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春宇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52
|本章字节:7690字
忠陆首都,地下,根。
“损失截音一万零三百七十一架,残余一万两千五百架。大部分萤火都在碎片雨里面损坏了。新培植的五千生物兵器全损。另外……”影滑动着手边的窗口,一一汇报着繁杂的数据,声音却忽地顿了顿,“代号‘皇帝’的生物兵器,死亡。”
“啊呀呀——祂可是我们对付孟生的最后一张牌呐。”无幸灾乐祸地咧嘴笑,从转椅上旋过来身子,目光里是一派勾引邪恶天真好奇,“司马遽,你要怎么办呢?”
“不,不是最后一张牌,祂只是为了引出最后一张牌的牌。”司马遽似乎很满意他的戏谑,褒奖给他一个相应的笑容,“不可控的‘小鬼’,还不如用来引出未知的‘大鬼’。”
“哈——应该是‘大诡’吧,‘诡计’的‘诡’。”无很意趣相合地看着中年人的侧脸,以及他在操作界面上飞闪的十指,“你确定要邀请他吗?举办一场盛宴对于双方来说都是‘鸿门’。”
“不在鸿门下举办的盛宴……”司马遽仍然专注于手底下的操作界面,笑意的悠长却仿佛早已扎进了时间的川流,“又怎么能被世人记住?”
忠陆辖域。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雷绪的颤音飘落在灰白的天幕下,像雪。怀里的少女用涣散了光芒的眸子看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向他的脸,却像是想要触摸天空般的,不论怎么努力都永远触及不到。
“我在这里的啊——勤。答应我别死,别死,活下去……”使劲地抓住白皙的五指,雷绪已经语无伦次,“我会保护你的,我们永远离开这里好不好……”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嘴巴在说什么、一直以来是在做什么,一切的动作、生与死的告别,就像所有物种最原始的本能——难道这也是被赋予的神性?
徐鲚站在雷绪身后忏悔般地阖着眼,发丝已经乌黑,肤色完全正常;龙嵬站在雷绪身侧塑像般地睁着眼,长发依旧雪白,皮肤仍然古铜。
紧紧拥住臂弯里冰冷的身躯,雷绪想用滚烫的泪滴帮她取暖,然而灼热的眼眶却早已干涩,泪水全部冰洁在她素面的容颜上。
“再撑一下,会治好你的,对就像上次……”雷绪抱着已经冰冷了的身躯起身,作出一系列毫无意义的动作,想给内心一阵“已经努力过了”的安慰,所以要拼尽全力去奔跑。
蓦地,少女的瞳孔里亮起了森白的光,下垂的右手瞬间抓起插在地上的长刀,黑亮的锋芒顷刻盈满起来……
轰——
没有开启孟生眼的雷绪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总之在震耳的轰鸣声叫醒意识的时候,怀里冰凉的触觉已经消失不见了。转过身,雷绪看见白骨的翅翼下是一具焦黑的遗骸,龙嵬六瓣花瞳的神光没有一点情绪的波动。
“走了,回去了。”古铜的色泽缓缓褪去,乌黑的秀发终于飘扬,少女般俏丽的面孔和雷绪擦肩而通过,矮着的半个头一直显示着彼此的年龄。
“勤——”个子最高的少年终于跪倒下去,在离开之人长发飘舞的背影下,在驻足之人额发阴霾的颤动里。
“我去!”徐鲚的声音响彻整座天崛科技大厦。
龙嵬眸光无波地抬眼,唇齿开阖间是很平静的不容置疑:“当然是我去。‘天’的领导者本来就是我,只是一直给司马遽‘徐鲚是领袖’的错觉……”
“那正好顺水推舟呀——真正的领袖在安全的地方纵观全局掌握世态就好了。”往日总是沉默不语的徐鲚,此刻意外地坚韧,而且锋利,“况且邀请信息上指名道姓写着要我徐鲚去。司马遽是要老友去赴宴,与‘天’无关。”
“喂喂,你们两个是怎么了?徐鲚也是,说话别带刺嘛。”马启斯搅到中间来和面,“来来来,有话坐下好好说,要不要我去烧两个夜宵?”
“雷绪,你把徐鲚带下去吧。这两天看好他……”还不等神情恍惚的雷绪条件反射地回答,徐鲚已经扯开嗓门打断了龙嵬:“你想打架是不是?!告诉你谁也别想看住我!从今天起我和‘天’没有关系了!”
脑海里的波涛已经开始膨胀,徐鲚一把扯住龙嵬的领口,几个小时前同一动作的伤口还留着——遗失的两颗纽扣。
“从这一刻起,一切行为都是我个人的判断!和你龙嵬,和你龙嵬的‘天’,毫无关系!”
