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火土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9:45
|本章字节:9026字
警察的岗楼冒起了又猛又大的烟火,伊林这边看得清清楚楚,这个烟火,表明叶绍兴部已不存在,凭没有激烈的枪声,说明叶部向新四军作了投降。伊林“八格牙路”骂了好几声,知道骂已毫无意义,便闭了嘴,眼下要紧的,是独立守住据点,新四军先吃肉后啃骨头,下面就要对他来了。
伊林将伙房里准备烧中饭的炊事兵也调了出来,分派到各个阵地上加强防守,除大院两个角落留两挺机枪,其余机枪全部调到岗楼上,多层次多方向布置了射击面。他相信,居高临下的强大火力,新四军要进攻,那就拿尸体铺路,铺路也铺不到岗楼脚下。他又命令在院里支起4门迫击炮,时不时向外围可疑隐蔽处轰上几炮。这“60”迫击炮虽然短小,但炮弹可以打到中央桥。伊林在岗楼上用望远镜认真观察每一个爆炸点,看有没有引起别的动静,以了解攻击部队的隐藏处。他这一手既狠毒又奏效,除造成了民房被毁我隐藏处减少外,攻击部队也增加了伤亡。
太阳眼看到头顶了,强烈的阳光让战火中的土地和土地上的人都变得焦灼。连续的炮击使日军自己也感到烦躁和疲劳,加上炮弹的减少,对方又无动静,伊林下达了停止炮击的命令。在近半个小时的安静后,日军没听到一声攻击的枪声,却听到一个悦耳的女中音从西南方的一个街角处传来,讲的是日文:
“日军士兵们,你们听着,下面是你们的同胞兄弟、你们认识的江北公司的田坝与你们讲话,请注意听!”
喊话重复了一遍。
这是开展政治攻势,喊话的是任意。任意喊完,将铁皮喇叭筒交给了一边的田坝。田坝接过来,倚着墙角喊起来:“士兵弟兄们,我是田坝,我认得你们,你们也认得我。现在,你们已被新四军包围封锁,根本出不去了。叶绍兴的警察部队已全部投降,县城到这里的道路也被切断,新四军在那里布了一个大口袋,就等着县城的大队过来打他们伏击,你们想逃生都没有指望了。你们现在孤立无援,要想活命,想回到我们美丽的家乡日本国,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只有放下武器,向新四军投降。新四军优待战虏,按国际公约对待战俘,我就是例证……”
伊林在岗楼上听着,鱼泡眼变成石狮眼,看到有个士兵低垂着脑袋,上去抓住就是两个耳光,然后指示重机枪手,向喊话的位置射击。又叫掷弹手,发了两弹。
一阵机枪声接着两声爆炸后,喊话却在继续:“同胞们,士兵兄弟们,我是为你们好,是为你们和你们的亲人负责。国际局势你们应该知道,太平洋战争日军节节败退,你们不要再为不仁义的战争付出宝贵的生命。投降吧,家里的亲人在等着你们回去。你们不投降的话,今天就是你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日子。”
一个少尉匆匆爬上岗楼报告伊林,军需官带着两个士兵,听了喊话跑出去投降了。伊林怒叫着:“八格,谁再往外跑,就地死啦死啦!”接着,命令机枪手和掷弹手,哪里有喊话声,就往哪里打。
又一次喊话又一阵激烈的枪弹声后,双方阵地又复归平静。
陆文益下令,停止喊话,任意和田坝撤回后方。
岗楼上,所有的机枪口都伸出了枪眼,鬼子神经紧张地等待着新四军攻打,可是一直等到太阳偏西,就是不见新四军行动。伊林让重机枪手对几个可疑目标挑衅地打了几束子弹,对手却一枪不还。伊林想,新四军是要等到天黑后进攻还是不敢进攻?
攻击部队在干什么呢?
