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亨利克·显克维支
|类型:诗词·散文
|更新时间:2019-10-06 10:09
|本章字节:11526字
继这本主要著作之后,显克维支又回头写有关波兰本国的,1901年他写下《十字军骑士》(krzyzacy)。这时从事这种工作并不比写三部曲时容易,因为资料比较缺乏。但显克维支克服了种种困难,完成这本中世纪色彩浓厚的。主题在叙述波兰及立陶宛各国对抗条顿族骑士的故事。条顿族骑士早已达成他们最初的任务,这时变得只会压迫榨取,想得到的不仅是十字勋章,更是权力跟现世的酬报了。这些骑士终于被加纪罗(jagello)大公——即后来的波兰王乌拉狄斯罗二世(wdslowii)——击败了。加纪罗虽是中的要角,但徒具粗略的轮廓,显克维支的惯例是不给历史人物太重要的地位。书中其他角色则都是作者凭丰富的想象力塑造出来的,这些人物充分地表征了中世纪的文明,所以强烈而极富魅力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中世纪是个迷信的时代,当时的波兰虽然已经基督化很久了,人们在晚上仍旧将食物放在户外供孤魂野鬼飨用。而且每位圣徒都各有职司。阿波罗尼亚(apollo—na)专司牙疼,李伯里耳斯(lberus)专司结石病。宇宙确实是上帝在统治着,但有太多事实证明他没有时间管人间次要之事;因此他就派给圣徒一些任务去执行。这是极迷信的时代,也是充满活力的时代。巨大而坚固的骑士团城堡,耸立在马里安伯格。波兰及立陶宛士兵——那些僧侣骑士的对手——也个个精力充沛。书中人物繁多,包括:粗鲁、贪婪、只为家族利益着想但英勇的麦珂,满脑子都是骑士冒险故事的贵族兹必兹可。还有骁勇的杰伦德,力大无匹,身躯伟岸,硬朗如花岗石,他憎恨条顿族骑士,最后成为一场可怕报复的牺牲品。他严于律己、宽容谅解别人的襟怀使他在被屈辱之际变得崇高无比!他是显克维支创造的战土当中最具高尚情操的。柔美与刚强的情景交替出现。贾德维加王后性情温和,但相貌平庸。穷人葬礼的场面,悲恸欲绝的达努茜亚凄美得宛如一首耶稣受难仪式上所唱的圣诗。另一方面,贾济安卡的健康活泼犹如舂天般清新生动。
所有这些作者创造的人物都各具勃发的生命力。在次要角色中较突出的有大修道院院长,脾气暴躁、好战、不能容忍异己;有桑德斯,珍宝的贩卖者,他出售过能飞驰至埃及的驴子,亚各的天梯,埃及女人玛丽的泪珠及圣彼得的一把生锈的钥匙。最后,一段动人的场景叙述1410年坦连柏格之战,条顿族骑士在一场塵战之后终于覆亡了,恰似一出歌剧的悲壮终曲!
