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作者:黄易

|

类型:人物·传记

|

更新时间:2019-10-06 13:22

|

本章字节:88452字

作者:黄易大小:1578k类型:武侠时间:201312723:59:21在这里,问题在她那对长而细的眼睛,透出一种难而形容的深沉和冰冷的味道,使人有点不寒而栗,而愈看下去,那种感觉便更强烈。


“这是谁?”


凤香道:“天庙八师里,花云外的另一个女祭师——聆女师。”


我呆了一呆,这位就是那有精神异力,擅长医药的女祭师了。


凤香默默地将聆女师的画像放回。


我走到她身旁,低声道:“这像不像她本人?”


凤香点了点头,娇躯忽地颤了颤,向我靠来,我骇然下伸手搂着她的香肩,道:“怎么了?不舒服吗?刚才你又没有看到聆女师的肖像。”


凤香不好意思地离开了我的怀抱,往那面空墙走过去,“呀”一声,停了下来,惊叹不已地看着。


在这近距离的角度处,我终于看到墙上纵横交错的线条绘的是什么。


那是我那张画的初步线稿,特别是脸孔的轮廓,虽寥寥数笔,但已清楚将我显现了出来。


壁画中的我横卧墙上,枕着看来是飞雪的马形物体,几倏锋利的线条,使我感觉到是斜放身上的魔女刃,身下山峦起伏,河流婉蜒,赤着的双足,一只足踏净土靠海的岸边,另一足浸在净土外的大海里,说不出的宏伟,说不出的自由惬意,天空仍是空白一片,这绝世之才的美丽女画师,竟投入我怀里,玉手紧抱着我的腰。


我丝毫感觉不到男女间的情变,有的只是种升华了的爱,一种超越了物质的精神接触,虽然她的肉体是那么地实在。


我伸手紧拥着她。


凤香满足地叹了一口气,离开了我的怀抱,圣浓庄重的神情,使我知道自已在她心中,已成为了一件至美的艺术品。


凤香直追至在这伟大的但未完成的壁画上挨着,一瞬不瞬凝望着我,眼中射出无尽的深情,轻轻道:“昨夜回来后,我便开始为大剑师的画起草打稿,直到这刻,应该已很疲倦了,但事实上我却是从未曾试过这样精神奕奕,这么快乐忘忧,这么生有可恋!”


我忘记了画室外面的世界,忘记了外面正进行着无休无比战争扣死亡,移到她身前,两手撑在她身躯两旁的壁上,低头俯视她仰起的俏脸,柔声道:“你不需要我来,也可以作好这画,为何却要邀请我来?”在这角度下,她分外予人娇弱和需要呵护的印象。


凤香樱唇轻吐道:“是的!任何我看过一眼的东西,也可以在多年后画出来,但我却一定要你来,因为墙上这画,是冷酷现实里的美梦,只有你来了,这美梦才可变成现实。”她缓缓闭上眼睛,以蚊蚋般的声音道:“当这画完成后,我便拥有你,拥有你所有的爱,你全是我的。”


我心中一阵感动。


她对我的爱,和以前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同,是超然于物和现实之上,是纯洁的精神结合。


我道:“张开你的眼来!”


她柔顺地张开秀目。


我倒没有她过目不忘的本领,全神地细视她秀气迫人的俏脸,记着每一细节。她出奇地平静,任由我饱餐秀色。


我低头下去,痛吻她柔软的樱唇,然后缓缓退开,直至我推门离去时,她仍闭目挨在那幅刚起步的伟大壁画上。


我在她身上上了人生新的一课。


当我回到大公府时,广场停了一辆比平常车身长了最少一半的八马拖拉大马车,帘幕低垂,教人看不到里面是否载着人。


这时侍者的位置坐了一个驼背的瘦汉子,样貌非常丑陋,一点也不像无论年纪大少均男侨女秀的净土人。


我心中涌起一阵不舒服的感觉。


我步上大公府的石阶,红睛和妮雅迎了过来。


妮雅半嗔半怨地瞪了我一眼,好像怪我丢下了她去拈花惹草的样子,不过我却知道她深一层的内心是丝毫不介意的。


红晴道:“聆女师来了,那是她的马车。”


我道:“她是从哪里来的,为何遇不上黑叉人?”


妮雅道:“聆女师并不是住在天庙的,她的行宫在飘香城西五十里一处叫‘炳药谷’的地方。”


红晴道:“父亲和其他人都在殿内,等候聆女师询问左令权的结果。”


我走到妮雅身旁,问道:“采柔和大黑哪里去了?”


妮雅道:“红月带了采柔入城买衣服,大黑当然跟着去了。”


蹄声响起。


聆女师的私人马车驰往府后马厩的方向。


我道:“驾车的是谁?”


红晴低声道:“是个怪人,从不和人说话,听说自幼便是聆女师的仆人,他从不肯让人碰聆女师的马车。”


不知是否多疑,我总觉得聆女师的怪仆在偷偷看我。


当进入那晚举行宴会的大殿时,红石大公、约诺夫、灵智三人正在密密低语,见到我来,立时迎上。


红石大公道:“我们的号召获得很大的反响,附近百多条乡村的男女都动员起来,估计最少有七至八万人可用的人,他们虽然不能真正拿刀枪上战场,却可在后勤的补给和运送上给我们很大的帮助,这小矮胖也平白多了近千的匠人,赶制裁他发明的武器。”


约诺夫道:“在往日,一般净土人听到黑叉人都吓得躲起来,现在听到圣剑骑士来了,都从密林里走出来。”


灵智道:“在整个与黑叉人的战争史里,净土的军民从未试过如此斗志高昂,真是令人感动到想掉下热泪。”


各人齐往殿后望去。


一个高瘦修长,头顶发髻影映入眼帘。


我旱看过聆女师的画像,知道她的样子,但看到真人时,仍不禁心中一懔。


我本身已是身材高大的人,但比起她还要矮上少许,我从未见过这么高的女人,黑色的紧身衣紧紧包着她瘦削但绝不见骨的身裁,外披一件黑披风,我想起了巫师的情妇黑寡妇连丽君,她也是最喜欢穿黑衣的。


她看来虽在四十间,但皮处却出奇地娇嫩暂白,脸容冷冰冰的,和净土的女子的热情的奔放,温婉完全是两回事。长而媚的眼精光闪闪,本是颇为美丽,但我总感到内中有一种近乎魔异的邪力。


我终于明白了凤香对她的感觉。


众人纷纷施礼。


聆女师两手捏着一串珍珠,在手指间依循着某一个节奏转动着,来到我们面前。


她的眼落在我脸上。


红石正要引见,聆女师冷冷道:“这就是由连云山来的大剑师兰特公子吧!”


我礼貌地答道:“正是兰特,女祭司你好!”心中暗想她的声音沙哑低沉有若男人也算是难听的了。


聆女师毫无笑容,道:“并不很好,左令权的心志非常坚强,使我耗用了大量的精神力量。”


众人对聆女师的神态语气像早习以为常,一点也不以为异,但气氛却严庸起来。


灵智正容道:“我们恭听聆女师得来的珍贵消息。”


聆女师望了灵智一眼,淡淡道:“你对我总是信心十足。”顿了一顿,眼光转向红石大公和约诺夫,道:“我得到的消息你们会很不愿意听到,我控制了左令权的神智后,他告诉我黑叉王尧敌派来攻打南方的军队,不是四个军团,而是五个,最后一个由黑珍珠率领,作为物资补给的后备军,十天内必到飘香城。”


众人齐齐一怔,脸色转白。


这就像晴天起了一个霹雳,完全打乱了我们的部署,假设我们要分一半人留守飘香城,已将不足的兵力又将大大分薄,不知凭什么去解天庙之围。


聆女师眉间没皱,叹道:“我有点累,要先去休息一会。”语完自往殿外走去,剩下我们脸脸相觑。


众人向我望来。


我的心也很乱,一时间脑里一片空白,但又不可以不说话,长长吁出一口气道:“这是非常难以想像的事,聆女师以她的方法得来的消息可信性如何?”


红石大公有点不悦道:“聆女师可使最顽强的人吐露出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而每次都证明是如此,所以这次也不会是例外。”


约诺夫道:“眼下之计,唯有留下人手守城,否则飘香捕火若失守,我们便进退无路了。”


我叹了一口气道:“暂时作此打算吧!”


聆女师几名话,便扭转了整个形势,我心中隐隐感到有点不妥,但以不知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夜幕低垂。


我和妮雅,采柔坐在床上内,都是心情沉重。


大黑蜷睡在采柔脚旁的软地毡上,整间屋内自是数它最是快乐无忧。


采柔好几次想问我今午探访凤香画室的情景,最后都不敢问我。


“锵!”


我将魔女刃抽出细看刃体那在灯火映照下流动得更显眼的异芒。你是否真是把有灵性的剑,你可否告诉我如何领导净士人再赢得眼前这场近平绝望的战争?


采柔从椅后贴了上来,双手由肩头伸下,紧拥着我,脸蛋贴上我的脸,幽幽道:“大剑师,我从末见过你临睡前,仍像现在那样手不释剑,采柔知道你定是很心烦了。”


我望向妮雅,见她垂头无误,无精打采,暗叹一口气,向采柔道:“我很久没有听到你唱闪灵歌了。”


采柔呆了一呆,轻轻道:“是的!很久了,或者我是想忘记净土外的一切。”


我的心抽搐了一下,记起了我的好朋友巨灵,搂着我的,正是他最疼爱的妻子。


妮雅道:“大剑师,你好像对聆女师很有戒心,但她是我们最尊敬的祭司呵!而且她高明的医术救活了很多人。”


我不耐烦地打断她道:“我明白,或者那是我的偏见。”心中一动,问道:“祭司会的祭司是怎样选出来的。”


妮雅有点不高兴我对聆女师始终不能释疑,语气冷淡地道:“自第一届法邦祭司挑出来的。”


我道:“法邦祭司现在哪里?”


妮雅语气转冷道:“他三年前死了,死前立下遗嘱,指定聆女师继承他,法邦是净土出名具有智慧的人,虽然聆女师并非道地的净土人,但他的眼光错不了。”


我望向妮雅,闷哼一声,表达出我对她语气的不满。


妮雅娇躯一震,走了过来,坐在我脚旁,搂着我的脚,将头埋在我怀里,柔声道:“对不起,我的心情很坏。”


我叹道:“谁的心情会好?我们睡吧。”


那晚我睡了一会,便醒了过来。


知道暂时是难再寻好梦,索性坐起来,靠在床头,好好想一想。


外面仍是黑漆漆一息,离天亮还有好一段时间。


圣剑骑土?哼!这可能只是个大笑话。


我想起了美丽的女画师凤香,她是否正在画着那躺在净土九山十河之上的我。十河的河水,最终都是流出大海,永不回头,就像生命,失去了便永不能重得,人们想出了言之凿凿的来世,是否只是给自己一点点安慰。


“叮!”


我骇然一震。


魔女刃在沉寂了一段长时间后,又再示警。


我伸手后探,将放在枕下的魔女刃取了过来,放在胸前。


露台外微响传来。


我心中大奇,以大黑的灵敏,为何竟丝毫没有反应,就在这时,我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气,我是绝不会认错的,这是在郡主宫内郡主使人点起使我昏睡不醒的“睡香”,由巫师制造出来的“睡香”。


我明白了妮雅、采柔和大黑皆沉睡不醒的理由。


但为何我却没受影响?


脚步落地的声音。


我不动声息地静观着。


门开。


一个高瘦之极的黑影闪进来,向着我们床头的方向,一扬手,一团雾状的东西迎头罩来。


这一下虽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但怎难得倒我,整个人弹起,顺手牵着被角,一掀一扬,大被一片云般飘过去,不但挡尽那团雾,还顺势向那刺客罩下去。


同一时间我飞身下床。


“锵!”


魔女刃离鞘而出,透被而入。


“噔!”


剑刃被刺进墙上。


眼角余光处黑影一闪。


猛地跳起,刚好躲过对方削脚的弯刀。我怕对方伤害在床侧的大黑,行个险着,凌空一个侧翻,往那人迎头扑去。


黑暗里,那刺客就地一滚,已到了通往露台敞开了的门前,身手比野兽还要敏捷。


我触地弹起,魔女刃光芒大盛,由下标上,直取那人头上的空间。


那人以为我黑暗中刺错了方向,弯刀一闪,横削我小腹,手段毒辣之极。


岂知我正要诱他如此,一声长笑,左脚挑出,正他的刀身。


“呀!”


一声低沉嘶哑的女子叫声,弯刀只往上扬起,竟能保持不脱手。


我的魔女刃倏收又吐。


“叮叮咚咚!”


弯刀折断,那人一个翻身,落到门外露台上。


这时四周人声响起,显是守卫们听到了这里的恶斗。


“楚!”


一团白雾爆起化开。


我急忙掩上门,挡着白雾的侵入,暗叫可惜,竟让她逃走了,真是高手,但我却不担心,因为我已知道她是谁。


客厅内挤满了人。


天已大明。


采柔和妮雅坐在椅上,倦容满脸,还未完全恢复过来,大黑则一如往常,在人堆里左穿右插,好不得意。


我站在厅心,脸容冷峻。


住在大公府的净士要人均已赶至,只剩下花云、灵智和聆女师。


红石大公道:“人都差不多来齐了,大剑师可否说出昨夜有关那刺客的事。”


我冷冷道:“聆女师还来到。”


入门处聆女师接道:“谁说我未到。”身边伴着她的是花云祭司和灵智祭司。


我眼中厉芒闪动,瞪着她一声不响。


红石、约诺夫、红晴、泽失、妮雅等大感不妥,刹那间全静了下来,看着我们两人。


聆女师脚步加快,超前了花云和灵智,直来到我面前伸手可触处,立定,细长的眼一睁,射出两道锐利若箭的目光。


我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心中一懔,收摄心神,丝毫不避她眼里暗藏的异芒。


聆女师见我不受影响,闪过惊异之色。


我哈哈一笑道:“你还敢来见我?”


聆女师露出一个充挑战意味的森冷笑容,道:“你是谁?我为何不敢见你?”


灵智走上来劝道:“大剑师你是否误会了……”


我微微一笑道:“聆女师,你骗不了我,咋夜那个人是你,是吗?”


众人大为愕然。


花云道:“大剑师,你是否弄错了,昨晚聆女师与我和灵智谈了整晚,怎能来行刺你。”


我呆了一呆,这怎么可能,难道……


红石大公毫不客地道:“大剑师,聆女师在我们净土有神圣的地位和身份,是绝不容人损害她的名誉的。”


妮雅站了起来,叫道:“大剑师!”语气里已有嗔怪之意。


其他各人均神色不悦。


只有红晴和采柔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另一个反应异常的人就是天眼,直至此刻,他一句也没有说半点表情也没有。


聆女师眼神变得冷漠起来,亦没有因这么多人站在她那边而稍露得色,可见其城府之深沉。


我望向花云道:“你是否第一次和聆女师倾谈过夜?”