攻击部队一直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清理打扫了警察大院战场后,对投降的人员分别作了处理,对我方伤亡人员作了救治转移,对围攻鬼子的力量作了调整,中午又大鱼大肉美美吃了一顿。陈义要求参战人员不要着急,除警戒者外,好好休息,有命令才准许行动。其实,指挥部进攻鬼子据点的方法,一些脑子聪明的战士看出来了。在鬼子据点的上风处,堆了许多柴草,上面泼了水,那是准备点火熏烟用的。主攻位置在据点南围墙,3个敢死组9个人也在阵地上了,每人一捆炸药。意图很明确,进攻前点火熏烟,趁鬼子看不清也呼吸不畅时,在机枪掩护下,敢死组就上去炸,打开缺口后突击部队冲进去,不顾任何牺牲,一鼓作气拿下鬼子据点。
战士们看得准,也猜得对。不怕牺牲,拿下据点,这是部队领导铁的决心,也是突击队员铁的决心。为何在喊话无效后仍迟迟不进攻,就在于领导之间对进攻时间有分歧,大多数主张马上进攻,陈义坚持天黑后打,这样鬼子视线模糊,可以减少战士伤亡。
在临时作战指挥部里,陈义刚刚说服了性急的干部,却又发生了一场争吵,争吵的双方,一方是陈义,一方是江海龙。
……
“你不要以为,你把叶绍兴说投降了,也能把鬼子说动。我们喊话宣传了,不起作用。伊林是个顽敌,这条疯狗,不可能听你的,不会放下屠刀!”陈义大着嗓子叫道。
“我没有保证说动他,我是说,让我先进去,我里应外合配合进攻。”江海龙争辩着。
“不行,那太危险。现在这个时候,你能保证兰花子还相信你吗?已围打了半天多了,这时你从外面进去,他们能不怀疑你?你不要白白送死。”陈义一点也不退让。
“我与兰花子轧朋友这么长时间,我晓得她本性。团长你放心,我保证她不会杀我,她还想利用我。”江海龙据理力争。
“这不是平常日子,现在是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你进去了就由不得你。如果你在里面,也妨碍我们进攻。海龙啊,我攻击方案都准备好了,你就不要再吵了。”陈义嘴上像恳求,心里早冒火了。
“你的方案我晓得,烟能熏多大一片,风忽大忽小,忽东忽西,能像打枪那样指哪里吹哪里吗?烟能听你调度吗?鬼子在岗楼上,岗楼三四层高,每层都有机枪,烟能飘那么高那么准吗?他们七八挺机枪一起往下打,我们要死伤多少人啊!”
“海龙啊,怎么我一段时间不见你,你嘴现在怎么这么能搅啊,以前不是这样的,啊!”陈义怒气冲天,就差没骂江海龙了。
“不是我嘴搅,因为这一仗太重要。我晓得敢死队都不怕牺牲,但是我江海龙不但不怕牺牲,还要争取减少牺牲,我不对吗?”
陈义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时不知再说什么好。他对江海龙是充满了喜爱,这个陶司令好几次都提到并说以后一定要见见的英雄,决不能在胜利到来之前让他冒险死在鬼子据点里。最初江海龙提出到叶部劝降,他想了想也就答应了,部队作了些配合,实践也证明成功了。但江海龙再进鬼子据点,他说什么也不能同意。他清楚,就是江海龙进去了不出问题,进攻的部队一冲进去,对敌人那是不顾一切地炸药炸,机枪扫,昏天黑地大家杀红了眼,谁还有眼光留意你江海龙在哪里,说不定就和鬼子一道被炸飞了。但这个话,他怎么能说出口?
