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吉姆·林奇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10:01
|本章字节:6324字
费普斯将收音机调得很大声,跟着歌词里的双关语鬼吼鬼叫——没错,全都是些和性有关的双关语。
“把那垃圾关掉!”我在听完第二首歌后说。
“垃圾?”
“那会吓到蛤蚌,它们对震动很敏感。”
费普斯哼了一声:“那又怎样?”
“那它们就会潜下去。”我骗他,“我们就赚不到钱了。”
“你连定期的抽烟时间都不给我了,现在还想关掉我的午餐配乐?你知道全国劳工关系委员会会怎么说吗?音乐是我的未来啊!”
“对啦,我听说很多人靠弹空气吉他也混得不错啦。”
“你是在该死的嫉妒。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一点音乐天分都没有!”
这倒是实话。我曾经学过三年吹喇叭,其中唯一值得一提的事迹是,我把一个银色的弱音器卡在了左手的小指头上。我在代数课上努力把卡住的小指藏在腋窝里,结果手指越肿越大,最后不得不到消防队去,请他们把那该死的东西锯下来。
“你会在教堂弹齐柏林飞船的歌吗?”我问他。
“当然不会。”
“是啊,这里就是我的教堂。”
费普斯环顾着查塔姆湾半露在外的沼地,说:“我没看到任何十字架啊。”
我本来想告诉他我发现的那只蓝色海星,但好险我忍住了。“你是个可悲的……他妈的浑蛋。”我说。
他说他应该狠狠踹我发育不良的小屁股,但我看得出来,他很得意我也说出他常用的粗话。
他将齐柏林飞船的音乐转小声一些,等那首歌结束后就把收音机关上了。
在我们拿着铲子开始工作后,我说了很多拿泥巴治病的那些人的故事,让他放松下来,然后想办法将话题带到他和亲生父亲见过几次面的问题上。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费普斯假笑。“想想看哦,”他假装掰手指头数着,“答案是……从来没有。”接下来几小时里,他好像在和那些蛤蚌赌气似的,挖得比平时更卖力,仿佛剑客出招一样,对着泥巴和沙地又刺又挖。
那天下午稍晚,当潘西看到费普斯挖出的两只象拔蚌时,发出一阵兴奋的惊叹。他的餐厅正要招待某个“贸易代表团”,他说那些中国人对当天抓获的象拔蚌最无法抗拒了。
他将那两只巨大的象拔蚌和半桶温哥华蚬、十八只奶酪蛤通通放进冷藏箱里,然后递给我两张皱皱的二十元钞票。我找他十元,他挥挥手叫我留着。
我告诉他,等我存够钱买伦德牌钓鱼船后,要带他一起去斯库克姆查克湾钓鱼。“三四米长的船最适合钓鱼了,”我说,“这种船非常牢固,人站在上面都不成问题。我打赌只要五百块或四百五左右就可以买到手,只要我有办法等到别人想处理院子里生锈的旧船就行了。”
“好啊,”他点点头说,“我负责带钓竿。”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看我,不论我怎么拖延,他还是抽完了一支烟后就离开了。这让我很紧张,因为我希望bj出现时,他还在我身边悠闲地抽着烟。
我的麻烦是,那些水族馆不肯派人过来,除非我骑车到塔克玛,否则我找到的白色海参、两只海蛞蝓和一只巨大的白令寄居蟹就卖不出去。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打电话给bj的答录机留话,开出价钱,以及他若有兴趣可以过来的时间。
在他停下车时,我注意到驾驶座的车门上有一道新的凹痕,并看着他爬过排档,从乘客座旁的门下车。他的牛仔靴上沾满了油污,身上的背心也脏兮兮的,腋窝下露出杂草丛生的红色腋毛。“让我看看货吧。”他说完打了个嗝。
“你还欠我五块钱。”我用一只脚的运动鞋在沙砾地上缓缓蹭着,像一头准备发动进攻的公牛。
“好啦,好啦,好啦,待会一起算。”
“不行,我现在就要。”我很惊讶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此坚定。
他干笑了几声,好像我说了一个很烂的笑话。他说:“先来看看你有什么吧。”
“你欠我五块钱。”
他眯起了眼睛,然后起步往车库走去。
我用脚又将沙砾地铺平。“门是锁着的。”我说。
这话让他掉转了头,故意跨大了步子朝我慢慢走来,太阳穴旁弯曲的血管鼓胀着。“你和我来硬的啊?”他恶狠狠地说。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随便偷我的东西了。”这句话我事先可没演练过。我的心脏像是一台电风扇,突然被人拿东西戳了进去。
“你这个不知感激的小浑球,”他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像发酸的牛奶,“我肯花时间来这里就算你走运了。”
我不敢讲话,但也没有把目光移开。
终于,他拿出了一沓钞票,从里面找出一张五元,卷成一团丢到我胸前。我趁着钞票弹起的瞬间一把抓住,然后往后退了几步。
“现在打开那扇该死的门。”他咬牙切齿地说。
他的语调中有一种东西突然让我不害怕了,我说:“门里的东西要二十五块。”
“这你说过了!该死的,给我打开门——现在!”