花云点点头。


我加重语气道:“昨夜是否她主动邀请你们。”


花云眼中闪过疑惑之色,点头。


我眼光冷冷扫过众人,最后回到聆女师脸上道:“你必有令他们两人不知道你离去又回来的精神异术吧?聆女师?”


红石***道:“大剑师,请你先冷静一下,花云和灵智两位祭帅都曾经过天庙‘枯禅座’的测试,心灵和精神的修养有异常人,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迷倒,何况凡经聆女师施术的人,事后都会非常疲倦,看!两位祭司一点弄样也没有。”


我不能不承认红石这番话很有说服力,但我仍有最后一招,仰天一笑道:“我不知道聆女师究竟使了什么手段,不过有一件事你却难搪塞过去,昨晚的刺客给我挑中了肩头,希望你也不是刚巧有一肩头受了伤吧?”


众人更准安静了下来。


聆女师冷冷看着我,平静地道:“左肩还是右肩?”


我暗叫不妥,道:“左肩!”


聆女师脱下披风,伸手一拉,整个左肩露了出来,由于她拉得颇低,连丰满的胸肌都见到一大截。


她左肩光滑如境,一点伤痕也没有。


一时我哑口无言。


气氛僵硬至极点。


聆女师喝道:“召我的马车来!”


红石焦急地道:“聆女师,这事……”


聆女师再重叫一次。


红石叹了一口气,命下面的人照办。


我依然和聆女师毫不相让地对视着。


心念电转,难道我真的认错了人,不会的,我认得她身形,她的声音,我还猜到她真正的身份,是巫国派来的人。


聆女师盯着我,神色转厉,冷冷道:“我以祭司的名誉,怀疑你圣剑骑土的身份。”


“胡!”


大黑忽地小脊毛直竖,一步一步往大门走去。


众人呆望着它,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刹那,我看到聆女师眼中凶芒一闪。


采柔勉力站起,喝道:“大黑!”


我沉声道:“不!采柔!让它去!”


大黑速度蓦增,冲出门外,直奔到聆女师的马车处,绕着圈子狂吠,又向我处扑回来。


采柔脸色大变,颤声道:“大元首?”她记起了那次在沙漠里大黑发现大元首时的神态。


我冷冷望了聆女师一眼,在她身旁擦身而过道:“小心着了凉!”往门外走去。


那驼侍奇怪地垂下了头,没有看我。


众人跟了出来。


我叫道:“大黑!过来。”然后向红石道:“我要求搜车!”


这时大黑来到我身边,坐了下来,回复平静。


红石和妮雅一齐惊呼道:“大剑师!”


约诺夫拦在我的面前,正容道:“大剑师,我们虽然尊敬你,但你对聆女师女祭司的行为实在太过份了,我……”


聆女师的声音响起道:“不!约诺夫,让他搜。”


我转身望向聆女师,微笑道:“噢!我突然又改变主意,不搜了!”


这因连灵智和花云两人也为之色变,因为我实在太过份了。


聆女师眼中闪过警惕的神色,傲然走到马车旁。红石连忙抢前为她打开车门,一脸不安之色,在他们心目中,祭司是绝不能冒犯的,即管圣剑骑士也不能例外。


聆女师一言不发,进入车内。


门开。


驼仆马鞭扬起,默默开出。


众人呆在当场。


采柔来到我身边,低声道:“可能藏大车底的暗格里。”


我道:“你看车来时的轨痕,只有空车才那么浅,大元首绝不在里面。”


这时天眼正立在我对面,我感到他眼中精芒一闪,倏又敛去。


我心中一动,升起了一个念头。


灵智向我望来,叹道:“大剑师,这事相当棘手,你……”


我冷然截断他道:“更难办的事还继续有来呢。”转向红石道:“大公,我要求你将全城封锁,然后派出足够人手,以最快的时间搜遍全城,因为我怀疑一个可怕的凶魔,现时正飘香城内。”


妮雅挺身而出,粉脸通红道:“够了!大剑师,你知道这样做是会扰民的吗?你对聆女师太有成见了。”


红晴跳了出来,向红石大公正容道:“父亲,我要求负责圣剑骑土指派的这项命令。”


红石大公望着他的儿子,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最后长叹一声,道:“好吧!”


我默坐厅内,旁边是采柔和大黑,妮雅坐在对面的厅里,三个多小时,一句话也不和我说。


其他人早散去了。


我知妮雅气在上头,柔声道:“妮雅!”


妮雅并不抬起头,沉声道:“想不到你固执起来会变成像个盲目的疯子。”


采柔警叫道:“不!大剑师不是这样的。”


我制止了采柔,心头火起,冷冷道:“妮雅女公爵,时间会证明一切。”


妮雅愤然立起,大怒道:“到了这等境地,你还要坚持,你要看人家的肩头,人家给你看,你要搜人的车,人家给你搜。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你破坏了所有净土人对你的感激和尊敬。”


我道:“你可以坐下吗?”


妮雅叫道:“不可以!我爱你,我爱你,所以我特别恨你做出这种侮辱天庙的事来。”


“叮!叮!叮!”


妮雅眼中露出奇怪的神色道:“这是飘香城警报!”


蹄声由远而近,一名骑兵几乎是滚下马背一直冲进来,气急败坏地道:“凤香画师处发生了很可怖的惨事。”


手足立时冰冷起来,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画室已不成画室,近千张画变成了破布和木屑,陶罐碎裂,各种颜料倾流进上,沾在墙上。


凤香赤裸的尸体不自然地扭曲在地,地上全是血,鲜红的血。


画室内曾发生的暴力是惊人的。


只有失去人性物恶魔才可干出如此惊人的暴行。


卫兵奉命用厚毡将双目睁大至爆裂出血丝的凤香覆盖起来,因为我不想跟着来的妮雅和采柔看到这么可怕的景象。


努力提醒自已要镇定,冷静。


红晴嘴唇颤震着,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凤香死了!


这是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昨天她还是那么情深款款,那么热爱着生命。


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在大门处响起。


他们来得都比我迟,因为没有马可以快得过飞雪。


大黑首先扑入。


“吼!”


大黑毛发直竖,绕着凤香的尸体打转,不住悲鸣。


红石、采柔、妮雅、无限、灵智等人陆续来到我身旁,众人都惊骇得不知如何去接受眼前那不可改移的残忍现实。


不知是谁哭起上来。


我伸手阻止道:“不要哭,现在还未是哭的时候。”


天眼走到凤香的尸体身前,停下,拉起毡子的一角看进去,颤声道:“她有没有被人……”


红晴颤声道:“有!那恶魔简直不是人。”


我冷冷道:“他并不是人!”


花云失去了控制力,冲到我面前,悲叫道:“那究竟是谁?”


红石叫道:“你们看!”指着墙上那未完成的壁画,原本是我头部的部分,全是横横直直利刃劈过的痕遗迹……


灵智叫道:“天!谁人会干如此疯狂的事?”


花云平静了点,双目血红握拳道:“大剑师,告诉我们,那是谁?你知道那是谁!”


约诺夫道:“血渍已变成干黑,这事应发生在昨夜中更时分。”


我望向花云,一字一字咬牙道:“这恶魔叫大元首,是帝国的暴君,今次我来净土,便是要追杀他。”


红石道:“他是怎么样子的?”


我道:“他比我还要高一个头,永远穿着黑色的盔甲,一种普通兵刃不能穿透的盔甲,你只要看他一眼便永远不能忘记。”


红石道:“这是没有可能的,整个飘香城都处在高度戒备的状态,这样外型可怖的人是绝没有可能进来的。”


我淡淡道:“有人将他偷运进来的!”


红石厉声道:“谁?”


我狂喝道:“就是那人!”伸手一指,指着面向墙壁挨放的一张画,整个画室,只有那一张才是完整无羌的。


凤香的死太震撼了,使他们没有一个人留意到这唯一未被破坏的画,也没有人想到其中有任何意义。


泽生和侯玉扑了过去,将画移转过来,画中的聆女师立时脸对着所有悲痛欲绝的人,聆森的眼像在嘲弄着我们的愚昧和无知。


妮雅走到我身旁,声嘶力竭地叫道:“大剑师!”


我淡然望她,道:“什么事?妮雅女公爵。”


妮雅眼中含着泪水直流而下,全身颤抖着。采柔舍下了不安的大黑,过来将情绪激动的妮雅搂入怀里。


红石道:“大剑师,无论你是谁,你应知道你要负责自己每一句说过的话。”语气之严厉,未之有也。


我的心神却飞到了远方。


假若我现在带着大黑和采柔,骑上飞雪,可望于一段很短的时间内,或者是十天,又或二十天,追上大元首,和他一算我们间累累血债。


但我若这样做了,天庙也将陷进了敌人的手里,净土也完了。


我应该怎么做?


众人眼中射出不满的神色,使我知道自己已成为众矢之的,这些愤怨无奈的人,是需要发泄的对象。


天眼站了起来,平静地道:“你们都错怪了大剑师,他的怀疑是绝对有理由的。”


众人齐齐一呆。


连妮雅也收止了断断续续的哭泣。


天眼道:“刚才大剑师请求我去比较聆女师离开大公府在泥地上留下的痕迹,和她离开飘香城时的痕迹,发觉后者明显地深了许多,显示车载的重量明显加重了,若是载多了人,那应是三名大汉的重量。”


我冷冷道:“不是三个人,而是两个人。”


灵智愕然道:“假设一个是那恶魔,另一个是谁?”


我眼光扫过众人,道:“那人是左令权。”


众人脸色一变。


一话犹未已,蹄声急响,至门而止。


红晴迎了过去,拦着那军士。


室内静至落针可闻。


不一会,红晴铁青着脸走了回来,道:“有人劫走了左令权,守卫他的十八个人全死了,而且……”深吸一口气,才大叫道:“都死得很惨,其中两人是活生生被扭断了颈骨。”


各人的脸色有多难看便多难看。


红石嘴唇颤震着,却说不出话来,囚禁左令权的囚室当然是守卫森严兼隐蔽,没有内奸的指示,谁可将他救出去?


天眼仰天长叹,道:“大祭司,你错了!”


众人望向天眼,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提起了净土地位最尊崇,众祭司之首的大祭司,还说他错了。


天眼目光掠迁被毛毡覆盖着惨被奸杀的凤香,射出悲痛和懊悔的神色,缓缓道:“当年法邦的死太突然和充满疑点,只不过因他死前的三个月,聆女师并不在他身旁,所以我们才没有怀疑到她身上,但是对应否认聆女师继承法邦的位置,祭司会却有很大的争论。”


这回连我也感奇怪,因为法邦既明文规定了聆女师为他继承者,除非祭司会改变了数千年来的传统,否则自应是无可争议,顺理成章。


天眼垂下了头,叹道:“法邦在生前,曾向我和致静祭司透露了不会选聆女师作他的继承人,这不但因为聆女师是外来人,更主要是因为他不信任她,所以当看到法邦的遗命时,我和致静都大感诧异,故曾提出反对,最后的结果你们都知道了。”


红石道:“假若那恶魔真的是由聆女师带入城里,那聆女师怎会容许他奸杀凤香,那是会引起我们的警觉的。”


众人纷纷点头。


直到这刻,他们对聆女师仍是半信半疑。


我道:“你们知不知道墙上画的是什么?”


众人摇头。


采柔“呀”一声叫道:“我知道,那是大剑师悠然躺在净土上沉思的画像。”


花云点头道:“是的!我可以证明这点。”


没有人会怀疑,因为除了头部外,其他部份仍是完整无缺,特别是那双浸在海里的赤脚,我的心抽痛起来。


凤香真的死了,而且是死得那么惨!


无尽的悲伤!


惨事何时才能了结。


众人的呼吸愈来愈沉重。


但他们仍未明白。


我道:“假设我估计无误,聆女师是由城东的门入城,途经此处时,装作探访凤香,乘机施术将她迷倒,控制她的神智,要她即使醒来后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然后让大元首躲在凤香的画室内,到了晚上,再使人带那恶魔进大公府,救出左令权,然后聆女师再来时,便可将两人接回,载出城外,这也是聆女师匆匆离开的原因,画室内的惨剧,应是连她也不知道,因为大元首定会设法瞒着她。”


妮雅道:“但大元首为何做出这明显不智的行为?”


我脸无表情望向她道:“因为他忍不住,当他看到我的画像时忍不住而狂性大发,你看不到吗?我伸手指着壁画被毁坏的部分。”


妮雅退后了两步,骇然看着我,想不到我对她如此疾言厉色。


怒火在我心中燃烧着。


这女人还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一遇上事情,便对我投下不信任的一票,谁还可要求我无条件忍受她对我的?


采柔爱怜地搂着妮雅,低声安慰她。


我无暇理会她们说什么凌厉的眼神转到红石大公和约诺夫两人处。


两人神态明显转变了许多,显示对聆女师的信任已被我动摇了。不!不是我,而是被天眼动摇了。说到底,我只是个外人,去他妈的什么圣剑骑士。


秀青***道:“假设聆女师真的不想打草惊蛇,更不应将左令权劫走。”


我仰在一阵悲笑,只觉内心种满了愤怒和怨恨,大元首旱逍遥在外,这群人还如此如在梦中,我是否应该放下净土的事不管,专心去追杀万恶的大无首,将他碎尸万段,以报千百世也不能解开的大恨深仇。


他们齐露出骇然之色。


笑声倏止,我冷冷道:“这道理更简单,因为取女师怕她虚报军情的事被拆穿,你们这群傻瓜相信她,但却不是我大剑师兰特,你们是一群死到临头还坚持妇人之仁不想严刑问左令权的人,但却不是我。所以即管左令权被劫走,你们这群盲人也不会想到她头上去,她太熟悉你们了。假设我没有猜错,打一开始黑叉人能占尽优势,是因为他们有一个深悉净土的内奸在你们那里,所以她并不居住在天庙里,因为那里太不方便了。”


众人哑口无言,脸色转白,一方面因我这番话太不客气,另一方面也给我点中了事实。


我大叫道:“飞雪!”


蹄声轻响,飞雪步入室内。


我向采柔喝道:“采柔大黑过来!”


采柔俏脸现出骇然之色,惊叫道:“大剑师!”