自古代波兰文学攫取灵感,显克维支显然是第一个公开承认的人。丰富的波兰文学自亚当·米克维支(adammckewcz)开启历史扉页。亚当·米克维支正如他的名字——亚当——是波兰文学的开宗祖师,以充满自然风味的诗篇及伟大的史诗著称于世。在波兰文学穹苍里特别闪亮的星宿还有想象力丰富的史洛瓦基(slowac—
k)及哲学家克拉辛斯基(krasnsk)。史诗创作成就卓越的有科任尼欧斯基(korze—nowsk),克劳朱斯基(kraszewsk)及雷乌斯基(rzewusk)等人。然而直到显克维支,波兰史诗才真正绽放出绚丽的花朵,并以最客观的形式呈现出来。
综观显克维支文学的成就是内容宏伟、取材广泛、思想崇高及文字驱策自如。至于他的史诗,已臻及艺术完美之境。显克维支的史诗体结局有力,主要情节虽分开而关系不离。朴实而切题的“隐喻”则是它另一个特色。正如杰勒所言,荷马是善用隐喻的大师,他能够利用单纯的事物以点出复杂的感情,譬如:他用糜集在牛奶桶旁边的苍蝇群来比喻战士们;用哭泣地拉着母亲裙角要母亲抱抚的小女孩,来比喻流着泪哀求鄂区里斯(ackues)让他上战场杀敌的培特洛克罗斯(paroklos)。
一位瑞典评论家指出,显克维支的“直喻”也具有荷马陈明意象的特质,譬如以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贝壳比喻军队撤退;炮火开始轰击,就像村子里一只狗叫起来,很快其他的狗也叫起来;攻击时,围困军队的前锋及后卫,再从两翼进攻,恰似收割时,割稻者分成两组,从稻田的两边割起以便在中央会合。《十字军骑士》一书中,samoges人从犁沟中跃起攻击曰耳曼骑士,被喻为一群巢被捣毁的黄蜂螫击那因一时大意而捅坏蜂巢的过路人,在《牧羊神乌洛狄约斯基》里,我们也发现一些新颖的意象。显克维支铺叙两组互喻的辞句,通常是让不重要的含糊不明,以便主要的意象突显出来。这也是荷马的一贯风格。譬如:乌洛狄约斯基持剑迅捷地刺杀他左右的性命,恰似弥撒过后圣诗班的男孩拿着灭明器把圣坛上的蜡烛一支接一支地捺熄。土耳其军统帅胡森·巴夏,无法从通往雅西的大门逃出,遂又退回营帐寻找另一条出路;恰似公园里被追捕的偷猎者四处奔窜,企图潜逃出去。《你去什么地方》那位殉敌的基督徒身体被移开地面,恰如准备出海的水手抛下桅锚,离开了码头。这类荷马式,自生自发的例子实在是不胜枚举。
《十字军骑士》中,jaglenka无意中瞥见面貌酷似年轻王子的nbyszko时,惊骇地呆立门口,壶中的酒几乎溅出。
亨利克·显克维支文学上的成就远非这篇简短的讲辞所能尽述。最近他又在进行他新的一套三部曲《光荣之境》(napoluchwaly,1906)之出版事宜,据说这三部曲是叙述发生在梭毕斯基(sobesk)时代的故事。
显克维支个人的创作生涯确已臻至光荣之境。他备受他国人的推崇,更重要的,他对他的国家始终忠贞不贰。在庆祝他文学创作二十五周年的纪念会上,波兰人民为他举行盛大的全国预约大会,将售书所得购下他老家原址所在的地产,当做一份礼物赠给他。此外,各地的代表团向他致敬,贺电纷至沓来,华沙电台以他为名播映一个特别专集。
瑞典学院决定将1905年诺贝尔文学奖颁赠给他,可以说是北欧各国向他文学成就致敬的最崇高表征化。
在诺贝尔奖的公开角逐中,诗人和作家是代表他的国家。因此瑞典学院的授奖不仅是颁给作家,而且是颁给生养这位作家的国家。获得此奖即代表该国曾参与世界文化的推展,国民所费的心力有了丰硕的成果,再者它有权利义务为人类的利益而继续奋斗。
诺贝尔奖这项荣誉对所有国家都是珍贵的,而对波兰人尤其珍贵。有人谣传波兰灭亡、国力荡尽,被奴役了,但如今证明波兰仍存在着,而且获得光荣的胜利。此刻瑞典学院在世人面前把这项荣誉颁给波兰,表达对波兰的成就及波兰的天才之崇敬,我不禁想到伽利略所说的话:”epursmuove!”(但是,地球仍在动啊!)
