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塞西莉亚·艾亨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2:17
|本章字节:10004字
我是很晚才到市政大厅的,亚当正站在入口处向每个来宾致意,他身穿燕尾服,看起来魅力四射,我刚从出租车里出来就被他深深吸引住了。我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直到计程车司机吼着让我关门,我才回过神来。
我的姐姐们早就到了,个个身穿新买的晚礼服。我可没为今晚新买衣服,只是翻箱倒柜地从衣橱里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中找了件适合我现在心情穿的礼服——一件黑色的高领口开衩露背长裙——我穿上这件衣服后的效果很不错。因为我从出租车上下来时不小心撕了一下,所以衩好像开得更高了。正当我手忙脚乱地想盖住裸露的大腿时,突然发现站在入口处的亚当不再向每个来宾致意,而是看着我。在他的注视下,我的慌乱也“裸露无疑”。当我另一条腿迈出出租车时,我调整了下那条人造皮披肩,然后拾级而上,而从我迈出出租车那一刻起,亚当就一直注视着我。虽然穿着底裤,但我还是觉得现在就像在昨晚的梦里那样赤裸着下身。为了把那种耻辱和心碎的感觉深埋心底,我已经用尽了全力,哪里还敢正眼看亚当哪。所以我干脆就不看他了。
“你今晚好美。”他低声说。
他一点儿也没露出尴尬之情,反而显得沉着、稳重、充满警惕,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过去几天,亚当一直是这样,我一时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呃,谢谢。我没来得及好好准备准备。”我说,“今天早上巴瑞给我打了个电话,另外,我又去帮了帮其他人,不知道你听说过西蒙?康威吗,那个……嗯,他今早去世了。今天早上我离开房间就是因为这个,咳,真倒霉。”说到这里,我不禁为自己感到难过,于是赶快把脸扭向别处,免得他看到我眼中的泪水。
“等等,你说什么?”他关心地问道。
“你想让我重说哪部分?”
“西蒙今早上死了?”他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你因为这个才离开的?”
我点了点头,“嗯,我离开是因为想起了一些事,我必须告诉他。可当我到那里时,他的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说到这里,我又开始浑身颤抖起来。对我来说,今天根本就不是什么好日子,一大早就有人死,希望今天结束的时候别又有人死。
听到这个消息,亚当浑身一震,西蒙的遭遇对亚当的影响比我想象的要大。
“那么,她来了吗?”
因为我忽然换了话题,而且身体语言也相应发生了改变,所以他花了些时间才反应过来,然后又恢复了平静。他应该感觉到,我就是想让他表现得这么平静。
“没有。还没来。”
“哦?”我惊讶地说,“我以为她7点钟就会到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边说边焦虑地看了看大门。
现在已经是8点了。
我刚感到如释重负,心中立即涌起一股恐惧,仿佛又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处境。如果玛丽亚没有重回他的怀抱,那他要去的地方肯定不是我的怀抱,而是最近的一座桥或最高的一栋建筑。我需要玛丽亚来这里告诉他她还爱他,否则,我就连向他遥寄相思之情都做不到。突然,我明白过来了,虽然对他牵肠挂肚,但我还不能得到他,因为他是我一切付出的奖赏。我需要这样来看待这个问题才行。
“听着,亚当,”我定了定神,然后看着他讲,“如果她今晚没来,那我需要你想想我们的危机处理计划。我知道我们说好了就两星期,但你要知道,我可没同意这个期限。我不想你……”我咽了口唾液,接着说,“自杀。你要想想我们这些天都讨论过什么,还记得那个计划吗?你不是已经安然度过两个星期了吗?记得要用我教给你的那些方法。如果今晚出了什么岔子——应该是不会的——”我飞快地补充道,“但如果出了岔子,你一定要记得我教你的那些。”
“生日快乐!”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听到这声音的那一刻,我本应大喜过望,可心中却涌起一阵挫败感。
亚当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玛丽亚走到我俩旁边,“抱歉,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有,”我边说边眨巴眼睛,免得眼泪流出来,“你能来我太高兴了。”接着,我喃喃地说道:“他是你的了。”
“一切还顺利吧?”爸爸见我向他走来,开口问道。
我满眼泪水,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所以只是冲他点点头,算是回答。
“噢,我理解。”布伦达同情地说道,把我揽入怀中,“你爱上他了,是吗?来,”她从托盘上取了杯香槟递给我,“一醉方休吧,这样会好受些。”
我小酌了一口,希望真能一醉解千愁。
“这边有人心碎,”艾德丽安说,“那边,我也和格雷汉姆分手了。”
她的话并没引起我们的太多反应。
“他没吃芝士面包吧?”父亲失望地说,“他为什么不吃芝士面包呢?”
