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ay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2:32
|本章字节:17764字
第三十五章信的身份
当年瑾王对她说的话,再次回想在耳畔:若信不以真面目示人,他就永远是信;若他有一天不想当信,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世上,就再也不会有信这个人存在了。
阴山,魔宗总部。
卓云倚在花间青石上,闲适地翻阅着手中的古书。
发黄的书卷,在指腹下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魔影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宗主,突然觉得那是一副绝好的画卷。
疏影下,卓云低头沉吟,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眸。
负责信起居饮食的小厮匆匆赶来,行了礼,然后低声汇报道:“他要求见宗主。”
卓云又信信地翻了几页,仿佛没听见一般,直到那小厮犹豫着要不要重复一遍时,她终于站了起来,大步往高塔的方向走去。
魔影不悦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终于跟了上去。
塔楼之上,信随意地靠窗而立,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去,琥珀般清亮的眼睛,一眼不眨地望着卓云。
“你们先出去吧。”卓云低声吩咐道,连魔影也一道打发在外面,然后关上房门,款步走到信面前,不正经地笑道,“难道两日不见,信就想我了?”
“是,很想。”信坦然道。
卓云愣了愣,她本意调笑,却不防信会这么轻易地说出来。
白皙的脸泛起一层几不可见的红晕,卓云咳了一声,转开话题道,“齐王死了。”
“我知道”信点头道,“所以我不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少主需要我。”
卓云蓦然抬头,瞪着他咬牙道,“你对她还真好!她一有事,你就急不可耐地去找她!”
信微微一哂,“你是在吃醋吗?”
卓云哽了一下,然后别开脸,没好气地说,“你别忘记了,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信没有接话,只是盈盈地望着那个愈显消瘦的人,突然开口道,“是不是更冷了?”,说完,他不等卓云反应,已经将手伸向她精巧的脸颊,轻轻地摩梭了一下,“气色很不好。”
卓云有一刻的恍惚,正准备挣开,却被信猛地一拉,跌进了他的怀里。
她想叫魔影进来,不妨后腰酸麻穴一痛,全身瘫软地倒在信的臂弯里。
望着卓云惊诧疑惑的眼神,信微微笑道,“转移穴道,让自己的功力不被制,这是做谍报工作的基本素质,你总是忘记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信的气质,过于干净,过于脱俗,以至于常常给人一种错觉:这个人,其实是无害的。
卓云周身乏力,想大声呼救,却又使不出劲来,唇无力地张了张,大概是威胁的意思。
可是看在信眼中,这个动作却如同邀吻一样,菱形鲜艳的唇瓣,润泽欲滴,他没有拒绝邀请,辗转碾压,纠缠着她。
卓云气骇,可是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信就势将她带到了床上,极温柔地为她褪去衣物。
卓云羞愤欲死,虽然她与信早已肌肤相亲,可现在,确实在自己的地盘,被他强要,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温润的触觉,在接触她冰冷的身躯时,终于让卓云的躁动抚平了些许。
信抱着她,从上方深深地望着她,那目光是犀利的,不是那种强势的犀利,而是刻骨的锐,仿佛要用一眼,将她记住一辈子。
卓云怔了怔,被信的眼神迷惑。
“忍着点。”信暗哑低魅的声音,缓缓响起。
卓云睁大眼睛。
一股悠悠荡荡的真气从她的背后悄悄的进入卓云被阴蛊之毒侵蚀的体内,游走在四肢百骸中,一点一点,为她拔出,然后又顺着来路,重新回到信的身体里。
这一月来,让卓云痛不欲生的寒冷,正一点点脱离她,而贴在自己身上的那具温暖的身体,却在一寸寸变得寒冷。
卓云恼怒地瞪着他,用眼睛制止着信无异于自杀的行为。
信却俯下身,吻着她的眼睛,用舌尖舔着卓云的睫毛,让她无法睁眼。
阴蛊,是卓云十岁时就种下的,她身上的是母蛊,而子蛊,则被中在了魔宗各个要人身上。
