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抵抗

作者:徐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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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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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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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4132字

老鼠的种种劣根性是司马昭之心……在许多宁静的夜晚,老鼠都是以它美妙的吱吱叽叽的声音提醒人们。这种声音直接地咀嚼着人们的神经。回忆起来,在我与许多动物邂逅和相处的经历中,只有老鼠曾把我的理智咬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说起来,事情全然是由一袋大米引起的。大家或许知道,我是至今也没洗净泥巴腿子的“伪职员”,其实也就是一位吃乡下口粮的小职员。大米是我从乡下带进城里的口粮。现在这米鼓鼓囊囊地装在一只写有“尿素”字样的尼龙袋里。这事办得不怎么顺利。大米我原本可以交给机关食堂过秤称一下,然后领回一沓子饭票就万事大吉。但司务长说人家全是吃粮折子的,你老是交米称米的,你不嫌烦我也嫌烦啦!这样,我只好悻悻地将大米拎回了房间。


显然事情的本质发生了变化。那时正是午夜,在白天我好像与哪个倒霉鬼吵了一架。吵得非常有水平。他骂我妈的个蛋,我骂他笨蛋;他叫我滚蛋,我骂他混蛋;他骂我卵蛋,我骂他笨蛋加坏蛋;蛋来蛋去的操练得鸡飞蛋打唾沫四溅。睡前我将这个场景认真地温习了一下,不觉独自好笑起来,然后就安然入寝。敏捷的老鼠用比较张狂的姿态侵入我的房间,就是选择了此时。我被这种东西弄醒之后,面对老鼠公然的挑衅和欺辱,忍气吞声了一会儿,转而拉亮电灯,一骨碌爬起床,就朝那出响声的地方跑去,但是什么也没看见。真的,什么也没有。


响声再度传进耳朵时,我在灯光的照射下便看到那装大米的尼龙袋已经留下了一个子弹穿击般的孔洞,还有几粒米流到了地板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总在适当的时候想起这首古诗,胸口隐隐作痛。站在离米袋三尺远的地方,我望着这流米的洞穴,手里抄了根木棒,左手按在电灯的开关上,右手将木棒高高竖起。屏声息气埋伏了几分钟。结果便感觉我的头微微地晕了起来,接着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这当儿,我的耳朵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就看见米袋上一只白鼠乒乓球般弹跳到地板上。我残酷地将木棒猛地杀下去,地板“咚”地一响,白鼠流星般一晃不见了。我知道,那种叫做机会的东西稍纵即逝了。“白鼠!”我古怪地叫了声。


大家都知道我的寒碜和房间的简陋。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我房间里的几件物具: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装满书的书柜。房间是木楼,地板严密牢固,这意味着白鼠在我的房子里轻易跑不出去。我充满希望且气势汹汹地移开了桌子,可老鼠钻进了床底,眼前白光缭乱一闪,老鼠又钻进了墙壁。我一鼓作气,愤怒地移开了床,老鼠却又钻到了书柜下面,还“吱吱”冲我怪叫。这声音异常刺耳且具有挑战性,我愤怒极了。又如法炮制地移开书柜,倏地,白鼠又捉迷藏般重新钻进了桌子与墙壁的夹缝里。我对白鼠这种下作的棋路感到气愤,索性一股脑儿将桌子、床、书柜等移到房间中央……就在这时我发现了一个漏洞,在桌子的脚边有一个小洞,老鼠从那里溜掉了。我立即找了一个墨水瓶结结实实地塞住了洞口。


我想这样可以了。我有些疲倦,也有点心安理得的上床睡觉。但正当我处于一种假寐的状态时,那种吱吱叽叽的声音又出现了。我心里忽然灌满了失败的滋味儿,这滋味实在不怎么好。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翻身起床,趿拉着鞋,孤零零地站在房子的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显得手足无措,妥协地灭了电灯,无可奈何地上了床。但还没有睡踏实,我忽地感到白鼠又开始了扫荡。它仿佛明白主人有纵容它的意思,用它那犀利的爪子将尼龙袋抓得哔剥作响,大米沙沙地自来水般流淌。我的神经汩汩的颤动,翻身起床,大声地叱赶了一声,白鼠竟然充耳不闻,嘴巴更快活地咂着,就像咂着我的肉体一般。我气急败坏地将米袋拎到床上,放在床里边。用整个身子守护着。


朦朦胧胧的躺了一会儿,感觉到我的脚趾头又被什么东西毛茸茸地扫了一下,痒痒的,我勾回脚翻了一个身,但房间里立即又灌满了我熟悉的十分刺耳的声音,兀自一惊。手悄悄移到床头将开关猛地打开,我眼前仿佛弧光一闪,白鼠倏然穿帐而过。帐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它咬破了。“逃窜如鼠!”我古怪地想起这个词组,醒悟了什么似的,忙打开房门,拎起米袋放到门前的走廊上。做一种试图将老鼠引诱出去的努力。这时四周寂寂静静,有谁家吱吱吜吜弄床板的声音尖锐地穿堂而过。我抬抬头,发觉天不知不觉已经大亮了。我十分沮丧地倒在床上。偏偏就在这时,房门又“笃笃”响起来。


“怎么啦?哐哐当当的,折腾得人怎么睡觉啊?”我打开门,却是隔壁的邻居。他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脸迷惑。


“老鼠!”我嗫嚅道。


“老鼠,老鼠在哪儿呢?”那人眨巴着老鼠一样的眼睛,贼溜溜地盯在我那袋米上。说:“大惊小怪的,你用绳子将米吊挂在梁上不就得了!”我愣了愣,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那人面颊上的肌肉古怪地牵动了一下。我精疲力竭地望了他一眼,嘀咕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就是这常识性的疏忽使我与鼠相遇作战,并被鼠们坚忍不拔的精神感动?


(199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