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然森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0
|本章字节:8248字
大马去了一趟院东头,请来了远近闻名的老中医纪为良,纪为良鹤发童颜,一脸高古。他微闭双目给我姥爷诊了片刻脉,又看了看舌苔,问了问二便,然后说,此病为气郁于肝所致,故胸闷气短头晕目眩四肢乏力,治需疏肝气解郁调中。于是开下了一个方子,属柴胡、香附之类。大马带人去送纪老先生,顺便将药抓来,当即就煎好一付让我姥爷吃下了。这天晚上,头半夜我姥爷睡得很安稳,一直陪伴在侧的我大姥娘和大马娘便松了一口气,于是喊来狗儿看着,两个女人就回后院睡觉去了。谁知到了下半夜,我姥爷忽然口吐白沫四肢乱蹬大叫不止。狗儿吓得浑身发抖,连滚带爬地跑到后院把我大姥娘和大马娘喊来了。
庄于氏扶住我姥爷大喊:“老爷,老爷,你怎么着了这是?狗儿,快让大马他们再把纪先生搬来去,快!”
狗儿就把前后院的人全都喊起来了。
大马带人去搬纪先生的时候,我姥爷忽又安静下来了。他看着床前的众人,一副羞羞答答的样子。我大姥娘庄于氏说,你喝水啵?他摇摇头,然后慢慢坐起来,拉住了我大姥娘的手。庄于氏立时羞得满脸绯红,她不明白我姥爷怎么突然间敢当着众人的面和她这么亲近了。这时,我姥爷说话了,其声竟是我小姨的:“大娘,你好啵?这么些天不见了,我想你呢。”
众人终于明白,我姥爷是让我小姨的鬼魂附身了。
我大姥娘也就不觉得羞了,她拉紧了我姥爷的手泪流满面。她说:“改呀,是你吗?是你家来了吗?大娘也想你呀,这些天大娘总想去看你,可又不敢去,我是见了你的坟就哭个不停,我怕你也跟我一块难过伤心啊。
改呀,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地去了呀,呜……”
她一哭,大马娘和靠儿也都控制不住地哭了。
大马娘也上前拉住了我姥爷的手,说:“俺那好改呀,你总算又能跟我们说话了。”
我姥爷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流着,说:“婶啊,你别难过了。大娘、靠儿嫂子,你们也都别难过了,你们一难过,我就更难过呀。你们过来坐下吧,坐下,咱们说说话我就得走了。我不能老在这呀。”
靠儿往前走了走,挨着庄于氏坐在了床沿上。
我姥爷说:“靠儿嫂子,你怎么不说话呀,生我的气吗?我没听你的劝,我走了,可是我感激着你呢。嫂子,你真好。我一开始见着你就喜欢得不得了,我要是不死的话,咱俩一定相处得不孬啊。你怎么还不说话呀,你往前点,往前点叫我摸摸你的手。”
靠儿脸色彤红,只说:“妹妹,我也觉得你好啊。”但却不好意思往前去。她怎么也觉得这不是改改而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她知道我姥爷是好人,可把一双手让他摸算怎么着呢?她不想让他摸。
大马娘说:“靠儿你往这点,愣什么呀?你改改妹妹望着你亲呢。”
靠儿无奈,扭扭捏捏地坐到了我姥爷面前。我姥爷就轻轻拉住了她那双嫩白嫩白的手,摸着,摸着,那样子让靠儿浑身发紧,也羞辱不安。她想,死人真能附在活人身上吗?是不是这老头子装的呀?如果是装的,那么说话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像改改呢?这时,我姥爷扑进她的怀里哭起来了,满是胡子的脸紧贴在她的***之间,热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衣衫恰好吹拂着她的一只***,使她有种痒酥酥的快感。她羞得无地自容,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外面有了响动,大马他们又把纪先生请来了。但是纪先生进屋一看我姥爷的样子就退出去了,说:“等他清醒了再看吧,我先在外面坐一会儿。”
我姥爷并不知道纪先生来了,他从靠儿的胸前抬起头,告诉二仁狗儿他们都出去,他和我大姥娘她们有话要说。二仁和狗儿出去了。他一手拉我大姥娘一手拉住大马娘,有些羞涩地说:“大娘,婶子,陈家观庄那边怎么样了?”
两个女人也就明白他问的是我小姨的婆家,我大姥娘就说:“不知道啊,你走了以后,咱派人去给他们送信了,他们捎来了两刀纸,从此就再也没动静了。听说那个小伙子倒还有情有义的,知道你没了,当着众人的面掉了眼泪。”
我姥爷长叹一声,眼泪又下来了,说:“这就是命啊。不怕你们笑话,我临死的时候还舍不得他呢,我和他只见过一面,他人怪憨厚,长得也俊,我要是不出事该多好啊!大娘,我想见见他,你们说行啵?”
我大姥娘说:“这……谁知道啊……”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大马娘就在后面扯我大姥娘的衣襟,意思让她答应我小姨的要求。
我大姥娘就说:“那行啊,改天我找人把他叫了来,你们见见面。”
我姥爷就笑了,然后又说:“我得走了,最后给大马哥留下一句话,让他一定给我报仇啊!这个仇不报,我在阴间里是一天也不安宁啊!”话音一落,我姥爷撒开两个女人的手扑通倒在床上,大叫一声:“哎哟俺娘哎!”
接着一阵咳嗽,就愣愣地看着床前的人。
“你们几个怎么都在这儿呀,天什么时候了?”