飞雪和大黑来到我身旁。


我冷冷道:“本人再没有留此继续受人责难和怀疑,我杀了大元首和聆女师后,便会离开净土,希望你们好自为之。”接着向天眼和红晴道:“天眼祭司对我的信任,红晴对我的友情,我兰特却是永不会忘记的。”


众人僵在当场,不知如何劝阻。


“不!”


妮雅一脸热泪,缓缓来到我脸前,跪了下去,紧搂着我双脚,泣不成声。


采柔也跪了下来,悲叫道:“大剑师,不要舍离净土,她需要你。”


“噗噗噗!”


忽然间,室内再没有一个站立的人。


我仰望自己那被毁了头部的壁画,由踏入画室后强忍着的悲痛狂涌奔腾,热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直到这刻,我才知道大元首使我失去了多么珍贵的事物。


和凤香的热吻好像是在刚才一刻发生,但这一刻她已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我永远也忘不了她死后的眼睛,她所的受的耻辱,只有以血才能清洗。


我要大元首、阴女师、黑叉人和巫帝流尽他们每一滴血,以补偿他们的罪行。


我沉声道:“好吧!我留下来,为了凤香画笔下的净土,我留下来。”


飘香城的灯火,在远方只剩下一小片迷朦的红光,在一整天的旅程后,我和三万净土将士组成的快速先头部队,把由天眼、花云、灵智、红石大公等率领的四万战士和小矮胖负责来自各地乡城近五万的净土后勤部队,远远抛在后面。


我枕着采柔的大腿,仰望着天上点点星光,大黑就挨在我身旁。


柔风刮过我的脸,带来了绿茵野原独有的清新气味。


采柔指着天上特别明亮的两颗星道:“看!那就是飘香星和天梦星,每逢看到她们入夜后出现在中无两旁时,便正值深秋的时节,冬天也不远了。”


我望向采柔秀美的俏脸,这个角度看上去,采柔美丽的轮廓像与整个夜空溶合在一起,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哀。


她是属于和平美丽的夜空的,但不幸却与我连到了一块儿,也与战争和仇恨锁在一起,她最恨的是死亡和战争,但眼前却尽是这些可厌的事物。


采柔的眼光凝注着这天上最明亮的两颗星,低声道:“灵智说,每一个人都是天上下凡的星宿,来到世上寻找星宿所缺乏的温暖和爱情,不知我是属于哪一颗星,希望和你那颗不要隔得太远,不是太难寻找。”


唉!这爱梦想的女孩子,只能在幻想的世界里编织的美梦,我伸出手,轻抚身旁大黑柔软的毛,忽又想起惨死在大元首魔爪下的凤香,若她仍活看,和采柔将会是很相投的一对,因为她们都能在这冷酷残忍的现实里,发掘出最美好的东西。


采柔低下头来,道:“大剑师,你还恼妮雅吗?”


我轻轻一震,坐了起来,吓得大黑也抬起头来窥视。采柔倒入我怀里,搂紧我的腰,幽幽道:“大剑师!我很害怕。”


我抚着她乌亮的秀发,嗅着她熟悉的体香,柔声道:“你怕什么?”


采柔低声道:“我怕你就此不再理睬妮雅,由昨天那事开始,除了刚才你告诉她,你没有心情参加他们的军事会议那一句外,你半句话也没有和她说,唉!她已哭了一整晚,你还不肯原谅她吗?”


我不肯原谅她?是的,我不想原谅她,但那并非原谅或不原谅的问题,而是自昨天后,我心中多了根刺。这是个冷酷不移的事实,这亦叫“经验”,经验是不能被淡忘的,被忘记的都是因为不够深刻,刺得不够痛!


我回头望往身后远处连绵无尽的营帐,在其中某一个内,妮雅、约诺夫、红晴、侯玉、泽生等正开着重要的军事会议──如何攻打黑叉人占领了的立石堡,可是我却全无参与的心情。


在这一刻,这些净土人便像和我活在河的两岸,全无可供渡过的桥梁。


采柔轻叹一声,仰起俏脸,眼睛射出强烈的哀愁,道:“我怕你不但要舍弃妮雅,还要舍弃无助的净土人。”


我心中怜意狂涌,吻了她的额角,道:“放心吧!饼两天我便没事了,现在净土的安危已和大元首连结在一起,要对付大无首,便先要对付黑叉人,我怎会舍弃净土?”


采柔见我始终不肯谈妮雅,眼中忧色更浓,想说下去,又见我神情冰冷,犹豫再三,终没有说下去。


再遥眺数十里开外的飘香城。


在那里,我留下了一段最美丽又最惨痛的回忆,只希望永远也不用再踏足城内,因为怕自己受不了那煎熬。不过,我是否有命回来,却谁也说不上来。大元首若和黑叉人结成联盟,便有可能得到珍乌刀,那净土人制造出来的神物。


当晚妮雅并没有回帐内,晨早时我看到了采柔枕上仍有未干的泪渍。


天还未亮,三万战士拔营起行。


我和采柔大黑堕在队尾处,现在我还没有和约诺夫等人同行的心情。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葱绿原野,仍在草堆小树叶里蜷息的动物和鸟儿,都给我们惊醒过来,天梦河逐渐移往左侧的远方,逐渐远离,只间中传来微弱的流水声。


装载着物资的马车和骑士缓缓前行,这已是所能达到的最高速度。


净土是个陌生的地方,我不知要往哪里去,也不知到了那里我能做些什么事。忽然间我生出了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哼!管他那么多,假设一切都是命运安排了的,我的一切努力也是没有意义。


假若这全都是废墟里那异物的安排,我们只是一条一条的可怜虫!


但真是那样吗?


为何又有预言书的存在?


眼角望处,一名骑士停在前侧,抬头一看,原来是红晴在等我。


我拍马驰出,来到他身旁,和他并骑前行,对这曾共患难的伙伴,我有种打心底涌出来的亲切感觉。


红晴道:“大剑师你好!”


他双眼市满红丝,显示一夜末睡,昨晚他们的军事会议不知得了什么结果,不由感到一阵歉疚,我是否过份了点?


我“嗯”了一声,和声道:“朋友!保持精神是最重要的。”


红晴叹了一口气道:“很多事谁不想应是如何发展,但现实总违背了人的愿望。”


这当然是话中有话,一时间我沉默起来。


红晴探手入怀,取出一条金光闪闪的链子,递过来给我,我一手接过,送到眼前一看,原来系着的是个精致的鸟形坠子,一呆道:“这是什么?”


红晴道:“这是红月自幼戴在身上的飞鸟护符,临起行前,她坚持要我交给你挂在身上,好护你平安飞回去见她。”


想起了娇憨慧黠的红月,也令我想起了西琪。我叹了一口气,将链坠挂在颈上,鸟形坠紧贴着心窝,我怎能拒绝她的好意,何况再见她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这时队伍来到一个大湖旁,并且停了下来。


我奇道:“为何停下?”


红晴道:“因为要等你下一个决定!”


蹄声传来。


约诺夫、侯玉、泽生、田家等一众将领策马迎来,跟在最后的是妮雅,她回复了昔日的冰冷,也没有回避我的目光,使我知道自己已刺伤了她的心,激起了她的骄傲。


众人围了过来,齐齐施礼。


他们的神色都有点尴尬,有点惴惴不安。因为都不知我会怎样对待他们这群曾经不信任我的人。


妮雅是唯一没有施礼的,娇俏的脸庞一片冷漠,但眼内的怆然却瞒不过我,我的心在软化着,也想起了采柔令我心痛的泪渍,唉!这是何苦来由?


约诺夫望向妮雅,在这里要算她地位最高,第一个发言的自应是她。


妮雅作了个让约诺夫说话的手势。


约诺夫嘴角牵出了一丝苦涩和无奈,向我道:“昨晚我们开了个会议,分析了所有资料,发觉我们目前正陷进一个非常危险的形势里。他虽在我身前数步之外,但我的感觉却像他正在非常遥远的地方,一切是那样地不真实,就像在一个梦里,一个不会醒过来的噩梦里。”


采柔策马来到我身旁,轻轻道:“大剑师,我们下马好好谈一谈吧!”


我望向采柔,见到的是她哀求的眼光,哪还能坚持,点头跳下马来,众人纷纷下马,只剩下妮雅仍高坐马上。


我心中叹了一口气,暗忖自己岂是如此没有量度之人,移到妮雅马旁,递出手道:“妮雅女公爵,请下马吧!”


在这一刹间,脑海里忽地浮起当她亲眼目睹父亲被席祝同杀害的悲惨场面,我怎能还再打击她。


妮雅娇躯轻颤,眼中闪过奇异的神采,但转瞬又被冷漠所替代,终没有递来她的玉手。


采柔来到妮雅另一边,伸手搂着她的腿,求道:“妮雅!”


妮雅和采柔四目交投,立时眼睛一红。


我以剑手敏锐的触觉,觑准了形势,伸手搂着妮雅的腰肢,将她提了下来。


妮雅又羞又喜,粉拳迎胸擂过来,叫道:“放开我!”


采柔抢了过来,搂着妮雅喜孜孜退在一旁。


我环视众人,大家均脸有喜色,我苦笑摇头道:“说吧!”


气氛至此融洽多了,虽仍末回复旧观,但已到了可以交谈的局面。


约诺夫定了定神,正容道:“救兵如救火,经过了昨晚的商议,我们一致决定了以最快的速度和路线,赶往立石堡。”


我大奇道:“这道理显而易见,但你仍然郑重其事说出来,其中必有原委,是吗?”


约诺夫脸中现出佩服的神色,道:“大剑师果然明察秋毫,这件事要分开几面来说。”转向妮雅道:“妮雅大公,可否由你来解说?”


看来每一个人也想协助我和妮雅修好关系。这时大黑来到找身旁,我顺势坐在一块石上,招呼各人坐下,过去了一的事便让它过去了吧!


泽生乘机发出命令,指示其他战士暂时休息一会,也让马儿到湖旁去喝水,大家生火造午饭。


采柔心情大佳,赶着大黑往湖的方向跑去。希望她不是要像那次裸泳一番,那将会惹来骚动,甚或战争。


我们围坐一团。


妮雅拔出弯刀,拣了处没有草的泥地,画了一条长的山脉,刚要说话,我已取起一颗石,放在一个凹入的部位,道:“这是立石堡。”不用说那也是逐天山脉了。


妮雅瞪了我一眼,淡淡道:“你不发脾气时,记忆力特别好。”


哼!这妮子仍不肯放过我,难怪说女人的心胸特别窄。


红晴也童心大起,捡来一大堆石子,排列起来,一端向着逐天,接着斜斜落下,再分成两条支豚,叉了开来,道:“这是奔月!”


约诺夫微微一笑,在肩上摘了下太阳形的徽号,放在奔月山豚尾巴处两道支脉包围着的广阔空地里道:“这是我们的位置,若我们要到立石堡去,最安全就是绕过奔月的两条支脉,由奔月东原又或西原沿奔月山脉往逐天进发,但那最少要十五天才成。”


侯玉神色凝重地道:“捷径是爬上奔月东脉,穿过亡月峡谷,直抵逐天大平原,那只需六至七天的时候,然后再走三天,便到立石堡了。”


一时间大家静了下来。


我已把握到他们犹豫难决的原因,问题出在阴女师身上。


红晴伸手在奔月东脉约三分二处拿起了其个一块小石子,露出了一个缺口道:“这是亡月峡谷!”又在怀里掏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半人半兽石雕,放在缺口外,道:“假设黑叉人守在这里,便可对我们迎头痛击,那我们将是有死无生,当然,黑叉人可能并不知道这捷径的存在。”


我定睛看着那奇怪的石雕,奇道:“是什么鬼东西,这么狰狞吓人?”


红晴得意地道:“这是从左令权身上搜来的。”


这确是个可怕的雕像,但雕工却很精细,特别是这长着牛角的人张开了的口内所露出锋利的兽牙,尤使人心寒。


泽生***道:“这要假设阴女师祭司并不是他们的人,否则黑叉人定会在那位置等待我们,对他们来说,能杀死大剑师,将比能否攻陷飘香城更重要。”


他还称她为祭司,显示他们对我的话仍是半信半疑,这也难怪他们,那天我指阴女师肩上有伤痕时,这妖妇便以事实证明了我是错的,至于她车上载有重物,也可能是另有原因。没到使她有百辞莫辩的一天,净土人也不会真的怀疑这地位尊崇的祭司,天眼在这里就好了。


我望向妮雅,后者正回避我的眼光,显然不想再在这问题上和我有争拗,但当然并非表示同意我。


侯玉道:“若我们由东原或西原往逐天进发,敌人便难以捉摸找们的路线,不像亡月峡谷般只有一个固定的出口,但我们却要用多一倍的时间,我们负担得起吗?”


约诺夫道:“我们负担不起,七天时间足够让黑叉人囤积大量食物,更巩固他们的防御设施,甚至可能突破了较脆弱的天庙南方防线,攻陷多一座城堡,我们唯有赌上一铺。”


我冷然道:“既是如此,你们还要我作什么决定?”眼光移往红晴,后者干咳一声,避开我责怪的目光。


妮雅幽幽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大剑师,昨晚的军事会议你并不在那里,所以我们只能自己作出决定,最后我们仍认为值得搏上一搏,但我说出原因来时,你可不能恼我。”


这样美人软语,教我还怎能发作,这时心中亦有点悔意,我是否太情绪化了,致弄到现在这局面,摊手道:“我的宝贝,说吧!”


妮雅估不到我在众人面前公然表现出和她如此亲妮,又羞又喜,垂头道:“我不说了,红晴你来说,说错了他也不会像怪我般怪你。”


我为之气结,却又无话以对。


红晴再干咳一声,清清因昨夜说话多睡眠少而略带沙哑的喉音,道:“我们认为这事值得赌上一铺,是有三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就是即使阴女师真是内奸,可是因工冷明退得太匆速,两方面仍未联络得到,不能及时在亡月峡谷出口截击我们。”


泽生接着道:“祭司们向来不参与实际的军事行动,而一向为了保密,我们也从不经亡月峡谷输运物资,所以阴女师是否知道有这捷径,也是疑问。”


他们像是忘了她有套取人内心秘密的异术,我沉默下来,好一会也听不到有人说出那第三个原因,禁不住冷哼道:“第三个原因不用说,就是阴女师可能是无辜的,我只是误会了这位祭司。”


众人噤若寒蝉,怕再触怒于我。


一直没有作声的田宗道:“找会先率二千人作探路的先头部队。若有危险,便遣人回来告诉你们。”接着苦笑道:“不过若真有敌人伏在谷外,也不是那么容易察觉,因为那处满布森林和丘陵,地形隐蔽之极。”


他们的话也不无道理,况且自下的情况是明知危险,也不得不作出这无可选择的选择,我语气有点软弱地道:“工冷明有五万人,我们有三万人,至不济也可以退回谷内死守吧!”站起身来勉力振起精神,向妮雅嚷道:“来!让我们去看看采柔和大黑谁游得快一点。”


妮雅想不到我如此“放得下”,态度改变得那么快,一时间适应不了,呆在当场,不知应继续对我表示冷淡和不满,还是应该欣然接受我的邀请才好。


我不理她那么多,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拖着她往湖那边走过去。


妮雅低声道:“大剑师息怒了吗?”


