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丧亲之痛

作者:R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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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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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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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386字

第三十章丧亲之痛


他的心境出奇地疲惫和苍凉,这一国大表,这满朝悲声,又有几个是真心同他一样悲伤,一般惨痛的。甚至没有什么人,会真的相信,他是真正感到痛楚难当!


秦月影回来的时候,秦旭飞正弯腰拾起地上的碎渣。


旁边的宫人靠了过来,想去收拾,却被秦旭飞沉声屏退了。


尖锐的陶瓷,刺伤了他的手。


那双满握生杀大权的手,鲜血淋漓。


王子情静静地走到他面前,看着还蹲身在地的秦旭飞,沉默了半响,终于开口道:“不去看她吗?”


“她怎么样?”秦旭飞仍然极认真地捡着碎瓷,好像这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王子情突然也有点悲戚,沉默了半响,轻声说,“走得很安详。”


“知道了。”秦旭飞点头,缓缓站了起来,瓷渣嵌入掌心的肉里,血肉模糊。


他的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大哭,也没有失态。


“传旨,公主病逝,燕国大丧。”即使是下命令时,也冷静得让人心寒。


王子情本想向他兑现天香豆蔻,可低头一看,潺潺鲜血从秦旭飞轻颤的手心里滴了下来,触目惊心。


他轻叹一声,欠了欠身,悄悄地退了下去。


大门缓缓合上,渐渐地,看不清里面人的表情。


月影公主辞世,为了操办丧事,整个京城的大小官员,全部焦头烂额。


内府的官员、宫中的侍卫执事。更是连续几天几夜没能回家。


地位高的,至少还有个房间可以歇息,可怜地位低的,整日整夜,当更守值,半点懒都偷不得,半点闲也寻不着。


明明还未入冬,不知为什么,这几日的天气,竟是异常寒冷,不但夜晚冻得人手足发抖,就是大清早,也让人手脚僵木,全身冰冷。


秦月影的遗体移棺之后,她原先住的殿宇变成了一座空殿,相关殿中故人全部给公主守灵,临时调了一班侍卫看护殿宇。


清晨,天才微微有一丝亮,积聚了一夜的寒气却到了最浓重之时,正是一日最寒冷的时分。


殿外,一处角落里当值的侍卫,搓着手,跺着脚,全身打着寒颤,忍不住哀嚎着低声抱怨:“妈的,这么冷的天也不让人休息,天天在这里守着,原本的一日三班,现在倒改成了一日两班,就是歇下了,也不许回家,还得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等着。真是的,我都多少天没有去看我老婆儿子了。”


“我说,这个时候你就讲究些吧,为了公主的事,皇上伤心着呢,京城九门关闭,以备国丧,哪个当官的敢怠慢了,何况我们这种小人物,听说这些天,外头不知道捉了多少人,全是在这几天没把国丧当回事,关上门就以为唱戏喝酒没关系的,听说还有个什么什么官的儿子,偷偷在外头讨小妾,以为不放鞭炮、不请客就没事,这下可好了,连带他老头也跟着丢官。”


“话又说回来,公主崩了是国表,可跟咱们这些小人物又能有什么关系,为啥非得嚎哭得比死了老子还伤心,为什么就连着几年不许看戏喝酒,可怜那些定了婚事,说了亲事的,这下子全得砸。”可能是在寒风中吹得太久,说话的人,多少带点怨气。


“这是国丧,也是国礼,咱们皇上有多伤心,你不是不知道,读祭文的时候,人都要晕过去,这时候,有人还敢寻欢作乐娶老婆,不是戳他的心吗?”


“我说老哥,我们兄弟俩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昨儿个我尿急,半夜里上茅房,偏巧那边有人占着,只好往外头找去,在轮值阁那想看有没有空位,正碰上两个轮值的侍卫也在上茅房,听他们说,月影公主不是病死的,竟是被皇上逼死的,咱们主子真是厉害,戏是越演越像了,读祭文时,那个表现,写在史书里,那是万世美谈!”


“闭嘴,这话你也敢说!”另一个声音严厉起来。


“行了,这大冷的天,说说闲话,解解闷……”


“你还说!”


随着那严厉的呵斥,另一个没轻没重的声音越来越小了,最后,仿佛喃喃唠叨了句什么,却也随即消散于寒风中。


躲在角落处避风的两个倒霉侍卫,看不到离他们三步远,大树之后,那一身素白丧衣,容颜惨淡憔悴的男子。


秦旭飞在寒风中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再听不到一丝声息。


他很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生气。


他应当暴跳如雷,他应当立刻现身呼喝,他应当立刻重重惩处这两个侍卫。然后把昨晚乱说的侍卫全部重处,然而,他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他的心境出奇地疲惫和苍凉,纵然把这些人都杀光了,并累及九族又如何?纵然把敢于听戏喝酒娶小老婆的人全部流放发配又如何?这一国大表,这满朝悲声,又有几个是真心同他一样悲伤,一般惨痛的。甚至没有什么人,会真地相信,他是真正感到痛楚难当!


这么多年干纲独断,在臣子眼中,他是个城府深沉,冷静理智,甚至残忍坚决的帝王,谁又会真的相信,在逼着自己唯一的同母妹妹嫁人时,会真心的为她的死去而如此伤心。


谁又相信他会一大清早就茫然无措地跑来所有的侍从太监,一个人信步而行,不知不觉,来到月影生前的住所,想要凭吊一番,却又在无意之中,听到了这一番话!