雷绪愣愣地坐在一边,似乎根本没发觉身边发生了什么。马启斯使劲插到两个人中间,却无奈根本拉不开两把快要走火的枪。
“我和你一起去,徐鲚。”没有情绪的声音空洞无物,淼拉着徐鲚的衣角,扬起脸看他。
徐鲚松开手转过身来,换上温柔的笑容:“当然。不过要听话。”
“嗯。”淼乖巧地点头。
赝躲在远处的柜子后面看着,发现此刻的淼要比自己小上很多。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午后的炎阳像是要榨干空气里的每一丝水分,地上的影子都在焦躁的光线下扭曲了形状。徐鲚一路走来嘴唇没离开瓶口超过一分钟,却还是老觉得身体像腊月的腌制食物,干得啃咬不动。
“真的不喝水吗?”再次回头再次得到摇头的答案,淼跟在徐鲚身后用他的影子乘凉——移动的树荫。
徐鲚徒劳地再度灌进半瓶水到喉腔里,继续往前走,在楼与楼的佝偻身影之间。这座城市的人一点都不知疲倦,并且全都极度耐旱,一个个挺胸抬头地摩肩接踵。然而所有的这些精神十足的拥挤,徐鲚和淼都只能遥遥地观望,因为他们走的是一条无人的康庄大道——按照司马遽的邀请信息来看,这是专门为来访者设置的。换句话说,只要有人走在这条大路上,一眼就能看出是与众不同的领导人身份——尽管几个月前的世界,无论哪国政府都声称为人民服务,哪怕是现在这个无政时代,世界唯一具有军事力量的安全机构也口口声声说着“为了人类安全”。
人类,有安全可言吗?
徐鲚揉着淼的头发这么想着,徐鲚仰头喝掉剩下的半瓶水看着长长的黑色轿车驶过来,徐鲚丢给淼一样东西把她推出康庄大道让流动匆匆的人群将她彻底淹没,徐鲚坐进黑色轿车嘭地关上门把自己的方向交给一群陌生且长相大众的人。
“徐先生,要喝点什么吗?”黑色轿车内部大得就像一间客厅,沙发对面的大众脸转过来问。
徐鲚享受着车里的冷气,呼出灼热的气体:“只要能降温,什么都行。”
上一次自己这么享受是什么时候?刚进天崛科技?刚进中央军事研究院?刚进吴老师家的家门看见抬着冷饮的淼?
不,这完全不可能。因为淼是在他之后来的。只是人在到了某种陌生环境里的时候,就会开始如狼似虎地翻找记忆,不管它们的时间顺序,只顾着胡乱拼凑起来一个看似美好的东西。
陌生?到底是什么陌生了?
有才能但也有弱点的龙嵬?因为他已经没有弱点了,所以陌生了。体贴人总像个大哥哥一样笑呵呵圆场的雷绪?因为他需要别人体贴却无人体贴了,所以陌生了。怯怯懦懦躲在自己身后的淼?因为她早已不再怯怯懦懦却依然躲在自己身后,所以陌生了。
——为什么我都不认得你们了?就像我不认得这个世界。
咖啡厅和领导人大道隔着一条很宽的河,里面汹涌的波涛是黑压压的人头。
“他上车了,我们跟过去吧。”龙嵬侧过墨镜后面的栀子花瞳,得到雷绪一个点头的答案。从昨天开始他就是这个样子,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只是点头摇头。
“诶——算了,你这个样子跟过来也是……你还是先回去吧。”龙嵬压低声音抛下这句话,付完钱窜进人流里,然而身后无神的金色瞳孔却始终紧紧地跟着。一咬牙,龙嵬刻意拉开距离,让他被人头涌动的潮水冲走。
“对不起雷绪,勤是必须死的。她是因果的契机。”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或许他要的就是连自己都听不见。因为神只需要供奉不需要忏悔,忏悔该是凡俗对神的供奉。
长发被扎成两束马尾,神此刻扮演的,是赶着去补课的天崛中学学生,而会在前面遇到的名叫“赝”的女孩,是闺蜜加同学。
圆顶式的建筑,完全俘获了太阳的能量,刺进人的眼里热辣辣的发疼。徐鲚稍稍低头垂下额前的发丝,给瞳孔一片阴凉的安逸。
“徐先生,请。”刚才给他拉开车门的大众脸们躬身作出夹道的势态。
“呀——真是让我愉快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徐鲚。你能这么爽快地过来,自我们相识以来还是第一次吧。”司马遽踩着红毯铺就的石阶迎过来,身后跟着的三个少年清一色的黑,“这该叫做‘受宠若惊’吗?”
“别让我恶心司马遽,我来只有一件事……”徐鲚缓缓抬起额发阴霾下透亮的六瓣花瞳,“我能请你去死吗?”
唰——
周围的无数大众脸整齐划一地举起黑洞洞的枪口,然而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却是颤抖的。
“司马遽,我真是高看你了。”徐鲚不屑地斜眼看着周围的枪口,“这种无用的东西你也会安排在这里?要是这片天空上有万把截音,或者周围的建筑里有几千只生物兵器,还稍稍能令我欣慰一点。”
“呀呀——我对他们的安排可是‘着西装来迎接贵客’,谁知道他们那么不懂礼貌。”司马遽笑得神态自若,然而相比之下他身后面无表情的三个少年才更令人发指——能够在孟生面前面无表情的,会是什么东西?徐鲚已经做好了应对它们随时异变冲过来的准备。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