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时候，几只海鸟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了，在海面上翱翔，也在他们头顶翱翔，发出啾啾的叫声。一艘夜间打鱼的船只归来了，突突的马达推动着小船疾快地向着渔港驶去。东方的海面上，有了一派亮光，又有了一派红光，那是旭日发出的光芒。毕志磊抱着石箐箐，她在他怀里睡着了，睡得那么香甜。猛然，他听到附近渔村的高音喇叭里传来隐约的声音，好像有“邓小平”三个字。急忙调动全部神经认真聆听，还是听得不大清楚，急忙推醒石箐箐，完全凭着一种感应说：“快起来，邓小平南巡讲话发表啦！”

石箐箐揉着眼睛，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你听，喇叭里好像在说邓小平的南巡讲话。”

石箐箐也屏息凝神聆听，朦朦胧胧听不清楚。

“走，快去买今天的报纸，我感觉邓小平的南巡讲话要发表啦！”

石箐箐急忙站起来，毕志磊拉着石箐箐的手朝市区方向跑去。他们还没有跑到报亭，就看见一个卖报少年挥舞着报纸，大声叫卖：“卖报，卖报，邓小平南巡讲话发表……”

石箐箐买了一份报纸，在头版头条位置上，刊登着红色大标题《坚持改革，邓小平发表重要讲话》。她拿着报纸，也激动得浑身战栗，对毕志磊说：“志磊，邓小平南巡讲话真的发表啦！”

邓小平讲话发表的当天下午，毕志磊他们在滨海大道的八百亩土地就暴涨到三十万一亩，西海岸的两千亩土地暴涨到二十五万一亩。毕志磊的电话几乎被打爆，全是海南的大公司还有准备再次在海南投资的公司，希望能转让一部分土地给他们，狼豚房地产开发公司在土地价格上就可以净赚六个多亿。

五点多钟的时候，毕志磊办公室的电话铃响，毕志磊拿起电话，里面传来李泊螯的声音：“毕总呀，你们这次发大啦！”

毕志磊急忙问：“丽婕现在怎么样？”

“还可以，就是身体比较虚弱，我经常让她到疗养院治疗。”

“她心情怎样？”

“不是很好，比较郁闷，也不喜欢和人交流。”

“你转告丽婕，我们房地产开发公司、经济技术咨询公司、秦人饭店都有她的股份。她需要钱的时候，给我们说一声，我们马上打钱给她。”

“毕总呀，你们发了大财，不要忘了兄弟我呀。”

“李老板，涂丽婕有病的时候，要不是你捐助的十万块钱，后果难以想象。我们公司那一百万的启动资金还是你送给我们的。有了你那一百万启动资金，才有我们公司的今天，我们一定报答你！”

“我的公司有两千万人民币，在账上压了几年了就是找不来项目。你在滨海大道和西海岸有那么多的地，转让一些给我们，你吃肉也让我啃点骨头。”

“你需要多少地？”

“我有两千万资金，想全买下土地。”

“你把资金全买了地，下一步没有资金怎么做项目？”

“我可以招商呀。”

毕志磊琢磨了一会儿，说：“李老板，我们在滨海大道那八百亩土地，市场价是三十万一亩，而且继续在涨，我们二十万一亩给你。我们在西海岸那两千亩土地，市场价是二十五万一亩，我们十八万一亩给你。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还要和股东们讨论一下。”

公司有了钱，毕志磊给每个股东都买了轿车、配了手机，买了公寓房。买车的时候，丁东国对毕志磊说：“老毕，咱们也买一辆劳斯莱斯，不要忘了咱开着国产奥迪和人家劳斯莱斯相撞的事情。咱的行头不赢人，人家就看不起。”

“一辆劳斯莱斯一千七百多万，坐这样的车太招摇，什么事情过分了都没有好处。”

“那也不能开着国产奥迪和人家谈生意，要是把生意谈砸了，也是一种损失……”大家都觉得该给毕志磊换辆高档车。

毕志磊琢磨了一下说：“我还坐那辆国产奥迪，咱们再买一辆奔驰600，大约是一百六十万，作为公车，谁出去谈生意谁开。”

毕志磊提出给李泊螯优惠转让土地的建议，王杰超立即提出反对意见，说：“一亩地给他优惠十万块钱，他买一百亩就是一千万，凭啥给他优惠那么多？”

“涂丽婕有病的时候，李总一下子就捐助了十万块钱。要不是李总那钱，小涂的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咱们公司转让滨海大道那八百亩土地的时候，人家又给咱们一百万，咱才拿下了这个项目。可以这么说，没有李总就没有咱们的今天，咱们做事情不能忘恩负义！”毕志磊给他解释。

“他捐助咱们小涂看病，确实应该感谢他，但也不能拿一千万感谢他呀。那一百万是小涂的身价，咱们应该感谢小涂。咱们公司里有小涂的股份，再给他优惠就没有道理啦。”王杰超还是不同意优惠李泊螯。

