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者鲲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54
|本章字节:11186字
那天在米玉黄门口的草地上,张扬喝了好多杯有些苦涩的茶水。海阔天空,胡拉八扯地唠了许多的话语。那个画面让人感动,仿佛小时候邻里之间的串门。那时,张扬的父母和邻居们经常这样无忧无虑地聊天。悠闲地边嗑着瓜子,边评说着家长里短。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水总是很清,人总是很热情,时间总过得太慢。
通过交流,张扬觉得还是把自己的行李暂时寄放在米玉黄家里比较靠谱,收信地址也写上米玉黄转张扬比较实在。就把这个想法对米玉黄说了。米玉黄拍着胸脯说保证没有任何问题。张扬的来信就暂时由米玉黄代收了,直到后来转到了青年报社。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米玉黄坚持留张扬和海东吃晚饭。张扬和海东也没有客气。米玉黄就在农场的小卖铺里买了几把挂面和一个午餐肉的罐头,每人一大碗水煮挂面。虽然清淡,但张扬觉得很好吃。
天晚了,张扬也不准备回拉萨城里了,决定去海东的家里凑合一晚上。就把携带了一路的行李留在了米玉黄的屋里,嘱咐他好好看管。打狗棒也留下了,草帽也不戴了。只在一个塑料袋里装了刷牙的用具和两个大笔记本用手拎着。笔记本上记载着张扬的一些情况说明。张扬在拉萨城里去学校讲课用得着。张扬拎着塑料袋,心中很惬意,一身轻松地去了海东的房间。
进了房间,海东把热的快取出来,拎起那个八磅的暖水瓶就出去了,一会儿,提着一暖瓶冷水进来,插上热的快烧水。
水很快烧好了,一个脸盆,两个人谦让了一下,各自简单地洗漱。张扬刷完牙,就和海东挤在简陋的木板床上。海东盖军用被子,张扬盖那条破旧的毛毯。只有一个枕头,张扬就在房檐底下找了一块砖头,把砖头放在床上,脱下里面穿的毛衣垫在上面。再把穿了六个月没洗过的牛仔衣继续穿好,然后就躺下。床太小了,无法蜷起腿。张扬和海东只能直直地躺在床上,像两具僵尸。张扬和海东两个人躺着,想再聊点什么,却终究无话。虽然挨得很近,却形同陌路,同床异梦。张扬苦笑了一下,想:“人生啊!真是有意思!”后来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很早就醒了,张扬感到腰酸背痛,尤其是脖子,僵硬僵硬的。海东看来也没有睡好,愁眉苦脸的样子。张扬和海东各吃了一个昨天买的苹果,就算早饭了。
“我准备今天回拉萨了,打扰了你,真不好意思。”张扬对海东说。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大家都是老乡。就是我的条件太差了,你别见怪。”海东说。
张扬和海东一起去米玉黄家,张扬准备和米玉黄打个招呼,然后回拉萨。米玉黄和他老婆也早早就起来了,正在准备早饭。种菜的人都起得挺早。他们的女儿还在睡着。
“米大哥,行李就暂时放你这儿了,拜托了!”张扬又叮嘱米玉黄。
“你就放心吧!吃了早饭再走吧!”米玉黄很热心。
张扬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打扰这个善良的老乡了,虽然肚子也是咕咕地叫着,口里却说:“不麻烦了,不麻烦了。”唉!真是虚伪,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张扬心底叹了口气。
握手!告别!张扬原本还想问问海东这里是否还有空房子出租,看到海东的情况,也就不忍再说了。张扬离开了米玉黄和海东。海东忧郁的目光舒展了一些,心底似乎松了一口气。出了七一农场的大门,张扬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还在为自己的生存发愁的穷人,在没有能力帮助另外一个更穷的人时,他的自尊心是否会因此受到更深的伤害?是否会因为这伤害使原本回忆起来温馨美好的相逢充满了怨恨?那么,趁着最后一缕残余的温情还没有被赤裸裸地揭开,还是远远地离开吧,免得最终彼此伤害。”有的人注定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熟人很多,朋友很少,知音知己则可遇不可求。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难!
