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离别之曲(1)

作者:雅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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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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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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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010字

苏晓米考虑良久,最终决定把小唐的下落告诉余临光。


那天,她到他的学校找他,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和那个叫季欢的女人真的断了吗?”


他重重地点头:“我保证自己对她没有同情之外的任何东西。可是我不能不管她,她在a城没有亲人,更没有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她流落街头。”


她不耐烦地摆摆手:“我不关心你的同情心怎样泛滥,可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找到小唐,你今后一定要好好疼惜她,不要让她再伤心了。”


“这么说,你知道小唐在哪儿?”他喜出望外地看着她。


“她回南方老家了。”苏晓米平静地说。


他高兴得在她面前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她看着这个喜欢穿紧身裤的男人,竟发觉他也有可爱的一面。


事实往往都是如此的,我们喜欢一个人,认定一个人,或者干脆将一个人恨之入骨,也许只是因为他的一个侧面而已,当情感把理智淹没,我们看到的东西都会留于表面,主观的臆断会完全代替客观的评价。她最初对余临光的讨厌是如此,她对乔东那份狂热的爱也是如此。


余临光以最快的速度定了机票,然后向学校请了假,跑回家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准备以自己的一片赤诚追回心爱之人。


季欢伸手拦住他,哀哀地问:“你非去不可吗?”


“我只是去几天而已,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冰箱里有买好的菜和罐头,还有……”


“不,我不要这些,”她上前抢过他的行李,面对他,眸中闪烁的全是泪光:“不要走,不要走……”她苦苦地哀求他。


“你这是怎么了?我只是去几天而已,又不是从此都不再回来了。”


她绝望地看着他,心里忽地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绝望,她觉得他这一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别这样,”他拨开她的手,认真地说:“季欢,我想让你明白,我们之间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我现在有了小唐,我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了。”


“那你为什么带我回来?”她哭着问他:“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我真的可以改。你是不是嫌我结过婚,是不是嫌我不干净了,是不是……”


“季欢,季欢,”他按住她慌乱挥舞的双手,大声叫她的名字:“季欢!”


她被他的呵斥声吓到了,突然停下来,怔在那里,好久,才放开他的行李,幽幽地说:“对不起……”


他怜惜地看着她,略有迟疑,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口。他知晓她的痛苦,可是他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在这样的时刻,任何的言语都会成为暧昧的隐喻。他想,等我回来吧,等我回来,一定向她讲明一切。却没想到,那一别,竟然成了诀别。


很多时候,我们固执地认为有些事情可以拖着不去解决,甚至可以不予理睬,一遍一遍用时间来麻醉自己。想着,再等等吧,再等等,等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待到一个合适的场合,再来摊牌也为时不晚。可是真正等到了所谓的“合适”,却再也没有机会来面对这些。


余临光如果知道事情会是那样的结局,他一定不会舍她前往。以致于以后想起季欢的每一个时刻,他的脑中都会浮现出那张清新的面容。她曾那样羞涩地问他:“你爱我吗?”他坚定地答:“我爱你。”


是的,他爱她。直到多年后她消失在他的世界中,他依然爱她。可是,他无法自欺,他一直爱着的,只是当年的她。


乔东最近比较忙,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家。苏晓米到他的公司里去找,却被他的助理拦在门外:“对不起,乔总正在开会,暂不能见客。”


她点头,展一个温善地笑容:“没关系,我到他办公室里去等。”


苏晓米生得并不算美,可是身上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就是这种优越感常常压迫到那个年轻气盛的女孩子。即便是这样,她仍不死心,她想,毕竟自己比苏晓米年轻,而对于男人而言,女孩子的年轻是俘获人心的最大资本。她完全没有必要在那个女人面前现出丝毫自卑。


苏晓米对那个年轻助理的“野心”自是一眼望穿。可是她不急不躁,脸上时时保持着得体地笑容。并不是不再在意那个男人,只是,面前这个娇俏倔强的女孩子还不足以构成她的威胁。她承认,这个女孩子足够年轻,也确实具有诱人的身材和脸蛋,可是她笃定乔东不会恋上这样的女子,即使有过短暂偷欢,也不过是段露水情缘,断然不会长久。如果你要问她为何,她只能说,因为那个女孩儿和斯诺的感觉差得太远。


