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货用码头，停泊着七八艘货轮，有的装货，有的卸货。大卡车停在一艘轮船旁边，老板从轿车里钻出来，毕志磊他们也从卡车上跳下来。老板指着货轮对他们说：“就是这船水泥，要求你们二十四小时必须卸完，超过一分钟都没有工钱。”

毕志磊看着这艘货轮，又看了码得很整齐的水泥袋子，脑子迅速计算着，没有说话。

“快去卸船呀，我们老板说了，超过一分钟都不给工钱！”马仔们又冲着他们喊。

毕志磊把水泥袋子的数字计算得差不多了，小声对丁东国说：“你装着卸水泥，看每袋水泥的重量是多少！”丁东国跑到船舱里，扛起一袋水泥回到岸上，让毕志磊看袋子上的标重。

“老板，这船水泥应该是两千吨？”毕志磊走到老板跟前，理直气壮地说。

“这是艘载重量一千吨的船，怎么会装两千吨？”老板还没有说完，那些马仔就把毕志磊围到中间。

丁东国从马仔身后挤过去，站在毕志磊旁边。王杰超也从马仔身后挤过去，站在毕志磊另一边。他俩都摆出保护毕志磊的架势。

“你们把船舱里的水泥袋子数一下，货在船上摆着哩，谁也骗不了谁。”毕志磊说。

“我们这些人连吃饭钱都没有了，你不能让我们卸两千吨水泥按一千吨算工钱！”王杰超也说。

“你还想不想吃饭了？”一个马仔冲到王杰超跟前，推了他一下，凶狠地说。

“就凭你这样子还想不让别人吃饭？”丁东国用身子挡住王杰超。

毕志磊对丁东国说：“不要跟这些小喽啰计较，咱们跟他们老板说话。”

来卸货的没有一个人上船。

“好吧，就算是两千吨，卸货吧。”老板琢磨了一下，跟毕志磊说。

“工钱怎么结算？”毕志磊又问。

“你们把货卸完了，我给你们结工钱，这有什么可问的？”

“我们把货卸一半的时候，你们结算一次工钱。我们把剩下的货再卸下一半的时候，再结算一次工钱，结算三次以后，我们把货卸完再结算剩下的工钱。”毕志磊说。

“哪有这样结算工钱的，把时间都用到结算工钱上啦。必须按我说的办法结算，要不你们就走人！”老板很强硬地说。

毕志磊说：“其实根本花不了多长时间结算工钱，你把钱准备好，我们卸一半就付给大家，连十分钟都耽误不了。”

“码头有码头的规矩，你们到了码头就得按码头的规矩办。不按码头的规矩干，就走人！”一个马仔又冲到毕志磊跟前，狐假虎威地吼叫。

毕志磊看了老板一眼，对丁东国和王杰超说：“咱们走人！”一块来的人见毕志磊他们要走，也跟在他们后边，朝码头外边走去。

“你们浪费了我们老板那么多时间，不赔偿就走人，不行！”七八个马仔冲到毕志磊他们跟前。

丁东国把王杰超朝身后拉了一下，说：“你不要朝前冲，小心他们打伤你。”

“今天要是不把这船水泥卸完，谁都休想离开码头。”老板凶狠地对手下的马仔说。

几个马仔冲上来要揪丁东国的领口，还没有挨上丁东国的身子，就莫名其妙地摔倒在地上。又有一个马仔冲到毕志磊跟前，也是没有挨着毕志磊的身子，就摔倒在地上。

王杰超见毕志磊和丁东国不费力气就放倒了两个马仔，胆气又涌出来，指着地上的马仔对老板说：“看你手下的人，三天没吃饭一样。我这俩大哥是全国侦察兵比武的冠亚军，就是再叫来几十个人，都不是他俩的对手。”老板把毕志磊和丁东国看了一阵，见他俩都是一米八几的个子，就顺水推舟地说：“算我倒霉，就按你们说的办法办。”说完，又对毕志磊和丁东国说：“二位兄弟，你俩就不要卸船了，我请你们喝茶，另外给你们算工钱，就算咱们交个朋友，不知道二位肯不肯赏脸？”

毕志磊顺水推舟地说：“感谢老板，我俩不去卸船，会让大家看不起的。要是老板真心想和我们交朋友，等把这船货卸完，我俩请老板吃饭。”

“行，咱们定在明天晚上，我在海龙王大酒店等二位兄弟。工钱的问题请二位放心，我保证按时让他们给你们结账。”老板又对手下的马仔训斥起来：“没出息的东西，还不给二位兄弟赔礼道歉！”

那些马仔又拥到毕志磊他们跟前，鞠躬作揖地道歉了一番。

毕志磊对林老板说：“我们保证按时间把这船货卸完，你只要按时给大家付工钱就行了。”

林老板走后，毕志磊把人分成三个组，一个组在船上把水泥袋朝人肩上抬，一个组朝岸上扛，一个组朝汽车上装，干一个小时轮换，工钱平均分配。

装卸水泥是个脏活，水泥粉末很细很面，被海风一吹落在头上、脸上、身上、衣服上，怎么都抖不干净，还呛得难受。毕志磊思考了一下，对王杰超说：“你去给欧阳莉雪打个电话，让他们买一百个口罩送过来。”