早上7点多钟,人很少,中巴车等了很久才晃晃悠悠地从堆龙方向过来。车上人不多,有座。张扬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望着窗外影影绰绰的山脉。高原的早晨,空气清冷。因为缺氧,头脑却是木木的感觉。到拉萨以后,张扬没有高原反应,身体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不适应。可能是张扬年轻,身体强壮,另一个原因是张扬是一步步走上高原的,已经逐渐适应了高原的环境。晚上没有睡好,张扬迷迷糊糊地有些懵懂,直打瞌睡。张扬的前面坐着一个藏族老太太,左手摇着一个转经筒,嘴里不停地念着六字真言,声音很小,在寂静的车厢里却很洪亮。身上一股浓浓的酥油味道更是让张扬昏昏欲睡。一路走走停停,售票员不停地喊着:“拉萨!拉萨!”不断地有人上车,却几乎没有人下车,车厢里渐渐变得拥挤嘈杂。老太太的念经声也渐渐淹没在更大的声音里。阳光渐渐地明亮起来,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在布达拉宫对面的文化宫广场的后门(1993年时,布达拉宫正面还不是现在这样的一片大广场。对面的马路人行道上还有一排做生意的门面房。还有一个文化宫的后门,有像陈忠这样的四川人开的“庄园”川菜馆,还有藏族人开的甜茶馆,陕西人开的面馆,后门边上,还有一家录像厅,一家叫白雪的小歌舞厅。)张扬下了车。陈忠的“庄园”川菜馆还没有开门,陈忠只做中餐,不做早餐,所以门开得晚些。张扬来到了一家甜茶馆,花2毛钱要了一杯甜茶,慢慢喝。甜茶馆是藏族人的最爱,就像茶馆是四川人的最爱一样。甜茶馆是各种信息的集散地,小道传闻满天飞。甜茶馆的墙壁上挂着一台电视,长虹牌的。正在播放翻译成了藏语的电视剧《西游记》。这个拍摄于80年代的《西游记》,藏族人都非常喜欢看,在90年代初的拉萨非常风靡。可能是受藏族人起源于猴子变人的传说,几乎每个甜茶馆都放,门口总是会吸引许多人驻足观看,热闹非常。
90年代初的拉萨,不像是一个城市,倒像是一个养老院,节奏缓慢。甜茶馆里每时每刻都是生意兴隆,人们似乎有摆不完的龙门阵,唱不完的欢声笑语。朴素,纯净,有人情味。这是张扬在甜茶馆里真实的感觉。
太阳升起的更高了一些,阳光也更明亮了,人渐渐更多了。国庆节的第二天,人们在屋子里待不住,都喜欢出来逛逛。文化宫广场就是个集贸市场,地摊上各种小商品琳琅满目。人们摩肩擦踵,乐此不疲。
张扬喝完了两杯甜茶,心中暖暖的。又在甜茶馆里写了一封短信给家里,告诉家里人在拉萨暂时的通信地址就是七一农场。张扬取出笔记本里夹着的一张信封,找出一枚在路上时剩余的20分邮票,把邮票放在嘴里舔了舔后贴在信封上,又用力捏了捏。张扬出了甜茶馆,在四川人摆的早点摊子上吃了一碗醪糟蛋,四个小笼包子。心实实在在地踏实了。吃饱饭的感觉真好!
张扬不想逛那些个小地摊,就跟在一群藏族男女的后面去转布达拉宫。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手里都握着转经筒在转。也有人手里拎着一串念珠,嘴里都是念念有声。张扬把信投放在布达拉宫旁边的邮政局门口的邮筒里。然后跟在他们后面,偶尔也念一句:阿弥陀佛!却是感慨冥冥中到底是一种什么力量让自己来到了拉萨。张扬在上大学的时候,学校开运动会,张扬和他最好的同学站在运动场外观赏运动员的比赛。张扬忽然对同学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句话是这样的:要是现在的此时此刻,站在布达拉宫的面前,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张扬是一个校园诗人,思维是跳跃性的。同学望着张扬说:“你又在做梦了。”
“你又在做梦了!”可是这个梦却在三年后变成了现实。此时,张扬就站在布达拉宫面前,想着他的那个远在成都的同学,想着他们共同的激情岁月,眼睛不知不觉中有些湿润。张扬望着布达拉宫,嘴里念着:“拈花一笑笑浮生,往事如烟梦如风。俱是匆匆尘间客,奈何迷途大痴人。”
围着布达拉宫转了两圈,张扬有些累了,看看表,快10点了。“庄园”应该开门了,张扬准备去找陈忠聊天。还没到门口,张扬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瘦高瘦高的身影背对着“庄园”川菜馆,望着高大的布达拉宫,仿佛若有所思。这是浪舟,那个在当雄县城盖房子的重庆人。
“浪舟!你来了。”张扬大声地喊着,有点激动。
浪舟转过身子,也看到了张扬。
“啊!张扬,你好!我正想着你们呢!你就出现了。晓行呢?”浪舟也很激动。
晓行!张扬一愣,是啊!这小子现在在哪里呢?张扬忽然感到很纠结。
“我也是汪洋中的一条破船!”张扬想起了晓行在当雄县城说过的话。想起了他黝黑黝黑的脸庞,一双经历了太多的风雨而内敛了的目光。
是啊!他在哪里呢?
张扬和浪舟用力握了握手,对浪舟说:“晓行和我一到拉萨就分开了,就在西藏电视台的门口。这两天我也没有见到他,不知道他是否离开了拉萨?”