这样的话说出去,未尝不被人认为是一种矫情!


秦旭飞静静地站了很久很久,仿佛完全感觉不到清晨的风,冷得让人战栗。


良久,良久,他才慢慢地摇了摇头,无力地转过身,漫无目的地离去。


满眼的素白,满宫的哀伤,在世上眼中,大概不过是一场戏。


一场假仁假义的戏。


秦旭飞惨然地笑笑,遥望着远处的白幡,始终,没有勇气走上那座灵台。


顿下脚步,他转过身。


一个同样素白的影子就这样出现在他身后,清淡的眉眼,清淡的表情,没有伪装的悲伤,也没有嘲弄的怀疑,只是静静地望着他,透彻而慈悲。


“燕王陛下。”李写意盈盈一拜。


秦旭飞淡淡地看着她。


“为什么不明说,说你为月影所做的一切?”李写意静静地望着他,惋惜道:“你犯了和我同样的错误,总要把一切都纳在自己的掌握里,以为是为了他好,到头来,却不过是伤害。”


秦旭飞的目光闪了闪,“你知道?”


“逼月影嫁给子情,固然有你的图谋,但未尝不是看出了李铮的身份,你不想让她受骗,所以情愿装出强硬的姿态。帝林安排月影出宫,你原以为李铮是诚心带月影走,所以你默认了,子情告诉我,直到最后关头,你都没有下令将月影追回去,只是言非的事情,让你明白她只是这场局的棋子,你怕她想不开,所以让子情无论死活都要将月影带回来,是不是?”


秦旭飞抬起头,笔直地望着李写意,末了,终于颓然道:“到头来,真正看明白的人,竟然是一个相交不久的人。”


与他风雨十余载帝林,也不曾看清他的用心。


不过也不能怪他,帝王心,海底针,还有谁敢妄测圣心呢?


只有她,只有面前的女子,可以不怕他,不带偏见,犀利的,看到他原本的心思。


“可是我们都错了,你若是肯坦然,事情,又怎会演变成这样?”李写意叹息一声,蓦得想起王子情。


若是她一开始坦言,他们之间,是否不会如现在这般,难以相处?


可是,没有如果。


秦旭飞突然向前走了一步,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李写意愣了愣,想抽开,却被他指尖的冰冷所震惊,犹豫之下,已被他握紧。


“你不是闵柔公主,你是谁?”秦旭飞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问,“坦白告诉朕,不要逼朕再做一件后悔的事。”


李写意垂眸,淡定地回答道:“李写意。”


“你就是李写意?帝林说的李写意?!”秦旭飞凝视了她许久,突然觉得,李写意本就应该是她!


那个被帝林经常挂在嘴边的女子,那个蒙上了太多传奇色彩的女子,虽然不曾亲见,但她就应该是这样的风采。


烽火琵琶,冷眼洞悉。


“让我看看你。”秦旭飞松开手,目光深邃,杂着淡漠与隐隐地期待:“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李写意沉默了半响,然后顺从地取出一瓶药水,在脸上均匀地涂抹,等了片刻,又用一条手帕轻轻地擦拭着。


手帕挪开,秦旭飞惊奇地望着那张略显柔弱的脸变了一个模样。


虽然是第一次见,可秦旭飞却又觉得,这样的面容,才真正属于她,如此清冷,如此完美,好像有人用尽心思雕塑了,细细地琢磨了,也不知花了几千年几万时,才铸就而成。


“你很美……”他由衷地叹道。


李写意轻然抬眸,不置一词。


“真的闵柔公主呢?”秦旭飞很快挪开自己的视线,转开话题。


“走了,她既无心,陛下也不必追问了。”李写意回答,转头遥望着宫外的方向:紫烟已经被安排出宫,她将与言非团聚,可是团聚后呢?


即使有心,也未必有好结局吧。


“朕的新娘私逃,你也能如此坦然地告诉朕,你到底是低估朕,还是高估朕?”秦旭飞失笑,黑眸却敛起了危险的因子。


“写意相信,陛下天纵英才,绝对不会为难弱女子,更不会因小失大,为区区一个弱智女流而影响燕楚之间的关系。”李写意直视着他,缓缓道:“何况,一个由陛下亲自安排的傀儡,也许比真的闵柔公主更有利,不是吗?”


秦旭飞深深地望着她,半响才叹道:“你很聪明。”


“只可惜聪明的女人,都是活不长的。”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方才四溢的悲伤变成了一种摄人的寒意,比这森寒的秋风,更冷上几分。


李写意浅浅一笑,黯然道:“我本就活不长了。”


秦旭飞稍显讶异,随即又是一脸了然:“他们这么拼命想盗取天香豆蔻,可是为了你?”


“是。”


“很好,也就是说,对于王子情,你比真正的闵柔公主更有用,甚至比月影还有用,因为他在乎你,甚至为了你去拦截月影。”秦旭飞低沉的声音如同自语,失控的情绪重新变得冷静自持,“所以,你代替闵柔留下来吧”


这句话,并不是问话,而是命令,不容逆改的命令。


李写意没有反驳,清淡的眉眼,沉静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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