我反问道:“女公爵息怒了吗?”


妮雅瞅了我一眼,幽怨地道:“我哪有发怒的资格?哪敢?”


我微笑道:“以后你有了,因为我犯了错,犯了乱发脾气的错,不过我以后也不会那样了,因为那只会误事。”


妮雅想不到我竟肯认错,凑过小嘴,在我脸颊轻轻一印道:“不!你发怒时的模样虽很可怕,但也威武迫人,连红石大公和约诺夫这样倔强骄傲的人也吓得跪了下来。”


我晒道:“他们跪的不是兰特,而只是那圣剑骑士。”


妮雅开颜浅笑,道:“难怪采柔常说你的话总是怪怪的,但又非常含蓄动听。”


大湖在望,湖旁挤满了人,不住爆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啸叫。


我呆了一呆,难道采柔真的脱光了衣服,跳进湖内,就像在十八巨人树的小湖那次那样吗?


“哗啦!”


水声响起。


众战士又欢叫起来。


我和妮雅挤前一看,一齐莞尔大笑,原来“裸泳”的是大黑,操纵它的当然是顽皮的采柔,她将一段粗树枝抛往湖心,大黑便跃落水中,游将过去,叼那树枝回来领受拍头的奖赏和众人的欢叫掌声。


我和妮雅相对而笑,在刹那间,我们都知道由前天开始的风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凤香的确死了,大元首仍然在逃,这就是人生吧!


五天之后,奔月东脉横亘前方。


这是道特别秀茂的山脉,峰峦起伏,除了峰尖的部分外,全给绿色的植物覆盖着,从外观怎样也想不到里边竟有一条可供人马穿越的秘径。


太阳西沉时,我们在遥对着东脉的一处山丘高地扎营休息,在日以继夜的两天行军后,人马均疲倦欲死,很多战士几乎一下马便躺在地上,争取休息的时间。


大黑坐在采柔旁边,张大了口,吐出舌头,口水不住下滴,将在炎阳下行军的苦况表露无遗。


净上的秋天日暖夜凉,太阳一收,立即清爽非常,也幸好如此,否则人马更受不了,黑叉人拣这时间南来攻伐,显然已把握了节候的变化。


采柔取出水壶来,把水倒进一个人木碗里,让大黑解渴,对这家伙,她是服侍得无微不至。看来若要大黑在采柔和我之间只准拣一个主人跟随,我一定落选。


闪灵谷也许是大黑终老的理想地方,想到这里,心中一痛。


采柔将水壶递了过来,我摇头道:“你先喝三口,才轮到我。”


采柔不依道:“不!你先喝。”


我知道拗她不过,捧起水壶,迎面倒下,任由冰凉的水淋在脸上,流到嘴里和身上,感受着生命的赐与,到只剩下小半壶时,我才递给采柔。


采柔接过水壶,低声道:“我知道永不会忘记你喝水的痛快样子。”


我微笑道:“我也永不会忘记你在湖里忘情的畅泳。”


采柔低下头去,叹道:“多么希望时间能停顿在那一刻,永远不前进。”


妮雅走了过来,挨着采柔坐下,道:“田宗的人回来了,他们到达了亡月峡谷,一切看来很平静,但他仍不敢肯定是否百分之百安全。”


采柔将水壶递过给妮雅道:“喝一口吧!”


妮雅接过水壶,伸手搂着采柔肩头,将壶嘴送到采柔唇边,硬迫她喝了两口,自己才喝,这妮子真的深悉采柔的忘我之道。


采柔道:“为什么会给这美丽的地方起了个‘亡月谷’的可怕名字?”


妮雅笑道:“可怕吗?你太胆小了。‘亡月’的意思只是因树木繁茂,两旁山壁高起,所以月亮照进谷内的时间很短而已。”接着将小嘴凑到采柔身边,又叽叽嘎嘎说了另一番话,听到采柔直点头,还露出心神向往的模样儿。


我好奇心大起,追问道:“你告诉了采柔什么事?”


采柔不忍,推了妮雅一把,道:“告诉他吧?”


妮雅道:“没有什么,我只告诉小采柔亡月谷附近有条会发热的泉水,泡在里面可舒服得紧啦!”


我失笑道:“女人都是爱洗澡的。”


妮雅采柔两人大嗔道:“男人不爱洗澡吗?”


我大笑道:“爱!当然爱……爱让女人为他洗澡。”


两女粉脸齐齐通红。


一个妮雅的女亲兵走了过来躬身道:“帐幕弄好了,请公爵、大剑师和采柔小姐往帐内用膳。”


一弯明月升离了奔月东脉,以她无可比拟的色光照耀着大地。


我虽站在营帐外的荒地上,但心神却飞越过横向远方像条蛰伏着的巨龙般的山峦,到了山脉另一边的世界里。


净土的命运在那里默默等待若。


我本来以为自己能掌握净土的命运,但到了这刻,才知道自己错了,这大地上很多事物都是不由人的意志或谋略作主的。


假设黑叉人就在那里等待着我们,净土便完了。两次胜利带来的激昂士气亦会彻底崩溃,我们这三万太阳战士已是南方军事力量所能凑合出来的最精锐部队,我们败了,红石大公的军队更是不堪一击。就算我们不怕耗费宝贵的时间也不怕土气低落,苦候红石来与我们会合,亦于事无补,因为太阳战士根本撑不住与黑叉人打的硬仗。


尤其对方是蓄势以待,而我们则是劳师远征,力累心疲。何况对方还可能有一个令我完全没有战胜把握的大元首在。


南方崩溃了天庙便陷于完全的孤立,灭亡只是迟早的事。


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我和约诺夫他们不同的地方,是我知道阴女师定是内奸,而且智谋一点不下于我,所以才能使我一直处在下风,而今次亦会是那样。


可是到了这刻,连我也感到回天乏力,改变不了即将降临的厄运。


妮雅在旁道:“大剑师!你在想什么?”


我沉声道:“黑叉人在那边等着我们,我感觉得到。”


采柔倚着我的娇躯猛地一颤,伸手搂紧我的腰道:“那怎么办?”


妮雅强作镇定地道:“但田宗传回来的消息却是好的呢!”


我摇头道:“你不会明白的,这是剑手的直觉,是超越了理性的,就像我初会阴女师时,便感到她和巫帝一定有关系。”


采柔道:“巫帝究竟是什么人?”


我深吸一口气道:“没有人知道,巫国是大地上一处神秘和邪恶的地方,照我猜想,巫帝一直在背后支持着大元首作恶,所以特别派出了巫师来辅助大元首,若非巫师给我杀了,帝国也不会那么容易崩溃,所以大元首一抵净士,便找上了阴女师,可知他们间一定有联系,而黑叉人也是巫帝在背后撑腰的,他是这大地上一切罪恶的源头。”


是的!


我的真正大敌正是这隐于一切邪恶之后的巫帝,他是邪恶力量的核心。


妮雅也受到我的感染,颤声道:“那我们应怎么办?”


我叹了口气道:“假设我们按兵不动,或改道前进,你说行吗?我们已到了没有回头路的地步,唯有从策略上设计,和黑叉人打上一场硬仗,妮雅,我的宝贝,你听着……”


妮雅道:“我在听着!”


我的眼神凝注天上的弯月,长长吁出一口气道:“立即召集所有将领到这里来开会,我要他们一点差错也没有地执行我的命令,这一场硬仗我们一定会败,但却要败得漂亮,在败中求取最大的成果,甚至胜利。”


妮雅应命而去。


我闭上眼睛,忽然间,我知道自己又重新接受了圣剑骑士的身份,在凤香死后,我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当我们进入亡月峡谷时,才真正明白妮雅那晚对这秘谷的形容。


不但谷内树叶密布,连两旁的崖壁上也长满了横伸出来的植物,道上满是泥泞,想走快一点也不行,窄的地方只能仅容两马并进,但阔落处却足可容千人之众,每转一个弯,眼前的景物都有变化,若是寻幽探胜,这真是个好地方,但却绝不适合快速的行军。


由天亮开始进谷,到了午后,最前头的部队才抵达谷口处。


大军停了下来。


我策马来到最前方处,一众将领已在谷口等待着。


战士们都在忙碌着,依我的吩咐在扎造着以树木和枝叶作材料的假人,又削尖长木,以作武器。


我跳下飞雪,来到众人间,透过树叶往外望去,只见一片宽大的平原外,是另一个广阔的疏林区,风景美丽平静,表面上一点凶险也感觉不到。左右两旁的林木较为茂密,延绵十多里,要藏上数万人,真是轻而易举。


田宗道:“穿过这约五里的疏林,便是逐天大平原了。”


约诺夫有点疲倦的英俊脸庞神色凝重,道:“田宗曾派人到谷外的树林窥看,没有任何发现,但我却不敢说黑叉人不在外面,因为若换了我是他们,亦会将大军布在别处,只派人侦察监视谷内的状况,再以黑叉人惯用的手法,例如反射阳光的镜子和火光来通讯,以决定伏走的行动。”


这人不愧净土新一代的名将,一点不为事物的表象所迷惑。


侯玉道:“敌人攻击我们最好的地方,是疏林后的大平原边缘处,因为那里丘陵起伏,最有利于伏击。”


我沉声道:“谷口的防御措施造好了没有?”


田宗点头道:“我们砍伐了大批树木,又以树藤造了大量的绳索,只需非常短的时间,便可在谷口布防,足可抵挡黑叉鬼一至两天的强攻。”


我道:“说得不错,黑叉鬼的目标是要我们全军覆没,所以定要待我们全军离开亡月谷时,才发动攻击,最理想当然是截断回谷之路,将我们困在疏林里,甚或放火烧林,那我们就会陷于绝境。”


众人脸色齐变。


约诺夫透出一口大气道:“这方法确是歹毒之极,幸好大剑师早有对策。”


我向泽生道:“腾空了多少马匹出来?”


泽生恭敬地道:“足有七千匹,大剑师!”


我望向红晴,后者忙道:“浸了松油脂的火箭种已制好了。”


我点头道:“好!”接着向田宗吩咐道:“现在保持平静,生火造晚餐,吩咐战士们尽量喧哗一点,并派出侦查兵装模作样一番,一到入黑,你便率五千人潜人疏林里,开出一条可供五马并驰的走道,一待你完成,便是我们发动的时刻了。”


众人轰然应喏,各自散去依计行事。


我向留在身旁的妮雅问道:“原本你们不是以为阴女师并非奸细的可能性很大吗?为何现在又煞有介事地如临大敌呢?”


妮雅俏脸一红,嗔道:“小气鬼!一点也不肯放过人家。”


采柔为她解围道:“因为你是圣剑骑士,到了紧要关头,众人都信你,不信自己。”


我失笑道:“原来是这样!哎也!”


妮雅大力踏了我一记脚尖,逃了开去,恨得我牙痒痒地。


采柔的手穿进我的臂弯内,亲昵地紧挨着我道:“我很兴奋,大剑师又将领导太阳战士迈向再一次的胜利。”


我的脸色深沉下来,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你错了,我的目标只是希望不会大败,照工冷明以往的战绩,此人用兵非常狠和稳,何况还有大元首和阴女师两人在他们那一方,军力又差不多是我们的一倍。”


采柔喜色全消。


我低声道:“采柔!你听不听我兰特的话?”


采柔垂头道:“听!但我仍要在你身旁,和你并肩作战,因为我受不了你在出生入死,我却躲在一角思念你的那种折磨。”


我大为头痛,但仍有最后一招杀手锏,我温柔地拨开她遮盖着艳容的秀发道:“你若要跟着我,那大黑怎么办?一根绳子你也知栓不着力大无穷的大黑,若它追着来,你说会发生什么事?”


采柔浑身一颤,樱唇轻动,却说不出话来。


我安慰道:“假若你在我身旁,我会分心照顾你,若遇上大元首,那便非常危险了。”


采柔思索了一会,柔顺地点头道:“但起码你要让我和大黑陪你到疏林里,我答应若要撤退时,我定会和大队一齐撤回谷里。”


我正容道:“无论我陷进多么凶险的环境里,你也要这么做。”


采柔斩钉截铁道:“是的!”


紧握着她的手,我想着她装在美丽丰腴大腿上的“贞节卫”,若我有何不测,我知道这闪灵族的美女会毫不犹豫地动用它,让它来完成它存在的死亡使命。


七千匹驮了挺持着削尖了长木假人的战马,夹杂在三万名战士里,在弯月的照耀下,缓缓越过谷口和疏林区间的长草原,进入疏林里。


敌人既知我们行军的路线,必早派人在远处估计过我们的实力,知道我们的兵力在三万人间,这七千假人,就是要他们产生错觉。


泽生和侯五各率一队二千人的队伍,守在平原的两翼,护着队伍的两侧,更重要的是遮挡敌人对谷口的视线,好让妮雅率人完成布防的重要工作。


一进入林内,七千假骑兵立时给集中起来,通过田宗新开的林路,迅速往疏林边缘聚合,这是要使黑叉人错误估计我们行军的速度。


采柔搂着大黑,策着战马,紧傍我旁。


众人的心都像技紧了的弦,没人有说话的心情,只有蹄起蹄落的声音。


约诺夫和田宗早在疏林边缘处等候着。


我和采柔来到他两人身旁,往疏林外望去,只见明月下,丘陵起伏,沉寂平静。


我道:“怎样了!”


田宗道:“我嗅到危险,听!一点生命的感觉也没有,附近的走兽到了那里去。黑叉人定是以嘴套封了战马的口。”


约诺夫点头道:“我也曾给黑叉人伏击过一次,也像现在那般没有半点风吹草动。”


我深吸一口气,道:“准备好了没有?”


两人迅速地点头。


我静了下来,默默看着前方。过了好一会,众人见我毫无动静,都奇怪地望向我。


“叮!”


背上的魔女刃叫起来。


众人吓了一跳。


我微微一笑道:“我等的就是这一下声音。”接着正容道:“待会号角响起时,你们所有人迎须依计撤退,不要理会我和我的人,知道吗?”