那是她的父亲保护他的一种方式,如此,就没有人会对卓云下杀招了,除非他们想同归于尽。
再后来,当卓云靠着自己的威信与才能赢得众人的拥护后,她为他们除了子蛊,可是母蛊,却并不容易除掉,若强行除去,那种剜心裂肺的疼痛,卓云的体质根本承受不了。
十几年来,阴蛊遗留下来的毒,终于累积到了一个临界点,毒散全身,虽然一时半刻不至于丧命,却平添了许多苦楚。
可信强行将阴毒吸入自己体内,却比卓云更加危险。
他身上有子蛊。母蛊的毒与子蛊相遇,极有可能引起反噬。
卓云有充分理由相信:他是在找死。
她吃力地挣扎着,想打断体内那缕倔强的真气。
信伸展四肢,牢牢地压着她。
终于挪开了一点,卓云不顾酥痒,执拗地睁着眼,死死地盯着他。
那张美到不尽真实的脸,近在咫尺。
总是弯弯带笑,狐狸一般的眼睛,湿湿润润的。
信失笑,忍住牙关的冷战:“知道你下不了手,不如我自己主动一点。”
卓云仍然瞪着他,使劲瞪。
信没了力气,懒得和她互瞪眼,也不再多说,闭眸追踪最后一缕毒气。
卓云的头偏了偏,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她知道,即使信能化解阴毒,这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信终于决定离开了,无论怎么囚,怎么禁,终究要离开了。
那滴泪落在了信的手背上,滚烫。
信心中一悸,最后一道工序在悸动中完成。
他重新睁开眼,卓云没有再瞪他,只是茫然地越过信的肩膀,呆呆地望着头顶。
卓云的眼神,是从来未曾有过的脆弱与哀求。
信怔了怔,然后低下头,再次吻她。
这一次,卓云的反应竟是从来未有过的热烈,在信探进去的一瞬,便疯了般吸吮着信全部的气息。
仿佛所有的敏感点全部集中在唇上。
信最后一个告别吻,竟在瞬息间燃烧了两个人。
天雷勾动地火,所有的肌肤,所有的血液,所有的意识,全部燃烧起来,炙热,狂肆。
像龙卷风扫过的大地。
信捏着卓云的肩膀,捏进肉里,想把这只别扭的狐狸,一寸寸颁碎,那么细碎的心思,那么细碎的算计,那么细碎的爱!
卓云疼得蹙眉,却下意识地抱紧了身上的人,疼到虚空,虚空后,是潮汐般的涌来涌去,她抬起头,狠狠地咬在那个人的肩膀上,腮帮一股一股,牙齿间全是血腥的味道。
信闷哼一声,却并没有推开她,相反,只是更紧地搂着她的腰。
他们在骇浪尖激荡,浮浮沉沉,不知道身在何处。
可是,小舟总会靠岸,也不知纠缠了多少,他们都精疲力竭,不停地喘气。
当喘息平静,卓云察觉到那个迅速冰冷的身体一点点离开自己。
卓云闭起眼,不想看他绝美的容颜,不想看到他离开。
“再见。”信在他耳侧轻声说。
然后信起床,换上卓云的衣服,按照卓云的模样化好妆。
卓云侧过身,执拗地对着里侧,不去看他。
她听到门合上的声音。
泪又落了下来。
再见。
王子忻仍然站在谷外,药谷的迷瘴已经被风随溪改了许多,没有风随溪的许可,他根本无法进去。
他便这样一直一直守着,一遍一遍传达着自己要见李写意的请求。
谷里悄无声息。
到了第十一天的时候,李写意醒了,睁开眼看了看风随溪,她说的第一个字,是“疼”。
风随溪怔怔,随即抱着她,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平缓,“哪里疼?”
“全身都疼。”李写意皱眉道。
他急忙端住她的手腕为她诊脉: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只是这一年来被他用药物控制的机制,正在以一种令人咋舌的方式衰竭。
天香豆蔻的后遗症,在镇压一年后,终于爆发出来。
她的外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所有的器官都在老化。
风随溪心中震惊不已,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躺了太久,自然会痛,等等就好了。”
李写意不语,只是皱眉倚在他的怀里。
她忍痛的能力比风随溪强上许多,能让她皱眉的痛,对于常人来说,也许已经是不能忍受的极致了。
风随溪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恨不得替她去承受,却又不敢露出丝毫慌乱,惹她生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李写意已经慢慢适应了,这才缓了口气,轻声问,“我睡了多久?”
“十天而已。”风随溪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哄小孩一般低吟道:“肯定饿了吧,我们先喝点粥?”