张扬又指了指“庄园”川菜馆,说:“浪舟,陈老板我见到了,把你对他的问候也带到了。咦!你不是说十天以后来拉萨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房子要架大梁了,堂兄让我来拉萨买木头。国庆放假,到处都没有人,假期过了再说。我早就想来拉萨耍了。当雄盖房子,那么丁点的活路,找不到钱,不好耍。”浪舟说。
“好想跟你们一样去浪迹天涯啊!偏偏又走不脱,没得法子。”浪舟不住地叹气。
“早饭吃没得?走,去陈忠屋里头坐哈儿。”浪舟邀请着张扬。
“吃了碗你们四川人的醪糟蛋,还有四个包子。还不饿。”
“醪糟蛋,巴适得很。我也刚刚喝了一碗。走,看哈陈忠。”浪舟说。
“庄园”川菜馆的门板已经卸了下来,一个矮胖敦实的女人站在门口。正是陈忠的老婆。
“嫂子你好!陈哥在没得?”浪舟问陈忠的老婆。
陈忠老婆看了一眼浪舟,不冷不热地说:“在屋头,刚刚起床。”
正说着,陈忠拿着个刷牙缸子走出了门,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陈哥你好!我是浪舟。”浪舟走到陈忠面前说。
“哦!浪……舟。”陈忠拖着长音,品味着这个新名字。
“你不是在当雄吗?咋个来拉萨了,志伟的房子盖好了吗?”陈忠问,语气不咸不淡。
“快了,要架梁了。我来拉萨买木头。我堂兄代问你和嫂子好。”浪舟说。
“志伟也好久没有来拉萨了,他一切还好吧?”陈忠一边刷牙一边问。原来浪舟的堂兄叫志伟。
“还好,堂兄说房子盖好了就来拉萨看陈哥。在庄园摆一桌,兄弟伙坐哈儿,喝两杯酒。”浪舟说。
“志伟耿直得很,这几年应该找了好多钱了。”陈忠说。
“走路的兄弟!你还好吗?”陈忠刷完了牙,对张扬打招呼。
“啊!陈大哥你也好!我还行。”张扬也对陈忠打招呼。
“那个和你一起摇三轮车的兄弟呢?”陈忠问起了晓行。
“那天在西藏电视台门口分手后就没有见到,应该还在拉萨吧。”张扬只有这么回答,心中更纠结了。心想:“这算什么破事啊!真是扯淡,弄得人心里别别扭扭的。这小子不会就这么悄没声地离开拉萨了吧?”
“哦!”陈忠嗯了一声,若有所思。
“屋里头坐,喝茶!”陈忠邀请张扬和浪舟。
张扬看看表,才10点半左右,还早。那碗醪糟蛋还在温暖着肠胃,没有消化掉。口也不太渴。张扬和浪舟决定去那个著名的八角街逛一逛。
“陈哥!我和张扬先去逛下八角街。下午5点钟来你这儿吃晚饭。”浪舟对陈忠说。
“好嘛!那就晚上见。”陈忠也不强留。
张扬本来是想找陈忠聊天,没想到浪舟来拉萨了,就决定还是和浪舟去逛八角街。
八角街也是拉萨著名的地方,围绕着大昭寺,形成了一个热闹非凡的迷宫一样的大集市。
张扬和浪舟离开陈忠,向宇拓路走去。宇拓路在区政府大门的对面,东面直直地对着的就是大昭寺,大概几百米的样子。张扬和浪舟走了没有多远,就在一个十字路口,拉萨电影院的旁边,看到两杆大旗,一红一黄垂落着。一辆三轮车上,穿着深紫色上衣的晓行垂头坐着。就和张扬十几天以前在那曲的十字街头遇见时的情景一模一样,孤孤单单的样子。张扬和浪舟一阵激动,原来这个小子在这里呢!就加快脚步向晓行走去。晓行还在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没有注意到张扬和浪舟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晓行!别来无恙啊!”张扬喊了一声。
晓行猛一抬头,看到张扬和浪舟站在面前,显得很惊讶。好一阵才说:“不是做梦吧?又见面了。”
“张扬!你这两天还好吧?我真想你,刚刚就在想呢。还想着我们可能见不着了。没有想到,又见面了。”晓行的眼角有些湿润。
“我也想你,想着你小子不会露宿街头吧?”张扬也动了真情。
“可不就在街头扛了两夜嘛!冻得够呛。我可真想你那顶小帐篷啊!想在路上的日日夜夜啊!”晓行感慨着。
“电视台没给你解决住宿?没请你吃香喝辣吗?”张扬揶揄着晓行。
“请个鸟啊!就一杯白开水打发了,感觉西藏电视台比我还穷。”晓行苦笑。
“呀!浪舟!你也来拉萨了,当雄房子盖好了?”晓行和浪舟打了声招呼。
“快了,来拉萨买木料。”浪舟说。
张扬、浪舟、晓行,站在拉萨电影院的门口正聊着,就听到影院里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影院正在放映枪战片,厮杀声撩拨得心里猴急猴急的。年轻人就爱看这种打打杀杀的片子,节奏快,刺激。浪舟看了看影院门口的广告牌子,11点还有一场电影,是香港枪战片《猎豹行动》。张扬对这部电影印象深刻,时隔近20年还记得清清楚楚,是因为女主角是漂亮的张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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