两人点头。


侧头和采柔交换了深深的一眼,我一挟马腹,策着飞雪往前驰出。飞雪仰天长嘶,众战马立时生出感应,兴奋地嘶叫起来,一时天地鸣应。


战士们放开驮着假人的战马缰绳,七千战马立时迈步追出来,疏林两旁各驰出共两千战士,将假骑士迫在中间,浩浩荡荡往逐天大平原的边缘丘陵奔开去。


蹄声轰隆。


转眼间在我率领下,近万匹载着真假战士的战马,驰上了第一个山丘的最高点,眼前是起伏不平的丘地。


我心中冷笑,黑叉人果然不把太阳战士放在眼内,否则也不会任我们尚未完全出林前,仍未发动攻击。他们将为此付出代价。


我们开始冲下斜坡。


“飕飕飕!”


忽然间劲箭满天。


前面左右中三方涌出无数黑叉骑士,向我们冲杀过来,前十多排的人都弯弓搭箭,朝我们发射,杀声震天。


我勒着马头,让身后冲势正盛的假骑士继续往敌人冲去。


战马倒下,假人东倒西歪。


其余的战马,踏着马尸往前俯冲过去。


我和二千战士,落在后方。


我一声长笑,拔出浸了松脂的火箭点燃,“飕”一声射去。


火箭准确无误地落在一个假人身上,立时燃烧起来。


众太阳战士纷纷射出火箭,虽然只有少部分有我的准绳,但不一会数千假人已有几百个熊熊地燃烧起来……


一个一个的火人,在战马驮载下,往狂攻过来的黑叉人冲去,战马受火所刺激,都发了狂般冒死前冲。


距离实在太近了,不容黑叉人有任何改变战阵的机会。


同一时间,疏林的后方杀声大起。我的估计没有错,敌军是要截断我们的后路,不过他们会受到妮雅的人马强力对抗,和正在回头的泽生和侯玉两军的夹击。前方的假骑士已冲入敌人阵内。


那种混乱的情形,真是说也说不上来,尤其当背着火人近乎半疯狂状态,冲进了敌人处的战马乱撞乱窜时,敌骑都狂嘶乱叫,将主人抛下马来,惨受千蹄践踏的厄运。


我举起长剑,往前杀去,身旁的号角兵立时吹响号角。


“呜……呜……呜……”


近五千匹狂马深深地冲进敌人阵里,黑叉大军的先头部队陷进歇斯底理的混乱中,再难以推进半步。


我身边这二千太阳战士都是漓选出来的箭手,彼消此长下顺着我们的推进,箭矢像雨点般投往敌阵,不给他们重整阵脚的机会。


后方左右蹄声响起。


田宗和约诺夫接到我的讯息,也杀将出来,侧攻敌人较完整的两翼。


魔女刃回到鞘内,两枝大笨矛来到手中,左右挑出,黑叉人纷纷溅血落马。


二千太阳战士见我神勇无匹,军心大振,伴着我奋勇杀入敌阵,一时间喊杀声填满整个天地,马嘶人喊,大战终于开始。


每深进一步,敌人的顽抗力便开始加强。


不一会我身边只剩下千许人。


我收起铁矛,拨出魔女刃,连杀十多人后,大叫道:“撤退!”


号角声起。


我们占在上风,要退便退。


田宗和约诺夫的军队亦缓缓后退。


箭矢满布天上,向追来的黑叉人射去。


我和千多骑士护在最后,掩护田宗等退回疏林里。


五千太阳步兵冲出,将盾牌插在地上,躲在盾后弯弓向敌人狂射。


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


我和千多战士逐渐接近那些步兵布下的盾箭阵,只要过了那界线,我们便安全了。


“呵!”


一声凄厉的喊叫起自后方。


我心中一懔,回头一看,刚巧见到走在最尾的两名太阳战士凌空飞起,抛往地上。


一个恶魔般的巨人远远领前,率着如狼似虎的黑叉人造来。


大元首!


我猜得没错,他果然在这里。


他并不怕箭矢的威胁,若给他咬尾杀来,我手下的千多人和速度慢得多的五千步兵,将会一个不剩。


我勒马回头,大叫道:“全退回去!”


号角再响。


五千步兵拔盾往疏林跑回去。


飞雪双蹄劲踏,带着我往大元首冲去。


太阳战士人仰马翻下,大元首一点阻滞也没有,向我追过来。


我大喝道:“走!放火烧林!”


大元首逐渐在我眼前扩大,距离迅速拉近。


大元首狞叫道:“兰特,这就是你葬身之处。”


这时我才发觉他手上的武器并不是剑,而是一支长达十五尺,粗若人身的长木,他座下的战马也比我见过的任何战马更粗壮,难怪能负起如此惊人的重量。


他还未得到黑叉人手上的珍乌刀。


“呖呖喇喇!”


林木燃烧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他们已遵照我的吩咐,放火烧林。


我的心热起来,只要我能杀死大元首,再回马冲回林内,沿着田宗开出来的“秘道”走,便可安然通过火林回到谷内,而不知就里的黑叉人将不敢追来。


一声女人尖叫在后方响起。


我骇然回头望去,一个黑点,由已开始着火燃烧的林内飞窜出来,追在后面的是我的小采柔。


我立时汗流浃背。


是大黑。


它见到了大元首,连采柔也不顾了,跑出来复仇。


这个念头还未完。


风声从后脑而来。


仓忙下,我挥剑挡格。


“笃!”


魔女刃几乎甩手脱飞。


飞雪不堪大力压顶,前蹄一曲,向左跄跟两步,几乎滚倒地上。


我和大元首错身而过。


他的木柱断了一小截。


而我的手却麻木至几乎举不起来,不过我已比从前有力多了,否则只是这一下硬接,加上木柱本身的重量,保证连臂骨也要断折。


大元首狂叫一声,回头冲来。


剑交左手,往前劈去,正中木柱的头端处。


魔女刃深陷木内。


我暗叫不妙。


大元首已用力一绞。


幸好我亦同时运力一转,木屑溅飞下,魔女刃及时脱出。


“汪汪!”


大黑的声音在近处响起。


采柔凄叫大黑的声音,亦传进耳内。


黑叉人铺山盖地冲过来,最近的离我们处仅有数百步之遥。


大元首的大木柱在他黑头盔上舞了一个大圆圈,巨体俯前,闪电般横扫而来,取的只是飞雪的马头,他离我还有十多步的距离,但因木柱断了一小截后长度仍达十多尺,所以不虞我能反击。


我夷然无惧,魔女刃交回右手,施了下巧劲,将木柱挑开。


黑影一闪,大黑扑咬大元首的大腿。


我嘶心裂肺狂叫一声大黑,随手取起挂在马旁的大弓,往大黑旋飞过去。


大元首看也不看大黑,乘势再一柱扫过来,这次目标是我的大腿,若给他扫中,不但我要腿骨尽碎,连飞雪也要五脏俱裂。


黑叉人更近了,只有二百多步的距离。


“汪呜!”


长弓“啪”一声击中凌空跃扑大元首的大黑,将它打得抛跌开去。


采柔策马赶至,一手往它颈毛抓去。


我心头一松,魔女刃奋力侧劈。


“嚓!”


木柱应刃断掉三尺来长的一截。


我乘势一抽马头,飞雪跃起,避过余势未尽的木柱。


这时采柔俯身抓着大黑厚软的颈毛,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量,竟将大黑整只提往马背。


大元首狞笑一声,只剩下十尺的大木柱回收,竟往采柔扫去。


我魂飞魄散,策着飞雪死命冲前,眼看已来不及,岂知大元首木柱在半空中凝住了,眨眼的功夫,突改去势,回柱往我扫来。


他的目标原来竟是我。


我想提刃挡格,但已来不及,一俯身,木柱在我背上横过,劲风刮得我背脊生寒。


我猛挺脚肢。


风声再响。


原来他的木柱刚掠过我的背脊少许,竟又回扫过来,用招之妙,用劲之巧,时间的拿捏,使我完全失去了躲避的机会。


采柔的尖叫声中,大元首的木柱已击在我右肩膀处。


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刻,我剑手近平冷酷的镇定发挥作用,当护臂的甲胃碎裂声起时,我的脚离开了马蹬,同时用力缩低了少许,以较能受力的肩脾骨压住木柱,一扭一卸。


魔女刃由右手交往左手。


饶是这祥,一股全然无法抵抗的大力传来,将我整个人扫离马背,远远抛跌。


“蓬!”一声,我结结实实掉在地上,全身疼痛麻痹,魔女刃奇迹地没有脱手。


我勉力抬头往上望去。


四周全是马脚,但我认得是太阳战士的战马。


大元首的怒吼和太阳战士的惨叫不住响起。


我一咬舌尖,精神一振,勉力爬了起来,只见约诺夫和一队太阳战士驰至,死命地向大元首狂攻,阻止地过来向我补上一柱。


黑叉人的确声只在五十多步开外。


这时飞雪赶到了我的身边。


我知道现在只有一个方法救得采柔,救得约诺夫和他的战士们,甚至可救回自己。


我狂叫一声,拚尽余力,跃上飞雪,叫道:“带采柔回去!”一夹马腹,飞雪箭般横驰而去。


大元首的怒吼由后方迫至,显示他正拚命追来。


我一阵昏眩,终支持不住,伏倒马背上。


飞雪冲上山丘,又冲下山丘。


这起伏不平的地形,既有利伏击,亦有利逃走。


身后的蹄声逐渐减弱。


我终于昏迷过去。


我醒了过来。


喉咙火辣辣的,只想痛喝上一湖冰凉的清水。


一条湿漉漉的物体,甜在我脸上。


艰难地抬起少许头,原来是飞雪在舔我。


“轰!轰!轰!”


低沉但有力的怪响在黑沉沉的四周轰鸣着,吓得我往四外望去。


月色下,只见无数瞪着巨眼的怪物,正好奇地看着我。


迷糊间,手一紧,发觉魔女刃仍在左手里,连忙将它移到胸腹下,一股奇异的感觉由刃体传来,至此又再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悠悠间又醒了过来。


这次无论身体的状况和精神也比前次好了多倍,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色,朦胧间照见了四周的景象。


飞雪欣喜地将头凑过来,贴在我脸上。


我感激地一手搂着它的头。


“哞!哞!哞!”


四周全是野牛,飞雪竟将我带到野牛群的中间,难怪躲过了大元首的跟踪。


我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庞,感到鼻孔下和唇边全是凝结了的焦血,可见大元首那一柱之力,是如何惊人,幸好还未给他使尽全力,否则我必当场喷血身亡。


我站了起来,将魔女刃回到鞘内,纵目四顾,四周全是野牛,怕有万头过外,左方较远处有一道溪流,大部分的牛便集中在溪里喝水。


我走了两步,发觉除了右臂仍是酸软无力,胸口疼痛外,其他一切都颇为正常,心中稍安,走到溪旁跪下,喝了两口水。


微明的天色下,溪水上飘浮着点点黑色的灰屑。


心中一震。


残酷的现实倒流回脑内。


这是林火被风送过来的灰烬,所以这里离昨夜的战场应不是太远。


不敢想我走后有什么事发生在他们身上,我只能祈祷。


昨夜若非大元首的出现,我们纵不能大胜,也可小胜一场。


但现在更可能是一败涂地。


净士也完了。


我也完了。


不!


我绝不肯接受。


我环目四顾,只见左方有座较高的山丘,心里涌起一阵热血,大步踏出,便要趟过去。


“哞!”


牛群里其中几只牛排众而出,拦在我面前,低下头,弯而尖的角锋对正我。


心中大奇,为何我刚才走过来喝水,它们却自动让开路。


嘶声在旁响起。


飞雪在叫。


那几头牛立即退缩往一旁。


难道这些牛怕了飞雪。


我好奇地看着飞雪,只见它颈上鬃毛竖起,两眼异光电射,威武若天上飞下来的神马。


我拍了一下头,暗付自己为何如此愚笨,有飞雪在,难道还要劳动双腿走路,忙飞身上马,策着飞雪往丘顶驰去。


牛群便像通灵那样,畏谨地移往两旁,让出去路。


它们果然对飞雪存着巨大的敬畏,刚才我也是叨了它的光,才得从容走到溪旁喝水。


一会儿后我已来到高丘之上。


眼前出现的情景令我又惊又喜。


整个战场出现在远方约六、七里外。


林火仍在燃烧着,但已接近尾声,只剩下近谷口处仍有七、八个火头,火光闪映里,几股浓烟旋转着直冒上天。


晨光下,大片林木尽成灰烬。


原本是疏林的外边的几个山丘上,满是黑叉人的骑队,列成阵形,一看便知正部署着一次全面的攻击。


我的手心冒着汗,背脊一道凉气直冲脑际。


敌人进攻在即,我一个人能发挥什么作用。


即管有我在谷内,也不敢轻言有把握应付强悍的黑叉人,更何况对方还有一个是普通武器杀不死的大元首。


若非有林火挡路,他们的攻势早已展开了。


“咚咚咚!”


敌人战鼓敲响。


我极目往亡月谷望去,在黑烟的间隙处,隐见太阳战士躲在木栏栅后,严阵以待。


黑叉人的前头部队,开始缓缓移动,这么远的距离,我看不到大元首在哪里,不过总不会躲在一旁休息吧?


我咬得下唇也溢出血来,但仍然想不到任何能应付这劣无可劣的情况的方法。


“哞!”


牛声在后响起。


我浑身一震,转过头来,望向丘下成千上万的野牛群,想起昨夜马群冲击敌人的混乱场面。


它们怕飞雪。


我旋风般再转过身去,细察由这里到战场那边的整个地势。


一股浓烈的希望狂涌而起,我大叫道:“飞雪,跑!”


马蹄响处,我策着飞雪直冲下斜坡,往牛群笔直冲过去。


牛群纷纷退开,让我们长驱直过,不一刻,我已穿过了牛群,到了它们之外。我猛抽缰绳,拍着飞雪又驰回去。


牛群往四外退开,但知没能造成太大的骚乱。


心中大急,狂叫道:“飞雪助我,赶它们走!”


飞雪真是神马,暮地跃起前蹄,仰天发出惊工动地的长嘶,后脚还“蹬蹬蹬”踏前了几步,差点将猝不及防的我抛了下来。


牛群终于动了。


先是数十只开始移动,接着是百多只、千多只……动作波浪般迅速传播开去,漫延往原本属于全静态的牛群每一个角落。


我策着飞雪赶在它们后方奔来驰去,有时又抢前一刻,矫正它们狂窜的方向。亦只有飞雪的体能和速度能办到。


说来也难以令人相信,由飞雪发威到现在,只是喝一杯水的功夫,万多头有大有小的野牛,已疯狂地往前奔去。


踢踏牛鸣声,使人震耳欲聋,卷起的泥尘,连初阳的光也透不进去。


不一刻,我失去了方向的感觉,只知在牛群后策马狂奔,声嘶力竭地叫着,赶着。


我再听不到战鼓的声音,天地只剩下牛群狂奔的震耳轰鸣。


它们的速度比一般奔马还要快。


渐渐连我的听觉也麻木了,天地像一滴声音也没有,只有眼前望之无尽的牛背起伏着,海浪般起伏着。


深棕色的浪波。


往战场的方向涌去。


“呀!”


