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者:奥列格·吉沃夫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1:39

|

本章字节:11914字

他们没有天时、地利、人和,但这恰好成全了他们,让他们成了天下最了不起的英雄。


当班的伊娃·肯达尔身上只穿了一套战斗特种服,外加一片卫生护垫。作战守则要求航战员裸身穿特种服,以便切实感觉服装内置增感器的工作状态。特种服也算是武器的一种,要想熟练使用,并发挥其全部效能,没有多年的学习训练是不行的。此外,章程还规定不准宇航战员穿特服外出也就是跨出地面基地的大门以外以免发生意外状况。这章法并非无的放矢如果宇航员们在街面惹是生非,跟普通人打起架来,他们只要伸手朝人家的脑门上轻点一下,对方就得人头落地,自己的手指头也跟着报销,免不了得定制一根义指了。


如果在特服外面再套上副皮靴,再外加一个头盔,那就是一套标准的宇航服了。伊娃这会儿没穿靴子,她把这双碍脚的玩意儿随手塞到了操作台底下。宇航员上班的时候都喜欢打赤脚。原因之一是舰艇上的地板经过完全消毒和加温,走在上面十分舒服。原因之二是皮靴太沉。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在艇上光脚闲逛,那是严格禁止的行为。


可现在,舰上早已经是乌烟瘴气,到处乱七八糟,到头来还让一个快来月经的女人值班操控舰艇。所以,就是你一丝不挂坐在班上,也没人在乎。


跟炮手福克斯三天前打断技师鼻梁那件事比起来,这根本算不上事儿。


再说,他们还在小操作间的保险柜里搜出了一瓶私酒,这事儿怎么处理?


还有,火力发射控制器也开始不怎么好好干活了,没人管。


不知是哪冒出来了一个绘画天才,在游泳池底儿用写实手法画了一根只两米长的***。那玩意儿栩栩如生,用的还是种活跃型涂料。无论用什么涂料覆盖,它都会立刻再次浮现出来。可也是,那么大一个水池,池底竟然涂了一种刺眼的红色涂料!只有神经病和傻瓜才愿意来这种地方游泳。


在这种担内忧外困的局面下让一个身体上受罪的女人值班,要是在半年前,波罗夫斯基大副早就上吊自杀了。但是今天,他也不过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肯蒂,你把这儿弄得整齐点儿,啊?”


肯蒂这个月再值一个班,她的工资单的数字后可以再加一个零了。


甜姐肯蒂在f舰组的花名册上的正式称谓是领航长官、伊维塔·肯达尔上尉。她芳龄三十,金发碧眼,留了一头男子式样的短发。她拥有特级驾驶技术,光荣榜上有她两枚飞行勋章:一枚飞行十字勋章和一枚对宇航员来说十分稀罕的紫心勋章。这枚绝顶尊贵的勋章,让再油嘴滑舌的家伙们都没的可说,全不知道如何置评。原因是,军事宇航员作战负伤的情形简直太少见了,[紫心勋章是美军授予在作战中受伤的军人的勋章,此处模仿此意。遇到战事或事故的话,他们总是当场毙命,粉身碎骨、血肉四溅。平常人身上挨了个弹洞还能勉强活下去,可要是穿着特种服再挨了窟窿,里头的人一般都得跟着报销。用拉申上将常说的一句话,那是一准玩儿蛋去了。


