心花园里放着音乐,一群人有老有少随着音乐在扭动。人群前边,是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中年男人在领跳。一个女的,显然是他的崇拜者,跟在他旁边贴身跳。刘得意心情苦闷,被运动的人群吸引,站住,加入到了扭动的人群里。


刘得意一运动就忘我,他渐渐习惯性地跳到了人群的前头。他的姿势标准、到位、合拍,很快人群就跟着他的动作速率跳了,那个中年男人卖力地加大动作幅度,试图把人群拉回来,但显然已不能奏效,反而使自己的动作像车道上逆流而行的车一样,处处透着笨拙和可笑。最后连他的女伴也跳到刘得意那边去了。中年男人停止了动作,气呼呼走向场边。刘得意忘我跳着,但突然音乐停了。大家都转头看着录音机那里,中年男人站在录音机旁,正怒视着刘得意。刘得意:“没电了?”


中年男人:“你要再不走,就不光是录音机没电了!你砸别人的场子,就不怕别人砸得你没电吗?”说着走近刘得意。刘得意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拔脚就溜,还试图安慰对方:“别冲动,我是专业健身教练,你跳得比我差是应该的,这是专业与业余的区别。”中年男人气急败坏:“你说我跳得差?”刘得意:“比我是差,但我是专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中年男人重重地推了一把:“你再说一遍!”刘得意:“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是说,你是业余的”中年男人抡拳砸向刘得意!


琼斯和花美丽接到派出所电话,说刘得意打架斗殴,赶紧会合匆匆赶来。一进派出所,就看见刘得意耷拉着头坐在长椅上。琼斯抢先奔过去:“哥,你伤着哪儿了?”边说边察看刘得意,“哥,是不是脑袋被打坏了?”这时花美丽拽拽琼斯的衣角,示意琼斯看对面。琼斯一看,怔住,那个中年男人坐在对面的长椅上,头部包着绷带,胳膊吊在胸前,正怒视着这边,旁边坐着那个刚才跟在他身边跳舞的那个女的。琼斯这才确信哥哥没受伤,一下放松下来,拍了一下刘得意的肩膀:“行啊哥,宝刀不老啊。”刘得意:“还不都是以前为你打架练出来的,艺多不压身啊。”


中年男人:“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啊!不慰问我,也得赔偿吧。”他身边那个女的安慰他:“别出高声,伤口容易裂。”中年男人没受伤的手握住了那个女人的手。刘得意:“琼斯,警察让自己私下协商,能私了就私了。我没打人,他先动的手,我是防卫过当。”又低声说,“叫你们来主要是我身上没钱。”花美丽听见了刘得意的低语,走向对面,问中年男人:“大哥,受苦了,我代表防卫过当方向您表示慰问。”中年男人:“防卫过当?他差点就过失杀人了!要不是我是练家子,今儿个你们就欠一条命!一条命多少钱!”


花美丽:“多少钱?”中年男人:“五万。”花美丽:“一条命五万,那您受的这点伤我们该赔多少?”中年男人愣住,知道眼前这女人不好对付:“我说的是你们得给我五万。”花美丽:“您生命没危险啊。”中年男人:“别跟我打马虎眼,我再减一万,四万,绝对不能再少了。”


刘得意:“琼斯,算了,我不值四万块钱,让警察拘留我得了。”琼斯观察中年男人身边那女的,低声问刘得意:“哥,那女的是那男的的老婆吗?”刘得意:“不是,舞友。”琼斯心里有了底,也走到对面。这时花美丽还在和中年男人拉锯:“您还是再收收口,四万的‘四’跟‘死’谐音,多不吉利啊。人一过四十,就该多讨口彩了。”


中年男人:“我是唯物主义者,不讲这个。给钱吧。”琼斯:“四万也行,但得请你爱人来谈。”中年男人下意识地跟女舞友松开了手,女舞友有些尴尬。琼斯:“通知你爱人吧,我跟她谈。她要有事,我电话里跟她谈也行,上门谈也可。”中年男人没斗志了:“那你们出个数吧。”琼斯和花美丽商量了一下,对中年男人喊了一个数:八千。中年男人声嘶力竭:“不干!”琼斯:“那就叫你老婆来。”中年男人有点崩溃:“姑娘,你能不能厚道点啊!真把我老婆扽出来那就是两败俱伤!多少再给我加点,别破了万啊!”花美丽:“一万。成交。”从包里取出一沓钱,“你写收条和保证书吧。”


出了派出所门口,刘得意和花美丽、琼斯分手。琼斯:“哥,我俩开车送你吧。”刘得意:“不用,我习惯暴走。花美丽,多谢了钱我会还你的。”说完,刘得意羞愧地转身走了。


已是深夜,街上车辆行人稀少了,城市显示出了另外一种模样。花美丽驾驶着车,琼斯坐在车上:“花姐,不跟你说了谈好谈坏不谈崩吗?”花美丽:“我没跟他谈崩呀。”琼斯:“你是没谈崩,你把他谈崩溃了。二哥除了为我,就没跟谁动过手,谁知道跟你吃了顿火锅就变大炮仗了。”花美丽:“我们确实没谈崩,我们谈得很”急手现抓,找了个词儿,“深情。”琼斯:“深情?”花美丽:“你哥给我讲了马达让他金牌的故事,如泣如诉。”琼斯:“他跟你说这个干嘛啊?”


花美丽:“他的意思是有那件事做锅底儿,他跟我这事再涮不到一个锅子里去。”琼斯:“在钱面前,谁也没资格穷讲究!明儿个不周六嘛,正好我有空,我找他谈去。”花美丽:“明儿你找他之前,到火锅城来一趟。”琼斯:“干嘛?”花美丽:“来了你就知道了。”


早晨鸽哨声悠扬,空中飞着鸽子。刘得意在院子里教刘小惠健身操。刘小惠:“爸,你怎么又肯教我北京这套了?”刘得意小声:“我走了,你可以教给你妈,她需要锻炼。”刘小惠:“你怎么不自己教给她?”刘得意:“没时间了。小惠,下周一爸爸就真的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