我耸了耸肩。
“可他们是那么聪明啊。”他继续困惑地说着。
“管他呢,我觉得我和他之间有些问题。”艾德丽安赶紧接过话头。
“可能是他那话儿不行吧。”听父亲这么一说,我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啊,我的小宝贝,她在这儿哪!”他冲我眨眨眼,“你费了那么大力气希望他跟他女朋友重归于好,那给我讲讲,他的那个卑鄙的女朋友在哪儿呢,我可以为我女儿狠狠地瞪她几眼。”
“哦,别这样,爸爸。”我叹了口气,“他俩是天生一对。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他不能重新赢回她的芳心,那他又得去跳河了。这一点儿都不浪漫吧?”
“对,一点儿都不浪漫。”艾德丽安说,因为刚才没人在意她的话,她还耿耿于怀。
“在他想自杀的时候把他从桥上救下来,这本身就是一件特别浪漫的事嘛。”布伦达说。
“你能把他救了,靠的只是运气。”父亲说完,大家便陷入了沉默。
我妈妈自杀这件事已经过去快三十年了,那天,父亲走进浴室,见她躺在地上,身旁放着一个空空如也的药瓶。他后来向我们坦白说当时他并没试着去救她,对他这种做法,我们或多或少也理解。布伦达就挺理解的,艾德丽安虽然理解,但还是希望当时他能早点儿叫辆救护车,而我干脆好几个月都不理他。他给我说这事时,我十九岁,正好在大学里,自以为是救世主,至少努力向救世主那个方向去发展。所以当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告诉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其实这件事对父亲的打击也很大,因为他已经六次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给她做了两次心肺复苏术,并把她从浴盆里拉出来免得她把自己淹死。天知道他还为她做过些什么,他为她跑了无数趟医院,已经耗尽心力了,可就是没法说服她活下去。
“爸,你知道吗?”我突然说,“我觉得你当时那么做是让妈妈解脱了,因为她根本就不想活着。”
我的话击中了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他赶快把脸扭向一旁,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来了。”我说道,一边看着玛丽亚和亚当一前一后走进了房间。
“哦,等会儿是该握他的手还是舔他的脸呢?”布伦达问。
“拜托,握手就可以了。”我答道。
“那个就是她?就是有红嘴唇的那个?”艾德丽安问道。
“你想去舔她的脸,是吧?”父亲对她说。
艾德丽安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啦,给你说过她很漂亮的嘛。”
“像莫迪西亚·亚当斯那么漂亮。”布伦达赞叹道。
亚当和玛丽亚走进了屋子,玛丽亚热情地招呼着人们,很多都是她的熟人,因为和亚当在一起时,她就和他们认识了。我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又把布伦达拿着的那杯抢了过来。
“喂!”她抗议了一下,随后便放弃了。
这时,传来一阵敲击酒杯的声音,每个人都静了下来,并循着声音望向那个站在台上的男人。
他首先向那些到场的贵宾——比如贸易部长,但总理并没如父亲所愿莅临现场——表示感谢,每念到一个贵客的名字,父亲的脸上总会显出惊讶的表情。那个人跟大家通报了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理查德?巴兹尔先生已经离开人世了,并说大家都会想念他的——很明显这个人并不了解巴兹尔先生——然后他宣布,亚当成为巴兹尔糖果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亚当走上台去。
他拾级而上,在台上站定,看起来就像个电影明星。
