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莉雪和石箐箐、毛丽丽回到住的地方，毛丽丽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石箐箐打开了煤气灶，从冰箱里取出头天晚上专门炖的乌鸡水鱼汤，放在锅里热着，又对欧阳莉雪说：“你在家照顾丽丽，我到饭店打几样菜，再拿瓶葡萄酒，给丽丽压压惊。”

毛丽丽洗过澡，石箐箐也把菜和葡萄酒拿回来了。毛丽丽喝了乌鸡水鱼汤，又喝了葡萄酒，才觉得身体的元气有所恢复，也有了说话的力气，但仍然处在朦胧的梦境中。

“箐箐、莉雪，我怎么觉得还在梦中？”

“别说你有这种感觉，我也有这种感觉，觉得这些年一直生活在梦中。有时候走路都觉得双脚不是踏在土地上，而是踏在浮萍上。”欧阳莉雪接着说。

“我刚上岛那段时间做的事情，连自己都不相信会做出那些事情，真像是梦中一样。”石箐箐也说。

“丽丽，上岛这些日子里，我也发生了许多事情，有些事情比你还惨。”石箐箐对毛丽丽说。

石箐箐就把自己和那个香港老板的事情给毛丽丽说了。欧阳莉雪说了涂丽婕为了滨海大道那八百亩土地，出卖了自己的婚姻和爱情，使他们的公司有了发展的基本条件。她们三个说上一阵，哭上一阵，又说上一阵，又哭上一阵，竟说了大半天。一直到楼外的万盏灯火闪亮，她们才发觉又一个黑夜降临了。欧阳莉雪站起身子，打开电灯，说：“咱们一会儿去饭店吃饭。”

“等一会儿再去吃饭，现在一点都不饿。”石箐箐说。

“我怕丽丽饿，丽丽这段日子缺乏营养，肚子里没油水，饿得快。”

“我也不饿，我还想和你们说话，我在那里头除了回答办案人员的提审，没有说过一句话。”

“丽丽，你打算以后怎么办？”欧阳莉雪给毛丽丽削了个苹果。

“现在刚出来，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

“我和箐箐商量了，你和我们一块经营饭店算了，饭店本来也有你的股份。”

“我在这个城市呆不成啦，看到这个城市就会引起我的伤感。再说，我和老赵的关系很多人都知道，饭店是人来人往的地方，我怎么好意思见到那些人？我想到深圳发展，但我不能马上就走，我要在这等一段日子。”

“你的身体也不能马上就到深圳去，恢复一段时间才行。”

“在这个案子里，老赵没有咬我，对我够情义啦，他的死刑是逃不脱的。我想等判决下来后去探望他一次。他上路以后，再给他烧几张纸，算是了了我的心愿。等把这件事情办完，我就离开海南。”

“刚好在这段时间里，你把身体恢复一下。我给毕志磊他们商量一下，把秦人饭店这段时间赚的钱全给你带走。要不，你到了深圳怎么生活？”

“你们那点钱还得办公司用，我有钱。”毛丽丽说，“我没有你们的文化高，但我比你们在社会上混的时间长。我傍上老赵的第一天起就做好了这些准备，喜欢玩女人的官一般都贪，不贪的官就没钱玩女人。贪官迟早有露出马脚的时候，我弄到一点钱就转移一点。这次虽然被人家抓进去了一个月，但在经济上没有太大的损失。”

三个月后，赵副厅长被执行死刑。在前一天，毛丽丽获准和赵副厅长会面二十五分钟。执行死刑的当天下午，欧阳莉雪和石箐箐陪毛丽丽购买火纸、冥通银行发行的鬼钞，有美元、英镑、欧元、马克、法郎、港币、人民币，表面酷像真币，且面额极大，有的竟是一亿美元、面额最小的也一千万，欧阳莉雪说：“多买些，让他到那里也做个富鬼。”

毛丽丽没有要这些钱币，只要了几沓火纸，说：“他要是不贪钱，也不会走到这一步，钱把他害啦。他以后远离钱就好啦，人不贪钱就能平安。”

欧阳莉雪和石箐箐觉得毛丽丽说得太有道理了，就不再劝说她买鬼钱了。心里琢磨，赵副厅长要是早知道这个道理，或者毛丽丽早点把这个道理告诉他，现在就不会有人用鬼钱送他上路了。

毛丽丽到琼州海峡岸边燃起了两支蜡烛，点了三支供香，又堆起一堆火纸，火光把海滩映出一片晕光。她面对家乡方向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子的时候对欧阳莉雪和石箐箐，还有毕志磊、丁东国、杜泓伯、夏侯博说：“我把他送上路了，也算尽了一点情义。”

一直到火纸、蜡烛、供香燃烧完毕，毛丽丽都没有说一句话。一阵海风忽起，把带有余温的灰烬吹进了大海，一个排浪涌来，不见了踪影。欧阳莉雪、石箐箐和毕志磊他们站在琼州海峡的岸边，望着夜色中的大海，听着海浪的喧嚣，眼前还是漆黑一团，脑子里浑浊懵懂，如同梦境。

三天以后，一架从海口开往深圳的波音七○七起飞了。这架飞机又载去了一个离开海岛的闯海人。

毕志磊、丁东国、杜泓伯、夏侯博、王杰超、欧阳莉雪、石箐箐望着直插天际的客机，直到消失在远方的云端，还没有离开机场。

猛然，丁东国对着飞机消失的天际，扯着喉咙吼了几句秦腔：

可恼国太你有错，

不该宝剑挂殿角。

哪家烈臣再动本，

宝剑下来把头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