当年,苏晓米第一眼见到斯诺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斯诺看起来并不是富裕家庭里走出的孩子,可是她的身上就是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质。在她们外语学院,并不乏长相漂亮的女生,可是都不具备她身上那股公主般的气质。这一点,就连从小生长在“皇宫”中的苏晓米都自叹不如。


自从几年前那次在c城的“不期而遇”,苏晓米一直没有忘记过斯诺的样子,她精致的脸庞,她的一头乌亮长发,她低头时垂下的眼睫,全都印在了苏晓米的脑海里。乔东能爱上这样的女子,一点都不出乎她的意料。相反,倘若有一天乔东告诉她,他爱上了那个年轻助理,她一定会认为他疯了。


苏晓米独自在乔东的办公室里踱步,她以前很少到他的办公室里来,即使来公司里看他,也只是悄悄站在大门外,静静地看两眼便离开。这天,她迫切地想见到他,因为她在家中收拾房间的时候,竟然看到了那期印有她醉酒照片的杂志。想必,他已经看过了吧,可是他为什么不问她?是想要她主动“招供”,还是在伺机提出与她离婚?她实在不想费力猜测了,一心只想找他谈个清楚。


年轻助理为她端上咖啡,冷冷地说:“请用。”


她坐定,笑着回复:“谢谢,我从来不喝速溶咖啡。”


年轻助理怔在那里,在心里默默问候了她的祖宗十八代,最终却只是露出一个无所谓地笑:“那您喝不喝茶?菊花茶好不好?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有菊花茶。”


“你们乔总从来不喝茶的。”她说。


“乔总是从不喝茶的,这些都是为客人准备的。”


她笑,已经听出了那个女孩子的潜台词:在这里,你是客人。


她不徐不急地说:“我和他一样,从来不喝茶的,麻烦给我一杯水,好吗?”


“好。”年轻助理转身离开,一分钟后端了一杯水进来。


“谢谢。”她说。


“不客气。”面对自己妒忌了许久的假想敌,这个年轻女孩儿实在没有勇气说出更多。


苏晓米不喝速溶咖啡,苏晓米不喝廉价的菊花茶,苏晓米连喝水时的动作都透着优雅。这是一场品味的较量,年轻助理好怕自己就这样败下阵来。


借由给乔东送资料的机会,年轻助理推开会议室的门,趴在乔东耳边轻声说:“尊夫人正在办公室等您,要不要先过去看看?”


他顿了顿,摆手说:“不用。”


她的心里涌出几分喜悦,却很快被一股失望的情绪淹没。她喜悦于他对苏晓米的冷漠,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根本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在意他的妻子?可是想至此,却又忽地生出几分苍凉,这样的男人,注定会伤女人的心,不管那个女人是谁。


等到乔东从会议室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他站在苏晓米面前,脸上有遮掩不住的倦容。


“你怎么会来?”他问她。


“你的样子看起来很累。”她心疼地说。


“最近比较忙。”


“那我们以后再谈吧。”她说。


“你要和我谈什么?”


“等你回家再说吧,”她嘱咐他:“你要注意身体,要按时吃饭,不忙了就回家。”


他一一应了下来,神情漠然得像个局外人。对此,她早已习惯,谁让他是她宠坏了的孩子?


年轻助理一直透过玻璃窗有意无意地窥视着乔东办公室里所发生的一切。在苏晓米哀怨的眼神里,她竟看到一丝渺茫的希望。把乔东争取过来的希望。她却从来不知,在乔东的内心深处一直藏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不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情人,甚至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可是她却给过他最狂热的爱情。她在他的回忆里,在他的梦里,在他设定的未来里,却唯独不在他此刻真实的生活里。他为她伤心,为她懊恼,为她痴狂,却换不回她的原谅。


在那些春光明媚的日子里,他曾一遍一遍地叫她:“斯诺,穿蓝裙子的林斯诺……”


斯诺最近一直在忙于装修房子的事情。房子是张明辉买下的,在a城最繁华的地段。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鸟,每天衔来一些东西,一点一点装点着属于自己的小窝。


有一天,她采购回来,竟然在街上看到一个长相十分像林耀扬的男人。她一直跟在那个男人身后,足足跟了两条街,最后被红灯截住,只得无奈放弃。回到家,她的精神一直十分恍惚。他怎么会出现在a城的街头?她疑惑地想,也许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怎么可能是他?他应该在c城和那个叫胡玲的女人过着所谓的幸福生活才是。这么想着,心绪始终不得平静。


