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多钟。

每到这个时候，欧阳莉雪只留一个厨师值班，其他的人都回去睡觉。欧阳莉雪也接受了毛丽丽的规劝，这个时候睡上一会儿。又不放心店里的事情，就把行军床支在餐厅角落，和衣躺在上边，看丁东国帮她借的英文版的《德伯家的苔丝》。毛丽丽没事情干就跑来消遣，又怕影响欧阳莉雪看书，就坐在收银台里打游戏机，玩了一会儿，就没话找话地对欧阳莉雪说：“莉雪姐，看那些狗屁书有啥用处，不如睡上一阵，把精神养足了挣钱。”

欧阳莉雪放下书，看着她笑了一下，啥话都没说。

门口一暗，她们凭着感觉知道进来人了。毛丽丽抬头一看，很面熟，又想不起在哪里打过交道，就按照接待生意的规矩，很礼貌地站起来问候。

“阿丽，你在这里呀，我把全海口市找遍了才找到你!”那人看见毛丽丽，惊喜地走到收银台跟前。

毛丽丽也故作亲热地说：“你一进门我就觉得面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打过交道。”

“我是阿春呀，你在滨海大酒店歌舞厅的时候，我一个星期去找你两次，怎么把老朋友都忘了？”

毛丽丽给他倒了一杯茶，说：“原来是邓老板呀，几个月没见，又发大财啦!”

邓凯春从衣兜里取出雪茄，很神气地叼在嘴上，毛丽丽急忙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燃。邓凯春吸了一口，吐出一股青烟，戴着两个硕大宝石戒指的右手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得意地看着毛丽丽，说：“不瞒老朋友说，我最近包了一个填海工程，干完了最少能挣四百万!”

毛丽丽也取出一支香烟，自己给自己点着，也长长地吸了一口，还连着吐了几个烟圈，问：“邓老板，不来点什么?”

“今天我做东，请阿丽小姐，菜由你点，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邓凯春嘴里吐出一股青烟，从毛丽丽的烟圈里穿过，又拿起菜谱给毛丽丽，一副财大气粗的神气。

毛丽丽挥手在空中抡了几下，把烟圈驱散，故意鄙视地说：“你就这点本事，动开真的就不行啦，净玩虚的。”就把菜单还给他，说：“这个饭店是我朋友开的，我们三点多钟才吃过饭，我就不吃了。你要点什么，我交代他们给你准备。”

“那就上两个凉菜，两个热菜，一瓶冰镇啤酒，一碗刀削面。”

毛丽丽替他点好菜，欧阳莉雪就进厨房通知厨师去了。趁这个工夫，邓凯春在毛丽丽的胳膊上拧了一下，还想进一步发展。毛丽丽收回胳膊，故作正经地说：“邓老板，我们老板在哩!”

邓凯春一怔，猛然一阵狂笑，用夹着雪茄的手指着饭店说：“开这么个饭店也敢称老板，像我们这些一包就是几百万的人该叫什么?”

毛丽丽故意撇了下嘴，说：“那有什么不好称呼，在老板前面加个大字，叫大老板就行了。再大的老板也是从小老板过来的，有什么了不起!”

“阿丽小姐铁嘴钢牙，我阿春甘拜下风。一会儿阿丽小姐陪我喝一杯怎么样?”

“一会儿就有客人了，喝得醉醺醺的成什么体统，饭店再小，也有规矩，这里又不是歌舞厅。”

“就凭这个，你们还愁把老板前面的小字换不成大字？”邓凯春又竖起大拇指。

毛丽丽猛然想起了什么，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邓老板，你说的那个填海工程拿到手没有?”

“当然拿到手啦，这就是合同书。”邓凯春从皮包里取出合同书，递给毛丽丽。

毛丽丽瞥了一眼，说：“你包下工程了怎么办?”

“工程包下来就好办了，我可以把工程转包出去，收他们的管理费。也可以直接转让合同，收一笔转让费。最笨的办法是自己领着干，这样太出力气，但挣的钱也多。”

“你把这个工程转包给我们行不行？”

“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干这个可不是歌舞厅里头跳舞，打个炮走人的事情。这个工程工期要求特别紧，没有十几台汽车就不敢揽这个活。”

“你拿这个吓唬谁，不就是十几辆汽车，你要是不信，我一个电话打过去，下午七点半以前，给你开过来一街道大卡车!”

邓凯春狐疑地看着毛丽丽，不相信地说：“阿丽小姐傍上哪个大老板了，这么牛气？”

“放你的狗屁，你的工程到底包不包给我们?”

邓凯春琢磨了一下，把桌子一拍，牛气十足地说：“要是丽丽小姐包，我只收百分之五的管理费，多一分都不收。”

“当真?”