我大姥娘说:“才刚改改回来了,附着你跟我们说了半天的话呢。”
我姥爷又咳嗽了几声,说:“是吗,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啊?”
纪先生进屋来,开始给我姥爷看病。他说我姥爷病情依如白日,虽没减轻,也未加重。只把方子稍作改动,加上当归、犀角就行了。
大马连夜把药抓来,连夜煎了让我姥爷吃下,天没亮我姥爷就觉得好多了。
我姥爷的病见好,大马娘和我大姥娘就放心了。想起改改要见她那未婚夫的事,说人家和咱不是亲戚了,去叫人家人家能来吗,莫如给她许上个小人儿吧,把那小伙子的名字写上,叫他与咱改改在阴间里做一对夫妻吧。商量好了,就弄来些五彩纸开始做纸人儿,做纸嫁妆,正正规规的,像真的办喜事一样。然后又杀了鸡给纸人儿开光,开光语道:
天上神仙发下话,你是万物来造化。说是给你找了主,配给善人老庄家。庄家女儿一十八,与你匹配正相洽。你饮龙泉一口水,再吃密山香饽饽,扬扬眉,吐吐气,去到阴间那个家。那个家里你为大,改改贤惠侍候着你。别打她,别骂她,恩恩爱爱到白发。转世脱生富贵地,还做夫妻成一家!
这套话念叨完了,把鸡血从纸人儿嘴里灌下去,然后与全套的嫁妆一起拿到我小姨的坟上去发送了。
奇怪的是,这天晚上大马娘和我大姥娘做了同样一个梦,梦中,我小姨穿着红袄绿裤戴着耳坠子,完全是一副新娘子的打扮。她领着一个英俊的小伙子来给她们磕头施礼,说感谢她们成就了他们二人的好事。我大姥娘和大马娘都看出了,那个英俊的小伙子就是陈家观庄那个年轻人。第二天,两个女人一起把梦说了,都大惑不解。说这难道是真的吗?我们只不过把那年轻人的名字写在纸人儿身上了,就能把他的魂儿勾来了?于是悄悄派二仁去陈家观庄打听了一番,结果得知,那个年轻人于昨天下午得急症死了。大马娘和我大姥娘大为惊愕,再也不敢提在纸人儿身上写过那个年轻人的名字了。
我姥爷的病情渐渐好转了,只是身体稍微虚弱点,但他能坐在枣树下喝茶了。于是安排二仁他们,说地里的玉米秫秫该收了,快找人收割吧。
二仁说:“老爷放心吧,我早就想到了,昨天就把人找好了。明天全部到齐,就可以下手干了。”
我姥爷很是高兴,说人来了以后二仁你就操心安排他们干吧,我身体不好,什么事就指望你了。
这时正是早晨的太阳刚刚悬于东天之际,阳光从树杈间透过来,零散地散在院子里,画眉鸟又在动人地鸣叫,营造了让人惬意的气氛。
时密河里的流水声不时地传来,隐约之间如歌如泣。
我姥爷品着茶,享受眼前的一切,感到心情比头些日子有了很大的好转。他吩咐我大姥娘和大马娘:“今早晨全家人吃‘宽心面’吧,一人碗里放上点肉丝两个荷包蛋。”但是转瞬间我姥爷的心情又沉郁了,他在想,自己现在还有心思吃“宽心面”吗,大仇未报奇耻未雪呀!
这时,大马从后院过来了,他一边走一边伸胳膊蹬腿,一副极不安分的样子。
我姥爷说:“大马,过来坐吧。”
大马坐下来。
我姥爷就问他:“这些日子是不是一直领着村安会的人练武呀?”
大马说:“练!一直练着呢。”
我姥爷说:“你想过咱和刘家的事吗?”
大马说:“想过,一直在想。跟刘家打官司看来是不行了,那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我姥爷说:“是啊,我也在想啊,可有什么办法呀,咱斗不过人家呀。”
大马说:“依我说,明着咱斗不过他,干脆来暗的,哪天我摸到他们家去,杀他几口子就什么也解决了。”
这正中我姥爷的下怀,但他赶紧摆摆手:“别乱说,小心墙外有耳。”
大马说:“这事老爷要是同意,哪天我就办去,杀几个人算什么啊,就跟杀鸡没什么两样。想当年……”他把在临朐杀人的事说了。
我姥爷没有想到大马杀过人,他在吃惊之下也有些高兴,因为大马有了杀人的经验,再去刘家杀人也就易如反掌了。
来庆和闲姐儿来了。
一进门儿闲姐儿就拿袖子擦眼睛,说:“叔啊,你怎么就病了呢,你可要好好治啊,你是庄家的顶梁柱啊,你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啊。这两天我本来在娘家,一听你病了,就急急火火地跑回来了。”
来庆说:“是啊叔,她一听你病了就跑回来了。”
我姥爷还有话没对大马说,来庆两口子一来让他大为反感,就没好气地说:“放心吧,我死不了!快忙你们的去吧,我还有事跟大马说呢!”
两口子本是来讨乖巧的,没想到反讨了个没趣,回到家里就把我姥爷好一番骂,什么恶毒骂什么。骂够了,闲姐儿说:“想个法子把老东西害死算了,他不死,咱永远也抬不了头啊。”
来庆说:“你能!他是那么好害的?还得收拾福儿,福儿那个私孩子完蛋了,老东西也就没能了。”
闲姐儿说:“福儿看上靠儿了,咱就想法让他和靠儿往一块弄,然后再告诉大马,到时候咱不杀儿有杀儿的。你说好不好?”
来庆说:“好,实在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