惨叫和马嘶在前方传来。


转过一座小山,眼前豁然开朗。


战场在前方出现。


以万计发了狂的牛,正由侧翼向着黑叉人大军的先锋队伍斜冲过去。


高举的旗帜横七竖八在四方八面倒下,黑叉大军四散逃命。


狂牛漫山遍野地往前直冲。


刹那间牛群将他们完全淹没。


我勒着马头呆望着,连我也想不到有如此惊人的成效。


位在最后方没有被波及的黑叉军,一声发喊,掉转马头,往远方逃去,像永远也不想回来的样子。


忽然间。


难以想像,没有可能的胜利来到了我手心内。


我闭上眼睛,不忍再看牛蹄角锋下血肉溅飞的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采柔和妮雅已不知于何时来到我身边,更完全不理会其他人的眼光,纵体入怀,紧搂着我。


两女喜极而泣,任我怎样劝也不肯停止。


大黑死命将头钻入我们三人间,但却因她们贴得我实在太紧了,所以始终没有成功。


几经辛苦,才和两女分开。


大黑扑了上来,我摇头苦笑道:“这顽皮的家伙,差点要了我的命。”


“锵……锵……”


团团在谷口草原围着我的,以约诺夫、侯玉、泽生、红晴、田宗等为首的两万多战士,开开高举武器,震天价地狂呼欢叫着,每一个人都流着热泪。


从绝望中得到胜利,从濒死里得到再生,分外使人激动。


而且这份胜利来得太突然,太出乎他们想像之外。


我知道自己圣剑骑士“神”的一面,已在他们心内深植了根,得了稳如磐石的地位。


我将大黑抱起,转了几个圈,连右臂也觉得不痛了。


整个大地在旋舞着。


当我停下来时,采柔和妮雅再次偎在我身旁。


红晴大叫道:“大剑师,只是亡月谷口外此役,你驱万牛大破黑叉军,便已在净土留方千世不朽的威名。”


众人再狂呼起来。


营地里充满了自飘香城晚宴以来从未之有的欢乐。


军内的二千多女兵,被振奋若狂的男兵轮流邀舞,没有跳舞的便在旁拍着手,唱着歌。


我右臂敷上采柔为我特制的草药,和众将领共晋丰美的晚膳,两女当然分坐在我左右。


这里离战场不足十里,因为善后的工作足足用了我们大半天的时间,但尽管每个人都疲倦欲死,但没有人反对远离战场,因为那余下的景象,实在太可怕了。


约诺夫道:“我们只有千多名战士阵亡,他们都给火化了,骨灰会被带到天庙,安放在安魂殿内。”


田宗道:“我们掳获了大批武器和战马,被擒的黑叉人数达三于之众,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照我估计,这次黑叉鬼最少死了四万多人,有三万多是给牛踏死的。”


侯玉道:“是否应待红石大公和我们会合?我已遣人回去报捷,并要求他们分出快速部队赶来。”


我摇头道:“伤兵和俘虏的存在,已使我们行军速度大为减慢,我想在抵达立石堡前,红石大公的人将可追上我们。”


泽生道:“立石堡还有近八万的黑叉鬼,我们这样直扑立石堡,不怕和他们正面遇上吗?”


我微笑道:“现在形势已转为对他们大大不利,若他们敢倾巢而出,给天庙的净土军乘势夹击,便会变成腹背受敌的孤军,而且我想他们已给吓破了胆,绝不敢鲁莽出击。”


众人纷纷点头,我的说话,经亡月谷口外一战,在他们心中已变得若连云山那么有份量。


妮雅亲热地挨着我道:“对不起!”


我愕然道:“为何要说对不起?”


妮雅不答,只是重重在我脸颊吻了一口。


约诺夫道:“我也要代众人说这句话,因为一直以来,我们都对大剑师对阴女师的看法半信半疑。”


红晴抗议道:“不!我是例外,我一直是相信大剑师的,那阴女师阴沉难近,红月和我都不欢喜她。”


我故意道:“但她仍有可能是无辜的,只是因缘巧合下我们误会了她,哎哟!”是采柔重重捏了我一记。


约诺夫道:“不!事情哪会这么巧,首先黑叉人知道了亡月谷的出口,那可怕的大魔头又在黑叉人军里;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她说的黑珍珠大军,并没有出现。”


妮雅在旁昵声道:“不!最重要的是圣剑骑士是不会错的。”


众人同意点头。


红晴挨了过来,双手呈上一件东西。


我接过一看,原来是他取自左令权的那可怕的半人半兽小石雕。


红晴道:“红睛谨代表净土献上此物,以像征黑叉人已是大剑师囊中之物。”


我谢过收起道:“哪有这般容易,黑叉人的主力仍完整无缺囤驻天庙之北,那尧敌既为黑叉人之首,自然更是厉害,何况他们还有大元首,若给他取得珍乌刀,我也不敢轻言胜他,他的可怕,你们也曾亲眼目睹的了。”


众人脸上均现出惊惶的神色。


采柔抚着身旁的大黑,低声道:“若那些神牛能将他撞死,那就好了。”


一时间众人沉默下来。


欢乐歌舞的声音从营地的每一角落传来。


田宗道:“我已向天庙送出了蓝鸟,整个天庙将会为这次大捷鼓舞非常。”


我沉声道:“你有没有向天庙报告有关阴女师的事。”


田宗哑口无言。


约诺夫解释道:“这不宜在信内提及,因为阴女师甚得大祭司宠信……所以……”


我点头道:“这是可以理解的。”


众人舒了一口气。


妮雅道:“希望她心中有鬼,和黑叉人一齐逃掉,那就好了。”


我想起阴女师深沉倔强的脸容,摇头道:“她不会的,而且我们手上的证据,都可给她推得一干二净。”


众人都眉头深锁,阴女师始终是个心腹之患,一个处理不好,便会惹来内部的不和,甚至分裂。


我站起身来,仰望夜空,伸了个大懒腰,道:“晚餐完了,来,不如我们在营地四处走走,分享大家的欢乐,也让战士们有机会和净土最美丽的女公爵,闪灵族的第一美女共舞。”


约诺夫躬身向采柔道:“如此我便不客气,希望能与闪灵第一美女跳她到净土后的第一支舞。”


红晴急叫道:“我跳第二支!”


妮雅凑在我耳边道:“圣剑骑士的说话,是永不会错的,外来货总比本地货吃香。”


我一手抄着她有腰肢,大笑道:“对我来说,你也是外来货。”


喜气洋洋中,我们纷纷起舞。


但愿日子能永远像刻下那样便好了。


当我第一眼望向逐天大平原时,就像我从捕火山脊望往净士那样,一见钟情地爱上了她。


在一日的旅程后,黄昏时分我们登上了在大平原边缘最后一个高丘,逐天大平原便在我们眼前去气势磅礴地舒展着。


出奇地没有大河奔流而过,有的只是似依循某一规律散布的大小湖泊,反映着夕照的余辉,每个湖旁的区域,草木都特别繁茂,一群一群的动物,飞起飞落的各种鸟儿,都聚在湖旁,漫无机心地徜徉着。


据妮雅说,地底有条大河,河水涌出处,成此奇景。


源头来自逐天山脉天庙旁的“天瀑”,这条河便是九山十河里最有神秘色彩的“地藏河”。


在我身旁的采柔也看傻了眼,张开小嘴,合不拢来。


红晴指着平原远处浮起的暗影道:“那就是逐天山脉,从这里再走三天,便可以到了。”


我想起了连云山,想起连云山外另一边的魔女国,心情沉重起来。当下安营休息。


到了临睡前,众将来到营前,我知道又有事发生了。


果然田宗道:“我们派出的侦察兵有消息传回来了。”他在怀里掏出地图,摊在地上。


我们坐了下来。田宗道:“我侦察的重点,主要是立石堡、工冷明的败军和奔月东脉外一带的广阔区域。”


我点点头,这三方面都是合情合理,尤其是东脉一带尤具意义,谁也说不定黑叉人是否会铤而走险,尽起全军,避过我们,绕过来东脉,进入绿茵原野一强攻飘香城,这可能性虽小,但却非全不存在。


田宗续道:“往立石堡的人最少还差三天才抵达目的地,东脉一带仍没有什么发现,但追踪工冷明败军的侦察兵已有了点成绩。”


我精神一振道:“怎么样?”对我来说,这一条线上的消息最重要,因为大元首应与工冷明在同一条路上走着,找到工冷明,便是找到了大元首,甚或阴女师。


田宗指着逐天大平原接近边缘区的一处丛林道:“我们的人追踪到这里,发现黑叉鬼弃了所有重型的武器和多余的杂物,然后便像消失了那样,再找不到任何蹄印或脚印。”


约诺夫闷哼道:“这是黑叉人的惯技,利用一种特制的套,套上马蹄,便不会留下蹄印,然后再以曲折迂回的行进方式,使人难以追寻。”


田宗点头道:“所以我们的人分成了几队,继续追踪,其中一队追到逐天大平原偏东的地方,发现了数百只被人以最残忍手法屠杀了的野牛,地点是在这里。”他伸手指着逐天大平原靠东的一个小湖旁。


众人齐齐一呆。


妮雅蹙起秀眉,疑惑地道:“这是往逐天山脉东端龙吐水去的方向,工冷明为何不回到立石堡与‘瘦鬼’向禽生会合?”


我霍地起立,断然道:“立即召集战士,我要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出发。”


众人慌忙起立。


我仰天一阵长笑道:“黑叉人想逃走,可惜他们对野牛的恨意,却使他们泄露了行藏。”我环视众人,继续解释道:“工冷明怎敢弃下立石堡的黑叉人不顾而逃,所以必以他们独有的传讯手法,通知了在立石堡的向禽生,告诉他大势已去,若他立即与他们在某地会合,再一齐逃往龙吐水,乘船返回北方。”


红晴嗫嚅道:“但我们留下了必须数目的战士看守俘虏后,最多也只可腾出二万人来,但向禽生却足有八万之众,这……”


约诺夫不愧净土年青一辈的名将,截断他道:“逃兵败将,何足言勇,我们是士气高昂,他们是仓惶逃命,两下相比,何止千里?”


侯玉也兴奋地道:“我们可轻易计算他们离堡的时间和路线,待他们拚命连夜赶路后,疲不能兴时,拣取适当的地势,猛攻他们的中段,将黑叉军从中间切断,那时前头的部队拼命逃走,而后方的黑叉鬼将溃不成军。”


约诺夫向田宗道:“立即以蓝鸟通知天庙,着他们咬尾追击,迫黑叉人没有停下来的机会。”


田宗领命而去。


妮雅向红晴道:“贵士你也要通知大公,好让他能分出入手,追杀向禽生窜向龙吐水的黑叉鬼。”


大事已定,众人纷纷散去,作出安排。


最后只剩下采柔,垂着头站在我旁边,一言不发。


我哪会不知这妮子的心事,若无其事地道:“小采柔!你不是想和我并肩作战吗?这次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机会了。”


采柔喜出望外,跳了起来,搂着我,吻像雨点般落在我的脸上,叫道:“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走要我留在此处,看管大黑这顽皮的家伙!”但忽又颓然道:“那便没有人陪伴大黑了!”


我微笑道:“谁说不带那家伙去?”


采柔一愕。


我道:“大黑和我共乘它的老朋友飞雪,你不是给它造了个特别的鞍座吗?”


吻再落在我的脸上,像雨点般的轻柔连绵。


黑叉人撤退的队伍,像一条没有尾巴的长蛇,在林外横过,只看那散乱的队形,已知他们失去了斗志。


一直纵横净土的黑叉人,在尝到挫折时,比净土人更不懂得如何去应付。


我们分开了两支军,分由我和约诺夫率领,埋伏在这必经之路两旁的树林里,休息了一晚后,午后才看到黑叉人的疲兵出现,现在已是黄昏,断成一截截的黑叉人才过去了大半。


天色昏暗下来。


伏击的最佳时间亦到了。


“锵!”


魔女刃出鞘。


身旁的号角手立时吹响战号。


“呜……”


号角声远远传开去。


黑叉人骇然望过来。


对面的大树林蹄声轰鸣,泽生率领的五千太阳战士,队形整齐地向黑叉人冲刺过去。


黑叉人纷纷掣出武器弓箭,可是弓箭还未上弦,泽生的人已千箭齐发,黑叉人马纷纷倒下。


短兵相接,一时杀声震天。


黑叉人队形散乱,前面的人赶了回来,后面的人蜂涌而上。


我大叫道:“冲!”


号角再响。


我左翼红晴的三千人立时冲出,往黑叉人的队尾杀将过去。


同一时间,约诺夫的五千军亦由对面林内冲出,配合着红晴,夹击黑叉人的大后方。


在昏暗的光线里,刹那间黑叉人两侧尽是战意高昂的太阳战士,如狼似虎杀向敌军。


敌人的力量虽是我们的四倍,可是兵力拉长分散,完全处在挨打的局面。


我再发出命令,侯玉率领的三千战士,由我右翼冲出,杀往想赶回头来助阵的黑叉军。


我向停在左右的她雅和采柔微微一笑道:“不要离开我身侧!”大叫道:“杀!”当先冲出。


两女娇叱一声,策马紧随。


后面是五千战士。


飞雪一马当先,坐在我身前王座的大黑兴奋之极,不住吠叫,它早已习惯了马背上的战争生涯,坐得稳如泰山,胜过很多骑士。


我沿着黑叉人的路线,直往队头的方向向杀去。


采柔手持长剑,一点也不比拿弯刀的妮雅逊色。


“呀!”


我回刃鞘内,拔出两枝大笨矛,直冲入黑叉人的队伍里,矛起矛落,当者披靡。


和黑叉人的战争里,从没有一次像现在那么轻松,但我却绝不敢大意,因为采柔和妮雅正在我两旁。


战事风暴般来,风暴般结束。


略一接触,黑叉人便溃不成军,拚命往四方八面逃去。


我拣在夜色全黑前袭击,不但希望敌人模不清我们的实力,也憎加了他们逃生的侥幸心理。


接着是不留情的追杀,大笨矛挑刺劈打,连我也不知杀了多少人,在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时刻,怜悯是一分席位也没有的。


若非我要顾及采柔和妮雅,以飞雪的速度,我甚至可以追杀到敌人的最前方。直到天亮时,我们才掉转马头,往回走去。


经此一役,我不信黑叉人短期内还有南侵的力量和胆量。


受伤的人被照顾,死去的人被就地理葬。


我、采柔、妮雅两女和大黑跳下马来,在尸横遍野的战场走着。


一队战士驰过来,带头的是约诺夫和田宗,众人见到我步行,连忙下马,单膝跪下,向我行只有见到大祭司时才行的隆重敬礼。


我挥手要他们起来。


约诺夫大叫道:“我们大胜了!”