f舰组里只有三个人获得过紫心勋章,他们全是指挥官:三星上将拉申,“跳鼠”号的总指挥、让保尔·波罗夫斯基上尉、以及领航长官伊维塔·肯达尔上尉。


拉申得手那枚紫心勋章的时代早已过去,连他自己都记不清那是何年何月了,那时候他才刚刚当上上尉,头上还没有顶着“拉申”这么个让他骄傲的外号。波罗夫斯基和肯达尔的勋章是他们两人一块硬拼下来的。那还是3年前,火星二战正酣之时。当时,他们正把缴获的战利品“企业”号往基地拖回去。这个“企业”号的尺寸跟火卫一的大小相当,走在半道上,“企业号”这个大家伙突然尥开了蹶子,真的朝火卫一猛撞了过去,差一点儿就把上面的人全报销了。这次事故让“企业”号成了一堆废铁。事发前几分钟,恰好波罗夫斯基解开了安全带,在甲板上站着,飞船跟卫星的撞击力把他一下子摔到了墙上,人立刻就失去了知觉。肯蒂控制着舰艇的航向,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把迎面而来的冲击力改变了角度,以为躲过了一劫。可谁料到,她屁股下面的指挥座椅的横梁这时突然断裂开来,让她一下子栽倒在操作台上,立时撞断了她的三根肋骨,牙齿也齐刷刷撞掉了整整30颗。这些个“散件”全留在她的战服里了。舰队司令部出钱给肯蒂镶了新牙、她也顺理成章地得了这枚勋章。据说,当时拉申抱着肯蒂,都差点儿哭了起来。只是肯蒂无法感觉任何快意她眼看就要断气,神智恍惚。如果没有这天才的战服隔着,如果不是当时拉申悲痛欲绝昏了头,这老家伙必定会把肯蒂直接带到自己那儿,悉心呵护照料的。战服遭受撞击已经快散架了,但肯蒂命不该死,顽强地活了过来。船上的人马立刻转移,由拉申亲自驾驶极度超重的“跳鼠”进发火卫一。这次战役过后的一个多礼拜,所有的船员走起路来还不停地摇摆呢。顺便说,将军自身上的超重也不能应付裕如了。今非昔比,他已经是47岁的人了,但是,要是他当时稍有拖延,晚了20分钟的话,那肯蒂就又该获得一枚勋章了那种在追悼会上颁发的军功章。


现在,战争已经结束,值班工作大可马虎了事,别说光脚,就连裤衩不穿都成。老资格的军官们打来打去,全跟没出校门的军校学员似的,闹闹嚷嚷。将军到下面开会去了。这儿惟一一件值得正面表述的事就是,新来了一个高级技师负责鼓弄反射板。新来的人非常漂亮,姓维内尔。长着一张有些像猫的窄脸。“就叫我安迪吧,上尉。”他自我介绍说。“那么您就该叫我肯蒂了,是吧,中尉?安迪和肯蒂,顺耳吧?”“对不起上尉,请原谅我说话失礼。”“别往心里去,中尉,我只是想强调一下,你在‘跳鼠’上还不算自己人。明白了?”“明白了,上尉,立即执行。另外,如果不麻烦的话,请关上那儿的伺服器。”“举手之劳,安迪。”“谢谢,上尉。”


熬吧,大概再过个35年,你就会自然晋升为上尉。虽说这家伙不过一个小小的中尉,可胸前还别着一个勋条,上面挂着惟一一枚勋章这算是“跳鼠”上的第四枚紫心章了。


伊娃心不在焉地在自己的终端上翻了几页女性(这又算一桩恶性值班违规),然后抬头看了看整个墙面上铺开的观察屏幕。在作战室的那个观察屏个头还要大,压得你简直无法呼吸。驾驶室这个,还算老二。


飞船正在飞临俄罗斯的上空。地面上没有战火。在轨道上看去,这个神奇的国家如同一个巨无边无际的黑黢黢的大窟窿。


坐在角落里的维内尔一只手从无线终端板上截取指令,用另一只手调拨通联。看来,他工作得心应手,甚至可以说兴趣十足。下面还有更让伊娃觉得更赏心悦目的事儿呢:随着他的脑袋左右摆动,后脑勺的那根长及肩头的棕色马尾辫就跟着来回跳动,看了让她心里痒簌簌的。这根惹人的马尾辫用一根黑皮绳扎起来,油黑发亮,透着一股冷洌的光,实在让伊娃有些不由自主,总想往他那儿看。伊娃拽了一下自己前额上的刘海,难免有点儿遗憾。“跳鼠”上的所有军官已经不怎么剃头了,他们跟中世纪贵族一样留起马尾辫来。这是他们的抗议行动你们不是要解散军队吗?我们就这么邋遢,就这么不顾脸面!现在,这些男人的马尾还没有留起来呢。看来,眼前这位安迪,这个高级技师,中尉维内尔,应该很久没有登上宇宙空间了,至少很久没有上过战舰,有时间留出这么漂亮的马尾辫。


伊娃正想给维内尔提几个问题,难为难为他,这时候,琳达啪嗒着光脚板进了作战舱。


“你们好哇,姐妹儿!”她在门槛上说了一句,“性事如何?”