半个小时后，欧阳莉雪和石箐箐抱着一箱子口罩过来了。

欧阳莉雪和石箐箐站在码头上，看着毕志磊和丁东国、王杰超赤裸着上身，浑身沾满水泥，只有两只眼睛和牙齿没有被水泥污染。别人一次扛一袋水泥，他们一次扛两袋，汗水在满是水泥的身上冲出一溜一溜的印迹。太阳格外暴烈，无数道火箭从太阳里发射出来，灼烤着这些扛水泥的闯海人。皮肤被晒得通红，有的还脱了皮，有人爆起了火泡，加上水泥的涂染，像刀子在身上割一样疼痛。但是，没有人顾及这些，他们只挂念工钱，把这些水泥卸完了，就可以拿到两百元钱，就有了十多天的伙食费，就能在海岛多坚持一段时间。

他们扛着水泥走上码头的时候，欧阳莉雪走到丁东国跟前，石箐箐走到毕志磊跟前，心疼地说：“咱们又不是过不下去，何必受这么大的罪？”

毕志磊说：“这些人过不下去，我们要是不跟着过来，他们不一定能挣到这笔钱。”

王杰超把林老板想坑工钱的事情说了。

“没有打起来吧？”欧阳莉雪问，要是打起来，丁东国肯定第一个冲上去。这些日子里，她一直为丁东国的脾气担忧，生怕他惹出事情。

“他们刚冲上来，老毕和东国就把他们放倒了。”王杰超趁机给欧阳莉雪和石箐箐吹嘘起来。

“你这个人呀，总让人担心。”欧阳莉雪说丁东国。

“我也不想打架，有时候不打不行。今天这事情，我和老毕要是不出面，这么多人就得给人家白干一天……”丁东国给欧阳莉雪解释。

石箐箐站在毕志磊对面，什么话也不说，痴痴地看着他。

“我们还要卸水泥，大家都在干活，我们不能说得时间长啦。”毕志磊对石箐箐和欧阳莉雪说。

第二天早上，水泥全部卸完了，人家也把工钱全部付清了。老板还破例让他们到码头的澡堂里洗了澡，每人增发了五块钱的路费，让他们打的回去。

这天晚上，毕志磊和丁东国、王杰超去了海龙王大酒店。林老板和毕志磊他们吃着海鲜喝着啤酒，林老板豪气地对毕志磊他们说：“咱们是梁山好汉不打不相识，以后兄弟有什么事情只管张嘴。你们是内地人，在海南人头不熟，我是海南土生土长的人，只要不犯法的事情我都能摆平。”

毕志磊给他杯子里倒满酒，又端起自己的酒杯，说：“林大哥，我们几个昨天冒犯了大哥，小弟给大哥赔罪啦！”

林老板端起酒杯和毕志磊、丁东国、王杰超碰了，说：“不算冒犯，昨天是我做得不对，我确实想坑你们一些工钱。”

吃喝中间，林老板听说秦人饭店就是毕志磊他们开的，问：“为什么关门？”

“没有人消费，一天的营业额连水电费都不够，赔不起就关门啦。”

“你们一天的费用全部加起来得多少钱？”

“差不多得两千块钱。”

“你们回去把饭店打扫一遍，马上开业。我从开业那天起，每天保证在你们饭店消费两千元。我第一笔先打给你们六万元，以后我的人来消费就让他们签单。到了月初我再打六万块钱。”

“林大哥，这不是为难你吗？”毕志磊不好意思地说。

“在海南开高档饭店，必须有朋友捧场，没有朋友捧场只能关门。哪些朋友能捧饭店的场，只有两种人能捧场，一是经常被人请的官员，二是经常请官员的老板。打工仔只能在大排档消费，他们捧不了场。我每天都要请人吃饭，我手下有很多小老板、船主、包工头，也经常请人吃喝。我让人通知他们，他们绝对不敢再到别的地方消费。”

“林大哥，你的人进了我们饭店，只要说出你的名号，我们就打八折优惠。”毕志磊说。

三天以后，秦人饭店重新开张了。毕志磊又给他们分了工，欧阳莉雪任总经理，全面负责饭店的经营。石箐箐继续担任翻译公司的总经理，但经济退潮没有业务可做，兼任饭店的副总经理，负责店面应酬。王杰超也担任副总经理，负责厨房的工作。丁东国担任对外联络，兼任采购。分配这项工作的时候，毕志磊考虑再三，饭店规模做大以后，每天的采购量相当惊人，要是采购的人有私心，一个月可能贪污几万块钱。丁东国采购回来的东西，必须经过王杰超检验、复秤签字后才可以交总经理签字报销。夏侯博担任饭店的财务，并和石箐箐一块担任秀秀的辅导工作，石箐箐辅导弹电子琴，夏侯博辅导英语和基本知识。杜泓伯担任饭店的董事长，对饭店实施全面监督，平时以文学创作为主。毕志磊负责八百亩地的项目，争取在合同规定的时间内筹足第二笔付款资金。

住在饭店里的人离开的时候，毕志磊一再对他们说：“只要你们还没有找到工作，秦人饭店就负责大家的吃喝。以后你们到了吃饭的时候，就过来吃饭，就拿着咱们这份通讯录。”

除了林老板和他的朋友捧场以外，省化工产品进出口公司也把秦人饭店作为他们公司的接待饭店，消费在房租里扣除，饭店又减少了房租的压力。

半年以后，欧阳莉雪把饭店装修借毛丽丽的钱还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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