是的!


我们大胜了。


代价是敌人和我们战士的鲜血。


当他们永远沉默地倒在战场上时,是再没有敌我之分的。


战争是何苦来由?


我感到无比的疲倦,不是身体的疲倦,而是心灵的疲倦。


当我们在点算人数,重整军力时,红石大公的大军终于到了。


红石大公、天眼、灵智、花云等将领祭司,排众而出,向我迎过来。


到了我身前纷纷下马,恭敬施礼。


红石大公代表众人感激道:“大剑师!只有你才能带领我们,迈向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天眼趋前和我双手紧握,双眼泪光闪现,道:“大剑师,你使净土人在绝对的黑暗里,看到了太阳金黄的曙光,在狂风暴雨的怒海,见到了青葱的绿地,未来的日子会更艰难,但都不会阻止你完成预言中的使命。”


我心中一动,他又看到了未来的一点什么了采柔早和灵智叽叽呱呱说起话来,她和这老家伙特别投缘,想来她必定从他口里知到很多有关她深爱着的净土的美丽传说和历史。


灵智和采柔走了过来。我依净土的礼节和他双手紧握。灵智握得我很紧,激动地道:“天眼说得不错,阴女师是个非常难对付的人,在天庙的影响力也非常大,希望你不要因他们的无知,舍弃他们。”


我老脸一红,想起在飘香城对他们大发脾气,益发不好意思起来,肯定道:“放心吧!这是一场斗争,我绝不会再感情用事。”


花云走了过来道:“大剑师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但也最有量度。”


灵智放开了我的手,我自然伸手抓向花云,这美丽的女祭司不知如何竟俏脸一红,有点不自然地奉上玉手,让我抓着。


握着满手温柔软润,我也感到有点受不了和她这种亲热,这种消魂滋味,这是我和她第二次作这种净土的“手触礼”了。


祭司是不会随便和人作这手触礼的,只有在非常特别的情况下,例如刚成长的贵胃男女,要求祝福;又或对特别有身份的人的初次见面,才会进行。而且必须由祭司自己决定,阴女师便没有和我行触手礼,像我这样主动握花云的手,于礼并不合,但当然没有人会怪我。


花云垂下了目光。


我忽地记起一事,问道:“凤香说她曾要为你造像,却给你拒绝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话才出口,才后悔起来,在这情况下,实不应勾起她对好友凤香惨剧的回亿。


花云的反应更奇怪,先是神情一黯,接着玉脸嚓地红起上来。


我吓得放开了她的手。幸好这时约诺夫走了过来,向红石他们道:“我们曾传信天庙,要求他们出兵追击向禽生,但他们没有来。”


众人神色都凝重起来。


红石道:“三天后,当我们到达立石堡,自然会知道原因。”


我心道,是的!三天后,我们面对的将是另一种形式的战争。阴女师阴森但却有看奇异“性”的吸引力的脸容浮现在我脑海里。


营地充满轻松欢乐的气氛,在离开截击向禽生那可怖的血肉屠场两天后。我们和坠在后面由小矮胖率领,大部分来自平民的队伍会合,营中添了众多净土女子,另有一番旖旎的情景,尤其净土人都是不拘俗礼,多情浪漫。


午宴时,小矮胖和采柔密密交谈,不知在说什么,当我偷了个机会问采柔时,这妮子卖个关子,神秘一笑道:“很快你便会知道的了。”


我拿她没法,唯有赌气不问。


花云整晚也离得我远远的,像蓄意要避开我那样子,不知是否怕我再提出那问题,使我心中颇不舒服。


众人虽言笑晏晏,但总掩不住背后的忧色,因为不知阴女师是否到了天庙,不知她是否在那里搬风弄雨,制造不利于我的事端?


到了现在,已没有人怀疑我对她的判断了,外患和内忧,实是同样可怕。


最高兴无忧的是大黑,连我杯内的美酒也给它用大舌舔卷看来喝,使我不知好气还是好笑。我着意地在众人面前赞了红晴儿句,说的当然不是他说谎话如何了得,而是如何英勇机智,使一向看不起自己儿子的红石“老”怀大慰,大有脸子,频频向我劝酒,不一会我已像大黑那般,醉意酌然。


醉眼看见的每样东西,都单纯可爱起来。


尤其是身旁的妮雅和采柔,更是笑脸如花,美艳不可方物,她们的银铃股悦意动听的声音,像来自另一遥远的世界,那遥远的仙界。


和一样眼前的人和物,都像离我既近又远,难以触摸。


一直拉紧的心情放松下来,最后我也不知是醉倒在采柔怀里,还是笑卧在妮雅浑圆丰满的腿上,睡了过去。


熨热的布中敷在脸上,我悠悠醒了过来,入目是采柔和妮雅两女的俏脸,和覆罩下来的大帐幕。


我伸了个懒腰,舒服得想就此死去,死在温柔乡里。


采柔喜道:“醒了!”


妮雅俯下来,温柔地吻了我一下道:“要不要再睡一会?”


我坐了起来道:“什么时候了?”


采柔掩嘴笑道:“我们和红晴抬你回来时,是正午时分,现在连天梦和飘香两颗星也升到头顶了,你也不知自己有多重。”


我骇然道:“我岂非睡了大半天?”难怪刻下这么精力充沛。


妮雅道:“你若没有睡意,有没有兴趣接见一个崇拜你的小兵?”


我愕然望向两女,两人眼中都带着捉狭的笑意。我搔头疑惑道:“小兵?”


两女可能极少见我这种傻兮兮的表情姿态,一齐捧腹娇笑起来,笑得伏在我身上。


还是采柔较忍得住,恢复过来,推推妮雅,走了出去,剩下我一个人呆在帐内。


崇拜我的小兵?


这是什么一回事?


对着帐口的布提了开来,一个穿着戎装的娇俏身形,闪了入来。


我定睛一看,几乎跳了起来,叫道:“红月!”正是红石大公的娇贵女儿红月,红晴刁蛮的妹子。


红月送给我一个得意之极的微笑,直来到我的身前,轻盈地坐下,膝腿毫无顾忌地贴着我。我又惊又喜,一把抓着她香肩,道:“红石大公怎会准许你随军来此?”


红月皱起可爱的小鼻于,哼道:“不准我来便怎样,我红月有手有脚,不会偷偷跟来吗?”


眼睛落到我只穿了单衫的颈上,欢叫道:“嘻!你真的戴了我的飞鸟护符,难怪这么利害,将黑叉鬼全赶回老家去。”


一探手便搂着我的颈子,不理本人是否同意,给了我左右脸颊重重一吻,才放开我道:“大剑师,红月以为你荣!”


我苦恼地道:“红石怎会不知道你在他军内,不赶你回飘香城?”


红月伸手按着我抓着她香肩的大手,不让我放开道:“有小矮胖护着我,谁会知道?”


我恍然大悟,难怪小矮胖抓着采柔密斟,原来是安排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兵来会我。


她接着我的小手柔软温暖。


我佯怒道:“小矮胖不怕被大公责罚吗?”


红月笑得花枝乱颤道:“他有什么法子,发现我时,早离飘香城远了,我说假设他告发我,我便立即逃走,自己去追你!嘻嘻!”


想像她威胁可怜的小矮胖那情景,我又好气又好笑,这妮子的天真可人,和采柔、妮雅是炯然不同的另一番情韵。


就像西琪。唉!就像西琪重新活在我眼前。


红月将我的手拉下来,放在她的腿上,青春灼人的俏脸飞起两朵红云,两眼射出野性大胆的采芒,悄声道:“大剑师!红月要将第一晚交给你。”


我吓是抽回大手,骇然道:“什么?”


她最多也只有十六岁,说话却如何直接大胆,天!她仍是未经人道的小女孩呵!


红月大使性子,不耐烦地道:“有什么值得惊奇的,每一个女孩子都会有第一晚的呵!”


我大为头痛,道:“你不是说过‘本小姐不吃你兰特那一套’吗?”


红月娇哼一声,道:“不要以为我会像妮雅那样,只死跟着你一个,打后我还会有很多情人,但第一个嘛?我一定要拣个最好的。”


接着纵体入怀,双手绕过我的腰,紧搂着我,俏脸紧贴我前胸,低吟道:“快点!”


我为之气结,道:“什么?快点?”


红月叱声道:“当然只有催你,我又不知要怎么作,你对女人经验丰富得紧嘛,自然是你采取主动,你要我怎样便怎样,全听你的。”


搂着像一团火的红月,我不禁暗恨起采柔来,使我猝不及防下,陷进这进退维谷的“绝地”。


两颗心“霍霍”地急跃着。


红月的脸烧得通红,呼吸愈来愈急速。


我心生一计,忽地道;“红石大公!你来了?”


红月吓得脱怀弹起,回头叫道:“父亲!”


到她发觉身后空无一人,为我所骗时,我已长身而起,探手抄着她柔软的腰肢,作状大叫道:“红……”


红月哀求道:“不要叫!”


我望向她奇道:“你不是什么人也不怕吗?”


红月大感委屈,两眼闪着泪花。


我知道要适可而止,低头吻在她青春娇嫩的香唇上。我引导着她的小舌尖,不一会她整个人软化起来,小手缠上我颈子,嘤咛扭动。


我离开她的小嘴,柔声道:“这是你的初吻吗?”


红月神色温柔若水,就若天梦河里清澈的流水,乖乖地点头。


我续问道:“美妙吗?”


红月道:“比我想像中还要美妙千百倍。”仰起俏脸,又再索吻,这小妮子初尝滋味,当然是乐此不疲。


我轻轻再吻她一下道:“男女之间,是应循序渐进,慢慢培养感情,才可真正享受两性间乐趣的,你明白吗?”


红月用心想了想,点头道:“我有点明白了,就是要你教人家嘛!”


我道:“好!现在我便给你上第一课,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再来告诉我你想到了什么东西。”


红月道:“不!我可以不迫你立即要我,但我今晚要留在你的帐内,我要睡在你的旁边,否则我便走到荒野,让猛兽吃了我。”


我脸色一沉道:“你在威胁我?”


红月撑起脚尖,吻了我一下,娇笑道:“不要扮个凶兮兮的模样,我知你定舍不得让饿狼咽了我去,我知道你欢喜我、疼我,红月感觉得到的。”


我为之啼笑皆非,这天真可爱的小妮子,我轻推开她,揭帐向外大喝道:“采柔、妮雅,你两个滚回来!”


一会后,采柔和妮雅闪闪缩缩地入到帐内。


我向她两人板着脸道:“你们为了什么东西出卖我?”


两女愕然,还是妮雅最先领会,“哈”一声笑了出来,推了一下仍如在梦中的采柔道:“他以为红月用东西来向我们交换了他。”


采柔恍然大悟,也“嘻”一声笑了出来。


我捉着采柔这罪魁祸首道:“上次妮雅给了你一只珍乌腕,你便出卖了我,今次红月给了你什么东西。”


采柔一呆,望向矫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妮雅,愕然张开了小嘴,显是此时才想到那珍乌手腕背后的真正阴谋。


我占尽上风,心怀大畅,坐了下来,道:“三位请坐!”


三女在我面前坐下。


我微微一笑道:“今晚我们便坐着谈谈,直至大明。”


红月一声“呵!不!”,竟扑了过来,纵体入怀,紧搂着我,撒娇不依道:“唔!我渴睡得紧!你们谈吧!”


竟闭目睡了起来,就像那次在天梦河旁的情景在重演着。


我手足无措地望向两女,这两个可恶的美女,忍着笑别开了俏脸,不敢看我。我闷哼一声。


妮雅投降道:“不要怪我,自幼我便和他两兄妹玩在一起,怎能不疼爱这娇娇女,她便像我亲妹子那样。”


我望向采柔着脸道:“妮雅解释了,你又有什么话说?”


采柔看了我一眼,忍不住“扑哧”笑出来道:“闪灵族的女人,都以她们的丈夫能吸引到其他女人为荣,否则便是耻辱。”


我暗忖闪灵族的大男人倒懂得御妻之术,不过也公平得紧,当他们的女人吸引不到别的男人时,亦引以为羞。我拿她们没法,道:“好!便罚你们坐着不准睡!”


两女齐声抗议,说不公平。


采柔第一个说:“红月可以睡,我们为何不可以?”


我看看怀中的红月,早入了梦乡,睡得甜熟,这时的她驯服如羔羊,绝没有平时刁蛮难制的半点痕迹,弄得我也睡意大起。


我投降道:“好!一齐睡吧。”


第二天早上,红月偷偷溜回小矮胖的队伍,我们拔营起行。


多了小矮胖的平民部队,速度缓了很多,大黑轻松地在队伍穿来插去,回复了昔日驱赶千里驼的雄风。


我正回味着今早天未光时,要将红月弄醒的艰难情形,实在令人又爱又好笑,红石大公策马来到我旁,和我并骑前进。


红石淡淡道:“红月那妮子,昨夜是否来缠你?”


我吓得差点掉下马去,骇然道:“你知道了!”


红石开怀地哈哈一笑道:“怎会不知道,小矮胖那家伙第一时间通知了我,但我能拿她怎样,唯有诈作不知。”嘴角抹过一丝苦笑:“你也知她如何难弄吧!”