毕志磊再没有说话，却看着丁东国和石箐箐，想让他们出来说话。石箐箐看出了他的意思，说：“古人常说受人滴水之恩，定要涌泉相报。人家李老板对咱们有恩，我们必须报答人家。我同意老毕的意见，不能让人认为咱们心里头装的全是钱，没有情义。”

“老毕经常给我们说，慈不经商义不理财，商场如战场，是你死我活的搏斗，有什么情义可讲的。”王杰超还是坚持不优惠李泊螯。

“我们总不能把自己变成狼，到处咬人，谁的肉都可以吃。”丁东国说话了。

“我也赞成老毕的意见，李老板的项目做成了，咱们小涂也跟着享福。咱们看在小涂的分儿上也该优惠李老板。”欧阳莉雪也表态了。

王杰超见杜泓伯、夏侯博也表态赞成毕志磊的意见，自己一个人反对也不管用，就顺水推舟说：“我也不是反对优惠李老板，我是舍不得那一千万。咱的饭馆辛辛苦苦给人家炒一个菜，素菜才赚几毛钱，肉菜才赚几块钱，起五更睡半夜一个月才赚几万块钱，扣掉这个税那个费剩不下几个钱。咱们放个屁他张下嘴就吞去一千万，顶我们饭店辛辛苦苦干十年。”

王杰超的话逗得大家都笑，毕志磊也顺风扬场地说：“老王是为咱们公司好，办公司就需要老王这种人，把家当看得紧紧的，看起来家当这么大，稍不注意就败啦。”

王杰超高兴地说：“我以后就把咱的家当看紧些，想起咱们卖报纸擦皮鞋的日子，咱们挣点钱多难，咋能随便把钱给人家？”

毕志磊把西海岸的土地转让了一部分，还清了关羽洋和新加坡老板的钱，又请设计院规划了高档住宅花园，广告在报纸上一打出，房子就销售大半，这一块又净赚了十几个亿。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一九九三年春节。

大年初一，毕志磊给刘阳生打电话拜年，说了项目的情况。刘阳生在电话那头问：“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我想再申请项目，最好拿下海口或者三亚附近的哪一个小岛，把它开发起来。”

“据我对国家宏观经济的观察和分析，目前经济发展过速，投资过多，估计中央很快就要收缩银根，控制贷款，实行经济软着陆。你最好跑趟北京，找一些经济学家探讨一下，在没有真正搞明白经济形势的时候，不要盲目投资……”

到了初五的晚上，毕志磊对大家说：“我们现在有了几十个亿，在海南也算是大公司了，下一步怎么发展，我心里还没有底，咱们大家都想想办法。”

王杰超想都没想就说：“老毕，你说咋办咱就咋办。要不是你冒这两次险，咱一辈子也挣不来这么多的钱。你还这样继续给咱冒险，冒的险越大越好。”

“老毕，我们听你的。”丁东国也说。

毕志磊说：“咱们在创办公司的初期冒险是可以的，公司正常运作起来，讲究的是论证而不是冒险。我前几天给老刘打电话拜年的时候，老刘提醒我，国家现在经济过热，中央可能要采取措施进行软着陆。趁现在还在过年时间，咱们这些人到北京去一趟，请教一些经济学家，听听他们对经济动态的看法。”

“你们都去，我留在家里照看饭店，这段日子正是挣钱的时候。”王杰超说。

“你也要去，饭店先交给副总管理。咱们这些人里头，就你和东国的理论水平最低，以后公司干大了，还要你们独当一面。我还琢磨了，把你和东国送到哪个大学，学习几年经济管理。”毕志磊给王杰超说。

“老毕，千万不要让我去学习。我是个初中水平，十五岁在猪市羊市当牙家……”王杰超急忙给毕志磊摇手，人还朝后退了几步。

“你十五岁在猪市羊市当牙家的时候，想没想到现在当月赢利十多万的大饭店老板。我们以后再发展一步，秦人饭店就是五星级大酒店，你就是五星级大酒店的老板。不学习怎么办？”毕志磊给王杰超说过，又对欧阳莉雪说，“你和箐箐在公司拿笔钱，每人按一万块钱支出，买服装皮鞋行李包。然后再给每人买一张后天到北京的机票。”

正月十五这天，他们从北京回到海南。第二天就跑到报社刊登售房广告，西海岸和滨海大道的房子价格比春节前降低百分之十，别的房地产公司的房子还在不断涨价。不到一个星期，西海岸和滨海大道的房子全部售完。毕志磊只拿出三个亿在三亚牙龙湾修建一个五星级大酒店，在房地产项目上按兵不动。

时空进入一九九三年七月一

日，《人民日报》刊登了中央宏观调控的通知。所有的房地产开发商都在银行拿不到贷款了，项目不得不停工，满岛都是半拉子工程，又是大批公司纷纷撤退，房子价格大跌都无人问津。

唯有狼豚房地产开发公司没有一间房子被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