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战前夜(4)

作者:陶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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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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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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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028字

不难设想,当李服膺接到阎锡山“坚守3天,拒敌西进”的命令时,表现出了一定的惊慌。但他信奉“咱不做阎先生不放心的事,不做对不起他的事”这一类的话。仓促中将独立200旅第400团部署在盘山制高点上,第101师的3个团依次在盘山以北的罗家山、李家山、铁路两侧至北山瓦窑口一线布防,第399团负责天镇城防,第401团驻守在天镇城外,第414团驻守天镇以西约30公里的阳高县城。这样,第61军构成了以盘山为主阵地、由4个团组成第一道防线,以及以天镇、阳高两城为纵深防线的字形防线。军司令部驻于阳高县城内。


据亲历过天镇之战的第101师第213旅旅长杨维垣回忆:战前,李服膺曾亲莅一些部队讲话,号召官兵不怕牺牲,坚守阵地,军部还印发了《告全军官兵书》,部队可以说士气旺盛,斗志昂扬。


9月5日,即第61军进入阵地的第二天,大批日军尾追而至。开始日军并未攻击最为重要的阵地盘山,而是集中火力攻击第101师第425团的李家山、罗家山阵地。团长李在溪注意到,日军这次进攻,并不用惯用的步炮协同的战术向他们冲击,而是先以步兵涌至阵地前,诱使他们进入阵地后,敌飞机即低空投弹扫射,然后继以猛烈炮火轰击。如此反复,整整延续了4昼夜。敌步兵根本没到他们团阵地直接冲锋,他的1300余名的团队即伤亡官兵700多人,全团9个连长,阵亡3人,伤5人。


李在溪心中十分焦急,前后共给军长李服膺送去18份紧急战况报告。


40多年后,李在溪回忆道,李服膺和他军部的全体人员,惊慌失措,整天忙于钻防空洞躲飞机,他的18份报告,被军参谋长刘金声装入裤袋内睡了大觉。第4天的傍晚,李军长和他通了电话,说:“你团的情况十分危急,应该给你增调兵力,但目前实在抽不出部队来,无论如何你要尽力支撑,不能放弃阵地。”


然而,李在溪的直接上司、第101师213旅旅长杨维垣却回忆说:“此时,军长李服膺在阳高城内坐卧不安,率幕僚人员与直属骑兵连进驻天镇城西村庄,指挥作战……综计我101师伤亡官兵共达千余名。遗憾的是,我旅425团团长李在溪,自始对抗战抱悲观消极态度,在阵前竟越过师、旅长,多次径电军长请病假辞职。军长知他无病,复电责以大义,指示他勉为其难……该团程琮营被敌人突破一处,全团溃退下来。我严令该团立即反攻,虽未完全恢复原阵地,总算稳住阵脚,全线未受严重影响……”


可以肯定地说,最初的战斗是激烈的。3天过去了,第一线的部队虽歼敌不多,但伤亡十分惨重,工事悉数被毁。所幸的是主要阵地并未丢失。李服膺在阳高城他的指挥部里,总算舒了口气。然而,这时候,他又接到了阎锡山“续守3天,掩护大同会战”的电令。阎锡山的命令他自然不敢违抗,只好强打精神督促部队全力坚守,一完成任务马上撤退。


如果不出意外,再坚守3天估计问题不大。天镇是雁北地区的门户,此仗是日本进攻山西的第一仗,如果打好了,谁的脸上都感到光彩。


然而,意外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意外的情况就出在防守盘山的第400团身上。


盘山位于天镇东南约4公里的地方,是一座高峻险要的山峰,也是天镇的名胜。站在山顶,既可以俯瞰平绥铁路,又能屏障天镇全城。按说日军要占领天镇,必先攻下盘山。


第400团的团长叫李生润。几天来,别处都打得很激烈,本来应该首当其冲的盘山主阵地,却不见日军来攻。他有些暗暗得意。大约在9月8日的傍晚,李生润给第425团团长李在溪打电话,说:“团长(李生润曾当过李在溪的团副),这几天你们阵地上很危险吧?我在望远镜里看到了。军长既无法抽调部队,我私自抽一个营支援你,如何?”李在溪说:“这怎么能行呢,抽调兵力要请上级决定,况且你那里是主阵地,关系重大,千万不要麻痹大意……你那里情况怎样?”“我是高枕而卧,阵地绝无问题。”李在溪嘱咐他要提高警惕,决不可轻敌。李生润满不在乎地说:


“老团长,请放心,我随时注意着哩!”