跟伊娃不一样,琳达现在不值班,但她还是穿了条裤衩。此外,她可以说是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维内尔朝她瞥了一眼,猛地皱了一下眉头,马上一头扎进自己手中的活计里头了。


“活的还算正常,”伊娃回答。她跟琳达说话时,也感到自己内心深处有种奇怪的东西在暗自萌动。伊娃自己没有体验过同***是什么东西,她也不会承认这个高大结实的浅发女子琳达能够撩拨她的什么感觉,但她却不能自已地想象着,这女子的大胸脯和棕色***压在自己的肚子上,用贪婪的大口吸吮她瘦小的胸脯,而她,只是不住地摇着头,紧闭起眼睛……这一切显然是不会发生的,伊娃也不想让它发生,只是,当琳达出现之时,她就不由得不感到这种性感的冲击,实在是没法儿。


“你干吗皱眉头?”琳达问,“不舒服吗?”


“没有,”伊娃叹了口气,“第一天,前胸有点儿痛……”


“啊,真同情你……吃点儿药片嘛。”


“吃了。你呢,朋友,你怎么样?”


“药片已经帮不了我了,”她的女友说,“该到下面好好干上一把了。”


维内尔这时调好了一个部件,从控制台下面钻了出来,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琳达偷偷瞄了一眼他的屁股,机械地往自己的屁股上搔了一下。


“喏,再忍上个把礼拜吧,”伊娃叹了口气,颇有同感地说。她跟琳达值过同班,过一个礼拜就一道下去,就是回地球,进行一次训练加休整。在和平时期,f舰组的轮值期限是两周,14天的上面,一昼夜的换班交接,然后的30天在地面。在上面的这段时间,原则上不涉及性的问题,宇航员间的关系从历史上就没有这一条。所有人都互相爱护,他们是姐妹和兄弟的关系,这种生活模式一直这么延续了下来。只是最近才发生了一些变化:f舰组的人遭受到了一场重大的危机,突然变得人人自危起来。


“再过一个礼拜刚好我来月经。”琳达有些沮丧地说,接着一摆手,“唉,算了,姐妹儿,我看你一切都正常,好好值班。我呐,看来得找个人强暴一下了……”她使劲拍了一下伊娃的肩膀,朝角落里闷声不响的维内尔一咧嘴,扭着她的两条大腿离开了作战舱。维内尔还把他的脑袋埋在显示器上,煞有介事地敲击着面板。伊娃又捉摸起他的发型来,直到听见琳达老远在喊着:“你们好哇,爷们儿!性事如何?”接着就是一阵哈哈大笑,夹杂着弄不清内容的嘈杂声。


“据我所知,巡航舰船上都是按时派心理大夫的。”维内尔突然说。他并从操作台上抬起头。


“刚刚来的不就是大夫吗?”伊娃心不在焉地回答。


维内尔吃惊地看了看伊娃。伊娃注意到,他的一双眼睛异常漂亮,这一发现让她立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别过头去。


“竟有这等事!”维内尔嘟囔了一声。


“她跟我们一起经历了整个火星二战,”伊娃说,“她可算上是个无价之宝。还有,琳达也是上尉。”


“关于火星二战,我想顺便问问,”维内尔换了个话题,“您的紫心勋章是怎么得的,上尉?”


“打了一场恶战。”伊娃用一种突然的干巴巴的语调说,她甚至有些不好意思,“那,你的勋章呢?”


