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獄中哀歌

作者:柳应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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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人物·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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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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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080字

此時,有個獄卒來,背起春香,走進房香丹抬着枷頭,跟在旁邊,月梅寸步也離,緊隨着身後,踉踉蹌蹌地趕走來到房門口,那個獄卒呼喚看守,喊道:


“開開門,快點兒打開門!你睡覺了嗎?”


等了片刻,一名看守才慢呑呑地前來,打開門上的鎖春香被進到里,微張秀目,四下觀看:只見了破的竹竿窗框裂開大縫,剝的石灰牆壁大洞小洞,難禁那雨狂風;地面潮濕,霉臭味刺鼻衝天,臭蟲跳蚤爬蹦春香見此光景,思前想后,嘆悼已,哀泣唱道:


我身在深閨,犯了什么罪,無緣無故受此災殃?!我飢來沒有偸國谷,爲何刑杖把我傷?我沒有殺人做强盜,爲何披枷戴鎖睡刑床?我沒有觸犯綱常,忤逆孝,爲何要我把命喪?我沒有冶容去誨淫誨盜,爲何要嚴刑拷打在公堂?我願那三湘之水化爲墨汁,把我的冤情寫成狀詞奏玉皇噓氣成風情似水,我乘風吹水一意想情郎雪里靑松經千載,我也能比那孤菊傲秋霜我和李郎,兩情永變;我郎若是靑松,我就是那菊花黃我嘆息之聲化爲一陣淸風起,那飄飄細雨就是我的眼水汪汪淸風細雨天涯去,雨打風吹驚醒我那李家郎天上雖有銀河阻,年年七夕,織女會牛郎我與李郎,沒有窮山惡水相阻隔,爲何見書信來自那漢陽?我生時雖見着情郎面,死后幽魂必然常在郎身旁此時,但求一死願生,死后化爲空山杜鵑啼血唱;在那梨花月白三夜,我聲聲斷喚情郎我願化做一只鴛鴦鳥,供郎欣賞在池塘我願化爲一只蝴蝶兒,春光明媚翩翩飛過牆;身上帶着香花粉,輕輕黏在郎衣裳我願化爲淸宵一輪月,皎潔淸光灑在郎身上我願用我肝臟鮮紅血,畵出郎君俏面龐,爲了出入能看見,我把畵像罥掛門柱上我爲郎君守貞節,絶世佳人多淒涼我好比桐林鳳凰陷入荊和棘,我好比衡山白玉埋在塵土生光,我好比靈芝長在荒草里,哪里還有氣芳香!自古聖賢無罪過,有時卻免遭淒惶:你道那禹湯是千古聖賢主,曾被桀紂禁在夏台獄;你道周朝相傳八百載,那文王也免羑里中吃冤枉;大成至聖孔夫子,貌似陽虎辱受狂人謗無罪之人終有翻身日,春香冤屈何日能伸張?但願郎君早秉淸政,營救春香出房有詩云夏云多奇峰,郎君來莫非被那云峰擋?金剛山頂峰變平地,郎君能否來到我身旁?屛風絹上繡黃雞,何時報曉郎君才光降?唉,天啊,無何我這紅顔薄命!!


春香如泣如訴地哭了半天,孤苦零丁,身陷囹圄四近見到一個人影,只有皎皎的月光,憐憐憫憫地照進又寂寞又空洞洞的房春香强撑着身子,走到窗前,抓住那竹竿拼做的窗格子,仰望着明月,自言自語地說道:


“月亮啊,月亮!你現在照着我,我還是問你,你仍照着我的情郎嗎?你告訴我一聲,他這時端坐在書卓前看書呢,還是斜躺在牙床上休息呢?唉,月亮啊!你安能解開我的這一陣愁和恨呢?”


春香這樣哀泣半天,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只見眼前有蝴蝶,翩翩飛舞春香夢中想到,莊周化爲蝴蝶,蝴蝶化爲莊周,覺自己的一縷香魂,也似那輕飄飄的蝴蝶隨風飛去忽然之間,春香來到一個地闊天空山淸水秀的地方那竹林深處,隱隱約約,出殿閣一角,高聳云霄春香排空御氣而,眞個升天入地,恰似有詩云:枕上片時春夢中,盡江南千里——春香悠悠然來到殿閣之前,抬頭一望,只見上頭寫着萬古貞烈黃之廟八個金光燦燦的大字春香正自驚疑,欲前還卻忽然間,廟中走出三位紅粉佳人:走在前面的一人,提了一盞燈,乃是石崇的愛姬珠;跟在后面的兩人,乃是晉州藝妓介和平壤藝妓月仙三人迎着春香,導引入內內堂上有兩位白衣夫人,遙向春香招手春香慌忙斂衽而拜,道:


“塵世賤妾,冒進黃之廟,懇請恕罪!”


“俗禮都免了請里面坐!”


兩位夫人向春香再三相讓春香推脫得,只好進去兩位夫人讓坐,春香謝過,坐在一旁一位夫人說道:


“久聞你的雅名,難得如此剛烈我前赴瑤池盛會,卽聞你在塵世之事,亟欲一見,故爾相邀,休怪我等的唐突”


春香再拜奏道:


“賤妾幼讀聖賢之書,但恨未能見聖賢一面今日有幸,得晤芝顔,此生爲虛度但斗膽進入黃廟來,實勝其惶恐請恕我無知”


“敢,敢!我家聖君大舜,南巡之後,駕崩蒼梧山我姊妹二人,安守素節,于瀟湘竹上,灑下血斑斑,含怨懷愁,無時已——蒼梧山崩湘水絶,竹上之乃可滅,千古深恨,長系心中;送君几千年,淸白時時全,五弦琴南風詩,流傳至今,爲無故今見你節高潔,頗生愛慕啊”


春香聞言,方知兩位白衣夫人,原是湘君夫人娥皇和女英,覺肅然起敬春香方欲致答詞,卻又見另一個女人開言道:


“春香小姐!我乃是秦明月吹玉簫中成仙的玉自從與蕭史在大華山離別,他乘龍而去,我因而鬱結在心頭的煩悶,只以玉簫解悶,又誰知曲終飛去知遠,山河碧到春自開?!”


玉方才說罷,又有一個女人接口道:


“我便是漢明妃昭君自從奉了君王之命,誤入胡邦,只留下靑塚一抔土,好淒涼我當初出塞,在輿上彈着琵琶,哀訴衷情;世人到如今雖都知道,畵圖識春風面,環佩空歸月夜魂,卻怎能體會到我當時的悲傷呢?!”


明妃之言未了,只見鬼火,地上卷起了一陣陰風,吹得燭光閃爍;就在那陰風之中,似有一物,來到燭前春香大吃一驚,定睛細看,旣是人,又是鬼春香心中方在忐忑安,驚慌失措之中,忽然聽到哀泣而哭訴之共鳴聲:


“春……香……!你且休驚!你必定認識我我告訴你,我便是那漢高祖的愛姬,人稱戚夫人自從高祖龍飛,呂后陰險毒辣,因妒成仇,斷了我手脚,燒了我兩耳,挖了我雙目,强我吃下啞藥,把我監在溷廁之內,稱爲人彘——這千古之恨,何時能解?”


戚夫人這樣哭了訴,訴了哭,切切申訴冤情之時,雞鳴報曉,湘君夫人連忙對春香言道:


“幽明——,陰陽有別,你可久留此地”


湘君夫人便喚女童,引着春香出門春香恍恍惚惚,好像眼前有一對蝴蝶在那里飛舞,耳畔又響蟋蟀的喞喞鳴叫聲,非夢似夢之間,覺醒來,方知是南柯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