这项崇敬不是颁给我——因为波兰的土地是肥沃的,不乏比我更优秀的作家——而是颁给波兰的成就、波兰的天才。为了这点,我极愿以一个波兰人的身份向各位瑞典学院的先生致最赤诚真挚的谢意,最后我借用贺瑞斯?的诗句来结束我这段话:“prhcpbusplocussenonulmauses”
裴特洛纽斯将近中午才醒来,像平素一样感觉十分疲乏。昨天晚上他参加了尼罗的宴会,一直熬到深夜。近来他的健康恶化了。他自己说,他每天醒来仿佛是麻木的,甚至无法整理思绪。但是早晨洗过澡,让熟练的奴隶们给他浑身仔细按摩过以后,逐渐加快了停滞的血液循环,他就有了生气,头脑清醒起来,体力恢复了;当他从涂油室里出来(这是沐浴的最后一道程序),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眼里闪现出才智和喜悦的光彩,全身充满活力。高雅端庄的风采气度,就连奥托都不能与他比肩,这才真不愧称为“风雅大师”。
他难得到公共的蒸汽浴场去,除非那里来了个引人赞美的雄辩家,全城都在纷纷谈论的时候,或者是青年演武场上在表演特别有趣的比武。再说,他在自己的邸宅里设有私人浴场,是塞威路斯同时代的著名建筑家切莱尔给他扩建的,以十分不同凡响的趣味加以翻修和布置,就连尼罗自己都承认那是比皇帝的一些浴场还要高明,但不可否认,皇家浴场规模更宏大并装饰得无比豪华。
在筵席上,瓦蒂纽斯的诙谐叫他腻烦。宴会后,他同尼罗、卢卡奴斯和塞内乔讨论了女人有没有灵魂的问题,因此他早晨起得很迟,像平素一样他洗了澡。两个体格魁梧的浴室奴隶刚刚把他放在一张铺着雪白的埃及麻纱的柏木台子上,各自用浸了橄榄香油的双手开始摩擦他那健美的肉体,他闭着眼睛等蒸汽浴的热气和他们双手的溫暖浸透他的身体,清除疲劳。
但是过了不多一会儿,他睁开了眼,问了问天气如何,随后又问宝石的事情。珠宝商人伊多梅诺斯约定今天送宝石来请他鉴定。看上去,天气是晴和的,从阿尔巴诺小山方面飘来了一阵轻快的和风,至于宝石,却还不见送来。裴特洛纽斯又合上眼,吩咐人们把他抬到温水浴室去,这时通报来客姓名的侍从从帷幔后面探进头来,禀报那新近才从小亚细亚归来的青年马库斯·维尼裘斯来访。
裴特洛纽斯吩咐把客人领到温水浴室,他自己也要到那里。维尼裘斯是他大姐的儿子,他大姐在多年前嫁给了蒂只留斯帝时期担任执政官要职的马库斯·维尼裘斯。这个青年目前在柯布罗将军手下任职,曾同帕提亚人作过战,战争结束以后,他回到都城来。裴特洛纽斯非常喜欢他,近乎溺爱的程度,因为马库斯是一个俊美的青年,又是一个竞技的能手,就是耽溺逸乐时,也不失优雅的气质,这点很合裴特洛纽斯的意。
“向裴特洛纽斯致敬那青年迈着有弹力的脚步走进温水浴室。“愿所有的神保佑您,特别是阿斯克勒庇俄斯?和齐普里斯?,有了这两位神的保护,您可万事如意了。”“欢迎你回到罗马来,祝你在战争后得到好好的休养。”裴特洛纽斯答着话,从裹着身子的柔软麻织品的折缝中间伸出手来。“亚美尼亚有什么新闻吗,你既然到了亚细亚,有没有去过比西尼亚?”