“得了一场小病。”维内尔用同样的口气说,说完就接着干自己手里的活了。


“哼,他还有点儿小脾气!”伊娃想,“真是个小傻瓜。”


她重新回到显示屏前。视野里出现了悬在对地静止轨道上的巨型驱逐舰“约翰·戈登”号。亮白色的大f字母在它宽厚的黑色的肚皮上异常显眼,靠一双剧院望远镜就能在地球上看到它。在这“f”的旗号下,“戈登”完成了一个个足以向全世界宣告它主宰地位的伟大使命。火星移民们沉溺在自己的盲目尊大之中,全然忘了头顶上悬着炸弹的当口最好显得妥帖听话一点儿。金星学了他们的样子做,可没想到轰炸机已不单单恐吓就完了,而是动了真格的。


在“戈登”的衬托下,“跳鼠”小得像一只跳蚤。但是,这只是一种“编码现象”它上面插着f舰组指挥官拉申上将的战旗,就是说,它是一艘旗舰。“跳鼠”在舰队国防部注册证上的名份是“保尔·阿特里德斯”100系列巡洋舰。


拉申现在应该就在“戈登”号上,或者在105系列的某条船上。这条船算是白白搞得这么像模像样了,经历了一次伤心事件后,拉申发誓自己退休前留在巡洋舰上飞。他说话算话。所以,“戈登”号派了一个“屁股”少将,带着自己庞大的计划员、分析家和文书班子。拉申在自己“跳鼠”上狭窄的舱里,只有最简单的设施和为数不多的乘员,一句都没有抱怨。舰船对他来说,足以驶入大气外层,完全能够满足他的需要,这就够了。类似的一艘巡洋舰“洛克·冯·雷”号还曾经救过他一命。


那是在火星一战的时候,他还是个上尉,驾驶着那艘“冯·雷”号远征木星。当时,值班领航员不知为什么,糊里糊涂错过了敌人。就是那艘后来让伊娃受伤、撞上火卫一、在战争中多次转手的“企业”号,把“冯·雷”号直逼向木星,撞了个正横。“企业”号靠一圈自动鱼雷武装自己,还放出一队的战士出击追剿对手,最后把它挤到木星表面,便开始射击。实在无处可逃了。拉申只能一头扎进了木星大气层,潜伏在里头。“冯·雷”号痛苦地呻吟着,在高出自身几倍的强度环境下的浓浓气泡粥里整整呆了一个月。飞船经受住了考验,但是船员们却弄得身残志损,一个个伤痕累累。想象一下吧,头上悬着一个巨型战舰,而你接近半昏迷状态,空气也不够喘的,那日子实在是度日如年。所有的船员里头,完好无损也挺过来的,也就大概有十个人,当然,其中包括那位百折不弯的拉申。那些得了神经官能症的病号,大夫给他们服用了抗悒郁剂,帮他们入睡。大夫自己在第28天吞了枪子儿他的药品已经断档,觉得自己活着既痛苦又多余。但是,到了第30天,“冯·雷”一下子浮了出来,给那个“企业”号来了个冷不防,打掉了它的反射镜,全歼了它的追兵队。而后,这艘遍体鳞伤的战舰歪歪斜斜地开往基地。拉申把整个船的船员全送进了精神病院,自己获得了指挥官的官阶,得了一枚“耐力”勋章和一艘崭新的、“戈登”号的姐妹船“艾力克·约翰·斯塔克”号。不过,经过木星事件,拉申的鬓角一下子花白了。他没再上这艘超级驱逐舰。


除此以外,他也根本不想轰炸那些分离分子。他的专业是宇宙战。他攻击过、破坏过,缴获过起义者的船只。但超级轰炸机是从宇宙上空向下投弹,全然不知下面哪儿是军队,哪儿是平民。那时,他的直接上司、考尼克中将气得对他狂吼乱叫。据当时在场的人说,在他那次历史性的讲话中,有十多次气愤地大声喊他“你这个俄国无赖”!拉申针锋相对地说:“说对了,我承认我就是无赖,一个俄国无赖,我为自己的血统感到自豪呢!我得声明,我一直依照法律而战,还要这样一直战斗下去。给我一艘好船,让我去打那些坏船。这个球儿船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要怎么装就装多少炮弹。如果您不喜欢某人的出身,那你说话可得小心了。第一,宪章里没有这号规定,第二,这么做实在不体面。以后,中将先生,您就别叫我真名,就叫我拉申[拉申一名出自英文“russian”(俄国人)。就好,那我将不胜感激。”


最后,还是舰队司令,现在已不在人世的汉特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