从来没有人命令我开门过,我接着说:“除非你先付我二十五块。”
他咬着牙摔下一句:“没看过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买。”
“如果你决定不买的话,我会把钱退给你。”我说,“但从今天开始我要事先收钱。”
“开门。”他眼里有一种疯狂的光芒,有五分硬币那么大的鼻孔颤动着,仿佛他接下来准备做的事需要大量的空气。
我低着头慢慢走向车库,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然还能走路,手竟然还能稳稳地将钥匙***孔中,竟然能迅速地溜进门里,把门甩上后啪地扣上门闩。
bj吼着要我把该死的门打开,接着我听到他用鞋跟狠狠踹门的声音,踹得整间车库都在震动。他又踢了一次,门咯嗒作响。他试着用咬牙切齿的声音试图和我理性地沟通了一会儿,然后又意兴阑珊地踢了最后一次门。在安静了片刻之后,他大吼说我浪费了他的时间,所以现在算我欠他二十块。他大笑个不停,狠狠吐了一口痰,接着我便听到他爬回车子里的声音。终于,他又发动了引擎,隆隆的声音吓得我连忙逃到车库的另一边去,就怕他开着那辆粉蓝色埃尔卡米诺小卡车直接冲进来。
当天晚上,我和爸爸一起看完一整场水手队的球赛。这是我第一次看完九局——总共投出了两百三十八球,整场比赛历时三小时又十八分钟,比月亮、太阳和地球合作演出一次潮汐变化的一半时间再多一点。
我们坐在沙发上,将电视音量转得很大,感觉很舒服,因为少了妈妈对着新闻播报员咆哮、批评和单边辩论之后,家里就变得像图书馆一样。只有费普斯、三剑客和妈妈知道我们的电话号码,而自从我告诉她我不需要她后,她已经有五天没打过电话来,也没来看我们。爸爸的怪异行为又多了几条,他会穿着拖鞋四处踱步、流着眼泪喃喃自语,我都快不认识他了。他的感冒症状越来越糟,我想这又进一步证明,其实妈妈早已经是她一心想成为的医生了。
伤风、感冒、扭伤、割伤和其他各种疾病症状,碰到她全都没辙。她杀病毒的妙方有大蒜、葡萄柚和她的独门痊愈大补汤——把胡萝卜、马铃薯和洋葱压碎熬成浓汤,好喝得不得了。她会质疑医生,会自己制作夹板,还会在家里帮我们拆线。我们生病时悲惨的模样会引出她的另一面,那是她在我们健康时很少会浪费时间显露出来的。不只一次,我希望自己发烧的体温不要降下来,因为妈妈只有在我发烧时才会唱歌。
我趁每次中场休息的时间跑去洗衣服,先洗爸爸的,然后再洗我自己的。妈妈知道了一定会生气,但我就是不懂,为什么白色衣服要分开洗。内衣裤要那么白干吗?一直等到第七局结束中场延长休息的时候,我才开口问爸爸可不可以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