我尴尬非常,唯有道:“但看来她也很伯你。”


红石叹道:“怕我就不会跟来了,净土南方没有人不宠爱她,这小妮子最懂得讨人欢喜,又识看风头火势。得寸进尺,我也拿她没法。”接着低声道:“若大剑师对她垂青,真是她的福份。”


我的尴尬有增无减,立即转变话题道:“阴女师说到底只是一个人,我们有天限等三位祭司,又有你红石大公,为何提起她你们总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红石皱起眉头,好一会才道:“大剑师有所不知了,净土是个奇怪的地方,南方北方是有分别的。逐天横断中央,将净土分成南北两个区域,产生出大处相同,小处有异的文化。南方较为纯朴,地广人稀,只有飘香和捕火两座大城和较小的金云城,人口大多都散居到村落里去,四季如春,生活鄙以种植和农牧为主,面积虽比北方大上少许,人口却未能北方的一半,但却被称为‘净士的粮仓’。”


我大感兴趣地听着,净土确是个变化多姿的地方。


红石续道:“北方没有逐天挡着大海吹过来的北风,所以四季分别很大,冬天更会下大雪,我们的九山十河,其中六道山脉和六条河流,都全在那边,所以航运非常发达,商业兴盛,人口都集中在十二个大城市和它们的附近区域。”接着仰首蓝天白云,长长吁出一口气,叹道:“也因为南北的不同,所以一向在政治上,都是北人占优,八名祭司里,只有三人来自我们南方,就是花云、天限和灵智。”


我心中一懔,原来内中竟有如此微妙的因素,可以想像北人以占压倒性的人数,在每事上都可轻易骑在南人头上。


红石道:“在黑叉人到来前,南北两个系统已常有倾轧争权之事,黑叉人一来,北方饱受摧残,派争稍息,但北消南长下,北人对我们更是猜疑,天眼三祭司长居南方,就是因受不了北人的歧视和排挤,今次天庙按兵不动,坐观我们和黑叉人生死相拚,更使南北的关系蒙上阴影。”


我恍然道:“难怪你们对阴女师特别有顾忌,原来内中还有南北争胜这一关键。”


心中其实还想道:我这圣剑骑士的出现,显然使南北关系更趋复杂化,阴女师亦可利用这点大做文章,制造猜忌和矛盾。


这些问题红石、天眼等当然早想到,但却不愿说出来,免影响了我的心情。


我沉吟道:“净土大难临头下,难道北方没有有识之士,抛弃南北优势的成见,为长远的利益而奋斗。”


红石道:“当然有,尤其是年轻一辈,约诺夫便是最好一个例子,黑叉人南侵,还是他力争领军来助,我们原本以为阴女师也是这种人,岂知她竟包藏祸心,真教人想不到。”


至此我才明白天眼所谓的“前路艰难”是什么意思,那天我们直走到黄昏,立石堡终于出现眼前。


立石堡是座宏伟壮观的城堡,凭山而筑,依山势延绵!矗立的高厚城墙,做成一道阔达里许的人造屏障,将由南面通往天庙的进口完全封闭起来,除了是鸟儿外,一天不能攻陷立石,便休想到天庙去。


城的两旁全是陡峭险恶的巨石崖壁,教人看一眼便知道要爬上去将是只有呆子才会做的事。


城门外斜下的草坡上满面战争的遗痕,虽然尸体都被移去了,但留下的断兵残器,擂木碎石箭失,都使人毫无困难地想像到黑叉人攻城时的惨烈状况。


净士人建造这座稳守南路的城堡,定费了不少时间和心力。


若没有红石大公的一番话,我会以为净土人建此堡当是为了应付预言书里预言的灾难,所以未雨绸谬,但现在我已有另一个想法,这立石堡极可能是针对南人而造出来的。


这时城堡上旗帜飞扬,显示以北人为主的天庙,已派兵重新占据了这具有无可比拟军事价值的要塞。


我们列阵堡外。


号角声起,城门大开。


一队人马由城门驰出,由长长往下的斜坡奔驰下来。


飘扬的旗帜上面绣的是极其壮人观止,雄据逐天高原之上的天庙。


带头是一老两少三位将领,他们和后面的十多名亲兵,肩上的太阳标志都是绽青色的,使我知道他们是卓联大公的人。


净土共有七位大公,每一位都被分配与彩虹的一种颜色,以作所有标志和旗号的专用色。


七位大公里,最著名的自是龙腾、燕色、红石,和刚战死的拉撒大公,是为净士四大名将,占了来虹序开头的红、橙、黄、绿四色,其他三名大公依色序青、蓝、紫便是卓联、谢问和宁素大公。


最后的宁素大公也像妮雅是位女将,但她却不像妮雅的爵位般是继承回来的,而是当前任大公和继承人一齐阵亡后,论战功而升拔的,乃净士最有名的女战将。


来人转瞬驰至,在大军前一字排开。


中间年纪在五十间的骑士,身形矮壮结实,相貌堂堂,在他左右两名将领年纪都不过三十上下,但都是神情倔傲,对我们这批历尽万水千山,到来解立石堡之围的战友,竟丝毫没有欢迎的神态。


那较老的将领胸前挂满襟章,使人知道他的身份定是非同小可,灼灼的目光先仔细打量了我一会,才移往红石脸上,双手环抱,先向三位祭司施礼,才朗声道:“卓联谨代表天庙,欢迎三位祭司和红石大公驾临。”


我勃然大怒,这卓联大公明知我是谁,竟然招呼呼也不打一个,又蓄意漏去了同等身份地位的妮雅,确是欺人太甚。


红石大公脸上现出不悦的神色,介绍我道:“卓联大公,这位便是预言书上的圣剑骑士,在他旁边的妮雅女公爵,你也应见过的了。”


卓联故意将我忽略过去,向妮雅呵呵笑道:“我见你时,你妮雅还是拉撒旁的小女孩,现在已长得如此标致,岁月不留人呵!”


我方各人齐感愕然,一方向固然由于他对我的漠视,另一方面,他明显地表示出并没当妮雅和他有同样地位的大公。


侯玉忿然道:“卓联大公,妮雅大公已成为了捕火城之主,我们的女公爵!”


卓联显是认为没有他发言的资格,淡淡瞅了侯玉一眼,闷哼一声。


他左旁那位相貌和他有点相像的年青将领将眼光从妮雅和采柔身上收回来,望向侯玉道:“净土现在处于非常时期,所以天庙正准备废除一向的继承法,改以战功论赏,谁立的战功最多,谁便可以继承大公的空缺,所以妮雅是否属另一位女公爵,要由祭司会来决定。”


闻者立时哗然。


要知若是如此改变继承宗法,将会出现南北权力架构的大改变,试想若派了个北人来管治南方的捕火城,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妮雅脸寒如水,一言不发。


天眼肃容道:“我是祭司会的八名主委之一,为何从不知祭司会有这个意向。”


天眼一开腔,卓联不敢不答,道:“这是最近才决定的事,正准备要通知三位祭司和红石大公。”


全场立时雅雀无声,只有逐天大草原的长风,刮刮地吹着。


灵智淡淡道:“看来这只有在召开一次祭司会后,才能决定的了。”


花云道:“卓联大公,这位是净士的救星圣剑骑土兰特公子,立石堡和南方的大灾难,便是在他领导下化于无形的。”


卓联这时才将目光移到我身上,道:“见过兰特公子,圣剑骑土这身份事关重大,大祭司决定一并在即将举行的祭司会内讨论,决定确认的问题,所以请恕卓联的无礼。”


众人一齐色变。


将领战士齐声哗然怒喝,情景混乱之极。


我举手示意,所有人立时遵命停止鼓噪。


卓联脸色微变,显然想不到众人对我的拥戴,竟到了如此地步。


在卓联另一边一直没有作声的年青将领傲然道:“兰特公子,我们天庙中的剑士,都想看看能斩杀席祝同的剑,究竟是如何锋利。”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采柔的反应,当然是希望在这闪灵美女前,建立不弱于我的形象。


我淡淡道:“你是谁?”


他愕了一愕,想不到我对他说话如此不客气,但为我眼中神光所慑,不自觉地应道:“我是卓正贵士。”


我望向卓联身旁那早先驳斥侯玉的男将领道:“那么这位又是卓什么贵士。”


那年青将领见我说话如此轻蔑,眼中闪过愤怒的神色,傲然不理。


还是卓联对我颇有点顾忌,代答道:“这是我的大儿子卓方,兰特公子请多指点。”


这两句还算是人话,我怒气稍敛,和声道:“我们的战士经历了连场大战,可否先进立石堡休息,再上天庙拜见各位祭司和大公?”


卓联眼中闪过奇怪的神色,有点不自然地道:“天庙有命令下来,要求来自飘香和捕火的英勇战士们在立石堡外扎营休息,各位祭司、红石大公、将领和兰特公子,则请直赴天庙。”


众人愕然。


我冷冷看着卓联,沉声道:“笑话!我们解除天庙之困,难道连立石堡的门也不肯为我们打开来,尤其数千受了伤的战士,更需要一个较好的环境疗治伤患。”


卓联三人想不到我如此不留情面,但又知道我所言合情合理,一时僵在当场,还是卓联老于经验,转向红石大公道:“红石大公,卓联只是传令之人,希望大公体谅。”


只是这句说话我便知悉卓联并不完全同意天庙处理今次事件的手法,这是可供利用的一点。


红石平静地道:“这里的事一切由圣剑骑士决定,整个南方已决定了与圣剑骑士共进退,是吗?妮雅大公。”红石果是一名男子汉,公然地蔑视天庙的决定。这几句话严重之极,代表了不惜与天庙公然决裂。


妮雅策马而出,掉转马头向着众将土大叫道:“你们听到红石大公的话吗了告诉我你们的心声。”


在前排听得见红石和她说话的数千战士,齐齐举起兵器,狂叫道:“听得见!我们与圣剑骑士共同进退,永不二心!”


后面的战士怎会听不到,一齐举起兵器,加入宣言,愈叫愈响,愈叫愈齐。


卓联三人脸色大变,颇有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付。


我举手,十多万来自南方的军民才收止了喊叫。


我微微一笑道:“今晚我们便在这里扎营,假若明天午前立石堡的门仍不为我们打开来,我们便回去南方。”


卓联望向属于他们北方系统的约诺夫,道:“约诺夫侯将,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一直没有作声的约诺夫一字一字地道:“我身后有五千个是来自天庙的北方战士,我的下属,但你听到他们刚才对圣剑骑士的誓言吗?告诉天庙,任何和圣剑骑士曾并肩作战的净土人,也会甘心乐意奉他为领袖,无可争议的领袖,包括我约诺夫在内。”顿了一顿大叫道:“只有他才能将黑叉人赶回海里,只有他才能无私地将和平带回来给我们,告诉天庙的人,叫他们张开耳朵,不要只是听阴女师的谎言。”


众人轰然叫好。


卓联露出深思的神情,他的两位公子贵士也愕然动容,这番话由他们心目中同辈份的名将说出来,份量自然大是不同。


我淡淡道:“去吧!我绝不会改变我说的话。”


卓联犹豫片晌,出奇地向我恭敬地施了一礼,才掉头回立石堡去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知道消融南北权力之争的责任,也来到了我肩上。当晚扎营生火后,营地里出奇地欢天喜地,充满节日的气氛,大家的情绪几乎比昨晚还要振奋热烈。


我大奇下抓着红晴一问,才知道南人北人之争里南人因人数较少,一直受欺压,直到今天才由我给他们出了一口鸟气。


当我问他为何连约诺夫和他的北净土军也是如此高兴时答案则更妙,他说无论南兵北兵,当然,特别是北兵,都对天庙主守不主攻的政策不满,现在忽然来了我这全攻型的圣剑骑士,自然希望我不是天庙的应声虫,所以对我今天的表现,只有欣赏而没有恶感。


每个人现在都是死心塌地的追随我,因为我不但为他们带来了希望,还用事实证明了有驱赶黑叉人的能力。不过我并不因此感到高兴,反而更认识到肩上的责任。


红石亲来邀请我参加他大帐外的露天宴会,自然少不了采柔妮雅大黑的份儿。


席间红石告诉了我另一个好消息,他派去的人已收复了金云山城,并且召集了各乡的人,要在龙吐水建立一座战略性的城堡,黑叉人若要再绕过逐天东端来攻南方,将再非那么容易了。


酒酣耳热之际,红石凑到我耳边道:“大剑师,我真是佩服了你,卓联父子一向目高于顶,从来看不起我们南人,但在你的威势和凌厉的辞锋下,完全手足无措,真是想想也教人高兴。来!敬你一杯!”


我慌忙和他碰杯,大家一干而尽,想不到一向严肃的他,也有这种顽童的心态,使我感到和他的距离接近了很多。


约诺夫心情显然也好得很,隔着篝火叫起来道:“两位有何高兴之事,为何不大声说出来,让我们分享。”


泽生、侯玉、红晴、田宗等年青将领一齐起哄,连一向稳重,红石的左右副将岳山和秀青,也不甘寂寞地附和着,气氛热闹之极。


小矮胖插嘴道:“刚才大公向大剑师说,约诺夫那小子的确有种,说起话来像个人。”


各人当然知道他在胡吹,纷纷笑骂。


妮雅和采柔两女搂着大黑,笑作一团。


经过了患难和误会后,我们已成为了毫无隔阂的一家人。


我笑向红石道:“为何不见三位祭司?”


红石道:“祭司的想法和我们这些军人是不同的,事事要从大处着想,自黄昏便关在帐内开会,我早便遣人去请他们来,但到现在连飘香和天梦都到了头顶,他们还未肯来。”


我点头道:“除了他们三位外,我们还少了一位客人。”


红石奇道:“谁?”


我向小矮胖喝道:“还不将你窝藏着的少女交出来。”


众人齐齐愕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红石哑然失笑,挥手示意小矮胖照办。


小矮胖见红石大公肯让红月公开露面,大喜去了。


我顺口问道:“祭司会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红石闷哼一声道:“那是北人想控制净土的工具。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假设八名祭司里,只有三人是来自南方,自然在每一事的决定上,都是北系的祭司以压倒性的优势控制一切。南人憋下的一肚子气,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我道:“但黑叉人来了后,你们这批大公难道没有说话的权利吗?”


红石更是怨气冲天,道:“有!当然有,七位大公合起来是一票,但在南方,只有我和拉撤有参与权,对着五位北方的大公,你说能起什么作用?”眼中射出怀念和伤感的神色,无限唏嘘地道:“现在拉撒已为净土献出了他的生命,那些北人竟然连他的爵位也要抢过来,可以想像若我死了,飘香城也将落在他们手上,所以为了南方,在这事上我绝不会退让。”


我早想到问题的严重性,但直到见到卓联,亲身体验到天庙处理南人的手法,才明白到北人对南人的猜忌是这么深。


我接触到的南人,都是热爱大自然、和平和生命,凤香、花云便是最好例子,她们都是与世无争的人。但假若卓联父子是典型的北人,那北人对权力的欲望便远比南人大得多。


我们的胜利,加强了他们的猜疑,使南北对峙更恶化。假设我们不遵祭司会的决定,那净土的最高权力机构将会崩溃下来,净土内部纷争不休,更削弱了对抗黑叉人的力量。


黑叉人虽吃了败仗,但大半输在运气上,本身的实力依然足以粉碎我们任何的反击,又或发动更大规模的反攻。若他们改采守势,我们的前路会更是艰难,战争将会更旷日持久。


我叹了一口气道:“难道在大敌当前下,北方没有懂大体的祭司和将领吗?只婪我们争取到一位祭司,又得到其他大公支持,便可以有足够的人数取得控制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