陆文益在一旁看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对同样一肚子气的江海龙说:“海龙,你过来,你具体还有什么想法,对我说说。”
江海龙觉得跟陈义再争下去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听了陆文益这句话,走到了陆文益那边。陆文益把江海龙引到另一个房间里,说:“海龙,把你打算说仔细点,如果可行,我再跟团长商量。”
江海龙静下心,说了从兰花子房间到碉堡岗楼的那段通道,又说了自己的打算。陆文益听了,说,你不要急,我去跟团长商量一下。江海龙在房间里焦急地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陆文益才回来,而且陈义也跟了进来。陆文益还没开口,陈义先说了:“海龙,我们决定同意你的计划,我已经叫人在做准备。你一定要记住,你们一旦得手,我们部队会立刻进攻,你们马上跳进河里,往对岸游,那边我们会掩护你。如果你们没有得手,我们的进攻时间是7点整,届时你们要设法脱身,也往河里跳,决不能参加战斗。你能保证吗?”说完,他两只厚实的手掌按在江海龙的肩头上,眼睛直视江海龙。
“我保证!”江海龙挺直了身子。
“好。千万要小心!”陈义又按了一下江海龙肩头,才松开手。
江海龙拿出怀表,与陈义对了对表:“我准备5点钟进去。”
“你放心,从你进去那一刻起,我们会做好进攻的一切准备。”陈义神情凝重地说。
一会儿,笑嘻嘻的小孔走了进来。陈义对江海龙说:“你跟小孔好好谈谈你的计划,我和政委还有事商量。”说完,与陆文益走了出去。
房间里就剩江海龙和小孔两个人。江海龙盯了小孔一阵,郑重其事地说:“小孔,我说话算话,答应你的事,保证兑现。”
“啥好事,你快说。”小孔两眼炯炯有神。
“捞一把大油水,消灭鬼子,机会来了,我要让你跟我一起进据点炸岗楼。”
“那太好了,我就盼着呢!”小孔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江海龙依然一脸严肃:“这次很危险,比打汽艇还危险,我们不带枪进据点,鬼子要是怀疑我们,说不定先对我们动手,我们白死也有可能。你怕不怕死?”
“我怕啥?你江老板有了玉兰都不怕死,我赤条条一个,只要打鬼子,怕什么死。”小孔脸上不屑一顾。
小孔此话一出,弄得江海龙反而眼窝一热,上前一把抱住小孔,用力拍了拍小孔后背:“好兄弟,有种,有种!”
就在江海龙刚刚交待好小孔怎么行动的时候,陈允家急匆匆跑了过来,一把拉住江海龙走到一边,喘着粗气说:“海龙啊,刚才玉兰舅舅来,说玉兰昨天下午到别人家拿鞋样,突然失踪了。他们寻了一夜也没有寻着,认为玉兰来江口找你了,赶过来问。唉,她一个人没有胆子过来的,就是有,也是不会过来的。我心里急得要死。”
江海龙一听,腿一软,差一点没站住。
在一旁的小孔听见了,插上话:“哪快向政委报告,派人去找!”
江海龙稳了稳神,问:“到哪里找?”
陈允家又着急地说:“你舅舅听人说,这几天,有鬼子便衣在他们那一带活动,是不是玉兰遇到他们了?”
江海龙听到这,如被泼了一锅滚油,全身的皮都灼起来。玉兰如果真碰到鬼子,哪还有什么好结果?玉兰啊,你要真有什么不测,我以后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江海龙心里痛苦的浪潮直冲而起,把头脑冲得糊里糊涂,待这股浪潮落下来,才想到自己即将执行的任务。他攥紧拳头,终于镇定下来,说:“玉兰真要碰到了鬼子,现在我们也寻不着救不到。这里就要攻据点了,我们不能让团长政委知道,不能让他们分心。一打下据点,我们马上去找!”
“还是对政委先说一声吧。”小孔小心翼翼地说。
江海龙一声雷霆:“我说的你没听见!给我准备,进据点!”
陈允家和小孔不再说话了。他们清楚江海龙心里的急,心里的痛,心里的恨。现在,他的心头只有打据点。不论玉兰现在命运如何,打下鬼子据点,就是为玉兰报仇。打不下据点,不消灭眼前的鬼子,他是决不会拔腿去找玉兰的。
陆文益在外间听到喊声,进来问:“有什么事?”
江海龙平静地回答:“没啥事。我要小孔到时一定要听我的命令。”
“对,一定要听江海龙的指挥!”陆文益强调着。
小孔不知该哭还是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