“今晚的演讲稿是我的一个朋友帮我写的。”他边说边在人群中寻找着。此时,玛丽亚站在讲台的旁边,脸上挂着自豪的微笑。这一幕让我喉咙发紧。“我不是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今晚要面对大家如此盛情实属不易,各位能赏光莅临,我感到……非常荣幸。有人说巴兹尔公司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但我更希望公司能一如既往地取得成功。如果一定要说开始,那我希望公司的状况能够从此更上一层楼。大家提起我父亲时用了许多良言善语,我感到……振奋不已,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知道你们都在说谎。”
人群中传出了一阵笑声。
“不同的人对我父亲会有不同的评价,但有一点大家都会认同:他工作起来绝对是一把好手。”
有些人听到这里赞同地点着头,其中就包括那个律师亚瑟·梅。
“他为公司操碎了心。实际上,他把太多精力都用在了公司上,所以没什么心思来理我们。”
听众中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我感到……很自豪,因为他让我接手公司,觉得我能担此大任。我清楚地知道,整个董事会、我们出色的常务董事玛丽?凯根都与我一道致力于发展公司。我觉得……万事已备。也许我经验不足,不熟悉手头的工作,但父亲和祖父作为榜样会照亮我前进的路,我会自信坚定地将巴兹尔公司的传统发扬光大,并为公司开创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最后,我想谢谢那些筹备今晚盛会的人以及那些让我今晚能够站在这里的人。”他凝视着我说,然后长长地一顿,清了清喉咙,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衷心地谢谢你们。”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我赶忙挤出人群,想要到屋外透透气,我被憋坏了。我奔下楼梯,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没人的盥洗室,然后把自己锁在里面,大哭了起来。
“克莉丝汀?”
门外传来布伦达的声音,我愣住了。演讲结束后,盥洗室的每个隔间很快就被占满了,而且隔间外还排起了长队。我得等自己哭过的双眼消肿后才敢开门见人。问题是,由于我占着这个隔间太久,外面已经开始对此议论纷纷了。
“克莉丝汀?”艾德丽安叫道,“克莉丝汀,你在里面吗?”
“我们还以为这间不能用了。”有人说。
我感到尴尬万分,赶快掏出手机,慌乱中想给她发个短信,告诉她别来烦我,但她们开始使劲敲门,这可把我吓坏了,短信也不敢发了。
“克莉丝汀,亚当和你在一起吗?”艾德丽安站在门外大声地问道。
“亚当?!当然没有了!”我脱口而出,这下人们全知道隔间里有人了。我听到有个在外面排队的女人说:“肯定是因为吃了那些酥皮馅饼。”
“他不见了。”布伦达飞快地说,“你听到了吗?他们在分蛋糕时就找不到他了。”
“他没跟玛丽亚在一起,别瞎想。”艾德丽安补充道。
真别说,我还就是这么想的。
“我们问了问她,看她知不知道他在哪儿。她也不知道。”然后,艾德丽安压低了声音说,“克莉丝汀,他们没有重归旧好。”她低沉急促地说出这番话,可能因为她是靠着门说的,所以声音听起来像是从我脑门上方传来的一样。
听到此处,我立即血脉贲张,耳中雷鸣不止,急切地想要冲出去。我打开门,突然毫不在意门外那二十个女人讶异的表情,也不在意我在隔间里待了太久这件事。我眼里只有布伦达和艾德丽安两人那充满担忧之色的脸庞。她们从来不会显得如此担忧的,因为她们的宝贝姐姐总是比她们更忧心忡忡,所以她们在我面前总是妙语连珠逗我开心——不管我怎么否认,还是我更像妈妈。可现在当她们看着我的时候,却显得忧虑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