就在这天夜里,大批日军乘夜色偷袭了盘山阵地。400团仓促应战,极为狼狈。守卫主阵地的营长高宝庸被炸死在石洞内。至拂晓时分,该团在付出500多人的性命后,将整个盘山丢失。


盘山一丢,形势急转直下。第101师的3个团慌忙后撤,此时这3个团的长官已经掌握不住部队,残兵本应退往天镇城继续阻敌,他们却绕开天镇,从南北两侧继续向西溃退。


这给了守卫天镇城的第399团一个歼敌的机会——尾追的日军误以为天镇是座空城,便高举太阳旗,列队进城。大约有近百个鬼子,被潜伏在城内各处的第399团击毙。团长张敬俊估计日军遭此意外打击,必将前来报复,他命令将被击毙日军的脑袋砍下来,高挂城头,激励士气,以壮军威。


果然,不一会儿,日军的飞机大炮便对天镇城实施了凌厉的攻击,步兵发起一轮又一轮冲锋,第399团坚守一天一夜后,于9月10日退出天镇。


紧接着是阳高。自从盘山失守后,李服膺的指挥所就撤离了阳高。阳高的城墙年久失修,不少地方顺着墙根堆积的砖石即可徒步登城。第414团在军指挥部撤离后,仍坚守了1天多,团长白汝庸率领官兵与日军展开巷战,团副曹静山、第3营营长都来宝和六七个连排长共200多人战死。白团长见大势已去,遂率部撤出。阳高陷落。


撤退的过程是异常混乱的,差不多等于逃跑。这时候李服膺已经无法掌握部队了。按照第二战区长官部的部署,第61军丢失第一线阵地后,应集结残部在阳高周围的第二线阵地再抵抗一阵,结果除原防守阳高的第414团外,其余的6个团皆溃退了。他们更没有按照阎锡山原定的方案向镇边堡转移,与集结在丰镇、大同、得胜口一带的傅作义部会合,而是沿大白登方向一直向南逃,直到过了桑干河好远才站住脚跟。


其实从第400团大意失盘山开始,祸根就种下了。


史料记载,当第61军在天镇、阳高与敌周旋之时,第7集团军总司令傅作义曾建议阎锡山进行大同会战。然而,政治上十分老练的阎锡山军事上却优柔寡断,尽管大同会战最初为他提出,但这时候他退缩了。他的理由是:地形不利,援兵未到。仅仅几天之后,板垣第5师团主力由察南蔚县进攻广灵,直奔雁门关后路而来——大同会战便成了一句空谈。


9月13日,大同——这座矗立在御河侧畔的塞外古城,东条兵团未损一兵一卒,不费一枪一弹,太阳旗便飘扬在了城头。


第61军的溃退,大同的撤守,使平绥线正面失去了防御力量,晋北门户大开。


而且,9月11日,日军击溃驻守天镇的第399团占领天镇后,大肆烧杀抢掠、奸污妇女,数千名天镇百姓几乎无人幸免,其状之惨,令人不忍闻睹。


南京中央社和全国各大报刊纷纷报道了这一消息。天镇屠城是卢沟桥事变后日军在华首例大规模暴行。3个月后,又有了更为惨虐的南京大屠杀。


大同失陷和日军天镇屠城震动了南京统帅部和国内舆论。


阎锡山决定放弃“大同会战”那天,沮丧之际,他写了一首《弃雁绥工事》诗:


国防大计定当先,临时决策事难全。


工事费款千余万,放弃全由南口牵。


可见,他仍然对南口陷落耿耿于怀,为他撤守大同寻找依据。


很快,他就感受到了来自南京统帅部和全国舆论的巨大压力。而且比他设想的要严重得多。国人纷纷将矛头指向他,责骂他畏敌如虎——“似这等战区司令长官早该撤职查办,重重治罪,以肃军纪,以谢国人”。


蒋介石发来电报,斥责他“临阵慌乱,御敌不力”。


要求追查晋绥军失守土之责的电报、信件,雪片一般寄往南京军委会和阎锡山的太和岭口行营。阎锡山惊慌了。他对他的参谋长朱绶光说:


“娘那个熊!事情弄大了,可怎么收场?”


也许就在这个瞬间,他想到了第61军军长李服膺……


似乎命中注定,李服膺难逃此厄运。


连日阴沉的天气逐渐晴朗起来,太阳难得露出它固有的模样,和风徐徐吹来,满坡已显发黄的青草轻轻摇摆。在这样的时刻,站在第二战区行营的小院里,能够清楚地看到不远处雁门山的巍峨雄姿。身处9月的太和岭口,原本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


这天下午,负责行营人员给养和伙食的第二战区长官部上尉参谋庞小侠,突然听到司令长官对王玉林说:“你给我接南京蒋介石的电话,要快!”


王玉林是行营有线电大队大队长,负责通信联络。电话就在阎锡山的住房里间,王玉林扯着嗓子叫通南京的电话后,对各处的人员说:“阎司令长官现在和蒋委员长说话。其他电话一律停止。”


说完后,王玉林就退了出来,庞小侠等人也都退到门外。因为在外面,庞小侠对阎锡山说些什么听不清楚,他只清晰地听到了“军法从事”


四个字。


因为这几天行营人员都在议论,第61军军长李服膺搞不好要倒霉。


所以庞小侠首先想到,可能要对李服膺“军法从事”。他突然感到有些恐怖。


灭顶之灾正像一张黑色的大网,悄悄罩向了李服膺。


在滹沱河南岸,李服膺集结起他的残部,由广灵以西经应县向雁门关转进。途中,他接到了阎锡山召集各军军长开会的电报。他的部下里已经有人预感到可能要出事,舆论对晋绥军,尤其是对第61军责骂得非常凶。


于是左右的人说:“军长,后方各地对天镇的实际战况不明了,难免以讹传讹,有所指责,目前平型关战局危机,全局很快将有变化,不如迟几天去较为妥当。”


但是,李服膺却表现得极为自信,他认为阎不会委屈他。于是,他骑上战马,带少数随从,毅然起身去太和岭口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