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只顧信口雌黃,那管聲音越念越大,竟這樣大聲叫嚷起來這時,李府使吃罷晩餐,覺得有點兒,便躺在炕席上休息忽聞我懸想綦切的叫嚷聲,嚇了一跳,大爲驚,便喊道:

“來人啊!”

“有”

“你快到書房里去看看!有什么事兒?有人生病嗎?”

有個傭人跑到李公子這兒來,問道:

“少爺!您這兒有什么事兒嗎?……爺聽到你的叫嚷聲,讓我來問問我怎么回稟他才好?”

“哎呀!人家的人也有耳症,聽也聽淸楚;遍遍我的父親,耳朵這么尖啊!”

李公子心里想:

“旣然聽到,還要來問我,這到底是怎么辦才好?”

想了半晌,李公子有些佯驚地對傭人說:

“你回去這樣回答吧!我讀語時,讀到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夢見周公——因而想到周公,一時興起,所以自覺地高聲讀”

那個傭人回去,遵照李公子的意思,向李府使回稟李府使聽了,信以爲眞,感到很高興,就命他去喚陸郎廳來

稍后,陸郎廳進來了看他的模樣兒,人很古朴;看其步態,又好像心中有許多憂愁

“府使大人!這些日子,過得還好嗎?”

陸郎廳恭敬地問候,站着等待李府使的吩咐李府使歡迎他,說:

“啊,你坐吧!你跟我是多年的友,必多禮回想當年同窗共硯之時,厭讀詩書,是打個盹兒,就是玩耍——意犬子卻喜讀詩書,剛才又乘興高吟,我願足矣”

陸郎廳聽了李府使的話,由自主地隨口說道:

“是嘛,少時最討厭讀書”

“討厭讀書,就想了許多詭計去睡覺——過,犬子攻書習字,卻廢寢忘食,宵旰苦攻”

“正是”

“犬子雖然讀書多,可筆下很好”

“自然,這是您敎子有方”

“犬子書藝一道,是夫誇他,那一點,有如高峰墜石;那一橫,宛如千里陣云;那寶蓋兒,點橫折,斬斫遒勁,搦管揮毫,如崩馳;那一直豎,有如蒼松倒掛絶壁;那一平撇,如虯藤飄逸;那一平折,如萬鈞之弩發有時氣韻雖足,隨書寫几筆,也筆俗”

“您講得對我看,他的一筆一劃,氣度凡”

“你聽我說犬子九歲時,漢陽家中有梅一株,我命他以梅爲題,作文一篇他假思,援筆立就,一氣呵成,引經據典,取精用宏,也算得耳聞則誦,過目輒記的了”

“似此奇才,必成名士,當付春秋于一笑他日身居廟,位列政丞,是無疑的了”

李府使聽了陸郎廳的話,很感激地說:

“承蒙過獎,勝感激政丞之位,敢奢想?但望犬子在我有生之年,僥幸博得第一,當個六品官兒,于願已足矣”

“您用這么說他萬一當了政丞,也可以當長丞(立于寺廟前的鬼神牌位)嘛”

李府使一聽,突然滿面慍色地大聲喊道:

“你,你這是什么話?”

陸郎廳神色慌慌張張,立卽辨明道:

“請……請府使大人,請恕無禮!前言戱之耳請府使大人恕罪”

陸郎廳嘴上雖然這么說,可心里還是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