“肯定，不过得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咱们是包工程项目，可不是在歌舞厅里闹着玩，我要亲自验证你们的施工能力。否则，你们把工程包了，不能按期完成，人家甲方要罚我的款。”

“你起草个转包合同。我把汽车集中在这里，让你开开眼界。”

“行，我吃过饭就起草。”

毛丽丽和邓凯春说工程的时候，欧阳莉雪和石箐箐就坐在旁边，心里也有了萌动。她们没有干过这事情，但听得多了。多少个头天还在街道上闲转的穷光蛋，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搞到一个工程项目，转手出去就是几十万几百万，一夜暴富在海南是家常便饭。要是真的把这项工程拿到手了，就让刘东柱他们干，从中能赚几十万，比开一年饭店的收入都高。

欧阳莉雪听毛丽丽说完工程的事情，想了一阵才说：“要是把工程转包下来了，给你一份那是没啥说的，我和箐箐就要有一个到工地上去，饭馆怎么办?”

“我刚才算了一下，他这个工程是三百万，咱们收百分之五的管理费，就是十五万，要是亲自带着司机干，赚得更多。一个人两个月挣几十万，多么便宜的事情。要是把这项工程干成了，马上把这个小饭店转让出去，开个中等档次的酒店，出同样的力气能挣更多的钱。我的意思是饭店照开，工程照干，两头挣钱。必要的时候，我就不当舞蹈教练了，和箐箐一块打理饭店。你那天说的话我也考虑了，歌舞厅毕竟不能干一辈子，趁现在年轻干点正经事情。”

欧阳莉雪又反复推算了一遍，还是觉得很划算，就说：“等下午刘老板他们来吃晚饭的时候，和他们商量一下，听听他们的意思。我现在给老毕和东国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商量。”

“莉雪姐，这事在咱们和邓老板正式签订合同以前，绝对不能让这帮司机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了，把咱们甩掉，直接和邓老板把合同签了，咱们就赚不来钱了。生意场就是战场，关系再好的人在生意场上都不能相信。一会儿刘老板他们来吃饭，先不要告诉他们包工程的事情，等把合同签了再找他们。”

七点多钟的时候，刘东柱和司机们又开着大卡车，浩浩荡荡来吃饭了。

毛丽丽把邓凯春拉到外边，指着满街道的大卡车说：“怎么样，不是骗你的吧？”

“想不到你结识了这么多汽车司机。这个工程转让给你们啦，晚上签合同。”

刘东柱他们吃过喝过，又开着大卡车离去了，饭店里顿时清静了许多。毕志磊和丁东国已经是公司的二把手了，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完就赶过来。杜泓伯给老板的电影剧本也写完了，平时就是办一份企业内部的报纸，一个月出一份很清闲，接到欧阳莉雪的电话就赶过来。王杰超听说有了这么好的事情，也急慌慌地赶过来。毕志磊过来的时候，把夏侯博也叫过来了。

石箐箐照看着饭馆的生意，欧阳莉雪和毛丽丽跟他们商量转包工程的事情。欧阳莉雪又对毛丽丽说：“我总觉得邓凯春这个人不地道，这么大的项目，咱们可不敢上当呀!”

毛丽丽说：“我也想过了，他能骗咱们什么？要是他没包下工程，刘东柱他们开着汽车到哪里干活？”

毕志磊把玩着老板送给他的九龙圈，听着欧阳莉雪和毛丽丽的话，也被这么好的项目吸引了。在海南做事情要是不敢冒险，就永远发展不起来。关键是冒险的时候最大程度地降低风险，把各方面的利害考虑周全。

“老毕，你看这个项目能不能干？”丁东国问。

“当然可以干啦，这么好的项目去哪里找。要是欧阳和石小姐忙不过来，我去搞这个项目！”王杰超也被这个项目吸引了,毕志磊还没有说话，他就抢着说起来。

“万一姓邓的是个骗子怎么办？”毕志磊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些天里，他一直被姓贾的那个副总经理吓得后怕。

“咱们先让姓邓的把合同签了，然后再去问刘东柱他们，听听他们的意见，再决定干还是不干。”欧阳莉雪说。

“对，咱们让他先把字签了以后，再调查他的项目。”毛丽丽也支持提防邓凯春。

毕志磊又琢磨了一会儿，说：“咱们不和他个人签合同，他承包这个工程肯定挂靠有公司，咱们和他挂靠的公司签。这样，就是他骗了咱们，他背后有公司顶着，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要是跑了，咱们到哪儿上找他？”

商量过这个工程项目，毕志磊又问阿曼的功课，欧阳莉雪说：“我和箐箐在饭馆忙得顾不上阿曼的辅导，都是由夏侯博和杜泓伯、汪新望辅导她。她在全省的统一高考中，获得总成绩第一名。阿姨和邢大哥可高兴了，天天说要请咱们吃饭。”

“明天咱们把国强和阿姨、阿曼请到这里吃顿饭。人家帮了咱们，以后要好好报答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