裴特洛纽斯曾任比西尼亚总督,那时,他在行政上奋发有为,法纪严明。这段经历跟他原来柔弱又爱奢侈的性格形成了令人惊奇的对照,因此他喜欢谈起那个时期的事情,因为这可以证明他是那种只要自己愿意便做得到的人。
“我有一次到过赫拉克莱亚城,”维尼裘斯回答。“柯布罗派我带着命令到那里去召集援军。”
“啊,赫拉克莱亚!我在那里认识了一个科尔奋斯地方的姑娘,为了她,我情愿出让这个城市所有离过婚的女人,连波佩雅也算在内。不过这是老话了。现在还是跟我谈谈帕提亚一带的事情吧。至于那些沃罗杰修斯、蒂里达台斯、蒂戈拉涅斯等等,倒实在是令人厌烦,正像小阿茹拉奴斯说的,那些野蛮人在家里是用四条腿爬的,只有在我们面前才装出人的样子。可是现在,罗马城里已在大谈他们的事情了,这只是因为无论谈别的什么事都会有危险。”
“战争进行得很不顺利,如果不是柯布罗的话,就会吃败仗的。”
“柯布罗!凭巴克斯宣誓,那是个真正的战神,一个地道的玛尔斯,一个伟大的统帅,同时脾气急躁、诚实而呆板。至少为了尼罗都怕他,我对他很有好感。”
“柯布罗并不呆板。”
“也许你说得对,不过这种事怎么说都是一样。皮浪?说过,呆板绝不比才智坏,两者之间丝毫没有什么不同。”
维尼裘斯开始谈起战事,可是裴特洛纽斯又重新合上了眼。那青年望着他舅父疲乏而又有些憔悴的面容,便改变了话题,相当关心地探问他的健康。
裴特洛纽斯又张开了眼。
“健康嘛……说不上。”他觉得不大舒服。不错’他还不至于坏到像小西塞纳那样神志不清,当早晨被抬往浴室去的时候,竟会问人:“我可是坐着吗?”不过,他不大舒服。维尼裘斯刚才还劝他求阿斯克勒庇俄斯和齐普里斯的保佑。但是裴特洛纽斯并不相信阿斯克勒庇俄斯。“谁也不知道阿斯克勒庇俄斯究竟是谁的儿子,是阿尔西诺伊的儿子呢,还是柯洛尼斯的儿子,如果连自己的母亲都搞不清楚,又怎么能说出谁是他的父亲呢!这个年头,谁能保证自己的父亲是谁呢!”~
说到这里,裴特洛纽斯笑起来;然后他说:
“的确,两年前我送了三打活山鸟和一个金杯到埃皮道鲁斯去,可是你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吗?我跟自己说:不管这对我有没有好处,总也不会有什么害处。虽然大家还要给神上供,而我相信所有的人都跟我一样的想法。所有的人!也许要把那些在卡丕那门招徕旅客的赶骡子的除外,去年我的膀胱害了点小毛病,除了阿斯克勒庇俄斯,我还跟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儿子们?打过交道。他们为我在神殿里过了几夜,求神托梦。我看出他们是一些骗手,可是我跟自己说:有什么害处呢!世界就是建立在欺诈之上,人生是个幻影,灵魂也是个幻影。但是一个人必须有足够的理性,能够辨别什么是可喜的幻影,什么是恼人的幻影。我要叫人在我的暖炉里撒下龙涎香的杉木,因为我在人世间喜欢芳香而不喜欢臭气。讲到齐普里斯,你刚才也要我求她保佑,我已经尝过她保佑的一些滋味了,以致扭伤了我的小腿。不过她总算是一个善良的女神!我料想你迟早就要把白鸽子供上她的神龛去。”
“真的维尼裘斯答道。“帕提亚人的箭没有射中我的肉体,可是爱神的投枪击中我了,这是料想不到的事,就在本市离城门不到几箭路的地方。”
“凭美惠三女神的云白膝头宣誓!有空的时候,你再谈谈这件事吧。”
“我正是特意来向你请教的维尼裘斯答道。
这时修指甲的奴隶们走进来,给裴特洛纽斯修指甲。马库斯脱下紧身衣,向温水浴池走去,因为裴特洛纽斯邀他洗个澡。
“啊,我还没问你,你的爱情可得到回报啦?”裴特洛纽斯接着说。他注视着马库斯仿佛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健壮结实的肉体。“倘使李西波斯看到了你,早就把你当作年轻的海格立斯?的雕像装饰在帕拉修姆宫的大门口了。”
那年轻人满意地微笑着,开始走下浴池,把温水在镶木细工上,镶木细工雕刻的是赫拉正在祈求骚姆奴斯给宙斯催眠。裴特洛纽斯用一个艺术家的满意眼光望着他。
维尼裘斯洗过了澡,也依次让修指甲的给他修指甲。这时一个朗诵诗人走进来,他胸前挂着一个长条青铜筒子,筒子里装着几卷册页。
“你愿意听一听吗?”裴特洛纽斯问道。
“假如是你的作品,很高兴听一听。”维尼裘斯答道。“如果不是,我还是愿意聊聊天。目前在每个街角上都会碰上一些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