李写意闷闷地没有回答,直到风随溪准备抽身去厨房端粥的时候,李写意才开口道,“子情,已经下葬了吧?”
风随溪心中一紧,竟不知怎么回答。
江北的事情,他并不知道,这十天来,他已与外界全然没有了联系,而是尽心尽力的守在李写意身边。
现在想来,王子情大概已经入土为安了。
李写意抬起头,望着满面担忧的风随溪,轻叹一声,“你不用担心。”
如果不是有足够的坚强去面对,她根本不会醒来。
风随溪反而更心疼了,他宁愿她选择逃避,逃避的李写意是真实而脆弱的,而如此冷静的李写意,意志力太强,强到可以直面任何失去和痛楚——那是情形的刑罚。
“江北一定乱成了一团”李写意继续分析道:“也不知子忻,能不能掌控大局……”
“不要再管他们的事了。”风随溪不悦地打断她的话,“剩下的事交给我,以后你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别理,好好调养身体。”
李写意又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
目光是清浅的,淡如柳丝,让风随溪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突然有种错觉:自己与她相守了一年,即使那么亲密,那么契合,当她想走开的时候,仍然可以在他们之间建造一个不能逾越的鸿沟。
李写意,是一个永远不会依附别人的女子。
这种不安,让风随溪再次紧张地抓住她的手,孩子一般询问道,“你不会再离开我了,是不是?”
李写意有点惊异地望着惶恐到近乎无助的风随溪,眼神渐柔,软软地说,“我不离开你”。
风随溪这才松了口气,放她躺好,又蜻蜓点水一般从她的唇上一扫而过,“乖乖躺着,我去端粥。”
李写意“恩”了一声,然后淡淡地说,“让信进来吧。”
风随溪一怔,“你怎么知道信在外面?”
李写意望着他,浅浅一笑。
风随溪也笑了,不再继续追问,他们主仆那么久,自然有旁人不能理解联系。
“刚醒来,不要太操劳”临走的时候,他不由得又叮嘱了一句。
李写意笑着骂了一声,“啰嗦。”
风随溪这才完全放下心来,脚步轻快地往厨房走去。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又轻轻地合拢来,李写意的笑容,也慢慢敛去。
信出现在她的床前,这一次,他是以本色示人。
幽暗的房间,在他进来的时候,似乎突然明亮了不少。
李写意支着颐,饶有兴致地望着信,良久,才极亲密地说了一声,“瘦了。”
信也没有了往日的拘谨,兀自坐在她的床侧,琉璃般的眼眸担忧地望着她,“你看上去也并不好”。
李写意仰面,头歪了歪,靠在了信的膝盖上,“你不该回来的,既然找到了中意的人,就应该好好过日子才是。”
信失笑道,“和卓云好好过日子?他是什么性情的人,难道写意不清楚么?”
“可你回去,就是与他为敌了。”李写意打断他的话,静静地望着他,“你真的想与他为敌么?”
信面色沉静,坦然道,“不想,但如果事情发展避无可避,我会与她共进退,如果她赢了,我无话可说,如果她输了,我就带着她远远地走开。”
“……无论如何,委屈你了。”李写意见到他目中的坚定,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能结识瑾王与你,是我的幸运,怎么是委屈呢?我只是恨自己没有尽职,让你和瑾王,都遭受了太多的无妄之灾。”信低头诚挚地说道:“瑾王与你,不仅是我的主子,更是我的父亲,我的妹妹,我们是亲人,对不对?”
“对,亲人。”李写意笑出一朵花来,“信真的好漂亮啊,有这样的哥哥,不知会羡煞多少人。”
信难道脸红了一下,见过他容貌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卓云一个劲地夸赞外,李写意是第二个坦然说出这句话的人。
“……下次见面,我该怎么称呼你?”李写意顿了顿,又问。
当年瑾王对她说的话,再次回想在耳畔:若信不以真面目示人,他就永远是信;若他有一天不想当信,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世上,就再也不会有信这个人存在了。
“卿子寒。”信吐出一个名字,然后微微一笑,“太久没用这个名字了,生疏得紧。”
“子寒”李写意重复了一遍道,“我会想你的。”
“你也是,好好保重。”信俯下身,他的额头与她的额头上碰了碰,然后站起身。
门合上后,李写意知道,持续一年的和平,马上就要被打破了。
而这一次动乱,又将延续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