她一直恨着那个男人,恨他当初狠心抛妻弃女,恨他在方青孪弥留之际都不肯前来探望。他的心何其狠?母亲下葬的那天,她曾暗自在心底发誓,这一辈子都不要原谅他。可是,当他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却又是另一回事。站在a城繁华的街头,她的心忽地变得柔软起来。她无法自欺,那么多年,除了那些无法释怀的恨,她对他依然有着割舍不掉的感情。


张明辉劝她:“也许是你认错了人,诺大的a城,出现一个与他相似的人并不稀奇。”


她默默点头,可是心里依旧坚定认为,那个人就是他。她对他何其熟悉?她清秀的眉眼,她坚挺的鼻子,她薄薄的唇,全部是他的翻版。她对自己有多么熟悉,便对他有多么清楚。又怎会将他错认?


她无法把这些讲给张明辉,他一定会认为是她的心理作用所致。她拨了一通电话给乔东,想着,他在a城呆了那么多年,一定有很广的人脉关系,她想让他帮忙寻找那个一直让她又爱又恨又怜的男人。可是电话刚刚响了两声,她便沮丧挂断。她有什么资格请他帮忙?如果在这个时候找他,会不会被认为是一种有心的暗示?她为什么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不去找别人,偏偏要找他?


想至此,她彻底放弃了请他帮忙的念头,转而打给了唐奇峰。在a城,她能找的,也仅剩他了。


唐奇峰爽快答应:“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她感激地道谢。


这些年,她经历了那么多的荒唐事,倘若不是唐奇峰在关键时刻的出手相助,她真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之间本没有深厚的交情,他当初只是替朋友收拾“残局”,他完全可以给她几句冷言冷语,然后打发了事。可是他没有那样做。在她最痛苦的那段日子里,他像她的亲人一样尽心照顾她,甚至不惜拿出自己的大半积蓄,作为她重新生活的资本。没有人要求他做这些,他也从没想过在她的身上捞到什么好处,他只是见不得她当年那副可怜的模样,想默默地为她做一些事而已。


只是默默地做。


因为林耀扬的突然出现,她开始变得异常不安,有时候出门连拖鞋都会忘了换,待到回去开门,又发现钥匙没有带出来。


a城的冬天,冷得刺骨,她像一只流浪的小猫,蜷缩在门口,等待“好心人”的救赎。


张明辉从外面回来,看到在门口瑟瑟发抖的她,心疼地把她抱进屋里。她在艳红的五指沙发里缩成一团,他走过去,半跪在她的面前,用手轻轻撩起遮挡在她脸上的长发,低声问:“告诉我,我该怎样做,怎样做才能让你快乐?”


她伸手拍拍他的头:“傻瓜,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


“可是,你依旧不快乐。”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全是他看不穿的迷。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快乐?”她空洞地搪塞他。


“那你告诉我,你快乐吗?”他问他。


她转过头去,透过窗子,呆呆望着这座城市繁华却寂寞的夜。


自从来到这里,她的情绪一直没有舒展过。她很少笑,经常发呆,经常重复做一些机械的没有意义的事。有时摸着自己的小腹,摸上好久,脸上会浮出让人参不透的悲伤。她不愿意见人,不愿意说话,更不愿意像以前那样拥抱他。对于她这样的变化,他又怎会不知?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她只是不习惯这座陌生的城市,想要带她离开,可是她不肯,于是,他花重金为她买下一所房子。他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和期望,只要她快乐。即便是这样,她的脸上依旧愁容永驻。


面对这样的她,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可怜巴巴地问她:“我该怎样做?告诉我,我该怎样做?”


她将头抵在他的肩头,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他激动地说:“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回d城,我们回去就结婚。”


她捧着他的脸,哀哀地摇头:“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


“你究竟在等什么?”他悲伤地问她。


她不语。


就是这样的沉默,常常让他陷入最无助的愤怒之中。他不知道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悲哀地发现,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她。


“开口说话好不好,”他捏紧她的肩膀,近乎恳求地说:“说句话,好不好?”


她看着他,嘴角微扬,轻轻问他:“你,真的想听吗?”


他猛然一惊,慌忙转头,随即旋转身体,在背对她的方向跌坐在木质地板上。她早已看出他的犹豫,对于她的过去,他虽然只字不提,可是眉间的愁遮掩不住他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