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如何在伤害别人后真诚地道歉(2)

作者:塞西莉亚·艾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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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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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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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600字

当我们进门时,我的姐姐们和爸爸坐在办公室的会议桌前。我爸穿着一件带条纹的西装,粉色的衬衣和领带,胸前口袋里塞了块手帕,鞋子锃亮,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做过护理的指甲熠熠发光。他个子不高,看起来更像裁缝而非律师。


“我就知道她有外遇了。”一见到亚当,布伦达便不屑地说,“天哪,巴瑞看到他还怎么活呀。巴瑞的小秃脑袋怎么和那个来竞争呀?”她说的“那个”指的是亚当那一头卷卷的金发。


“你们好。”我说,“这是亚当——他是我客户。亚当,这是我爸爸,迈克尔,这两个老女人是布伦达和艾德丽安。”


“以前住在这里的两个老女人也叫这名儿。”艾德丽安告诉亚当,然后看着我说,“第三个老女人叫克莉丝汀——所以嘛,不管你有多么不愿意,你还是我们中的一员。”


“她们有一头紫色的头发,还是老烟枪。”布伦达一边说着,一边继续仔细打量着亚当。


“她们都没结婚。”我爸补充道。


“因为是同性恋。”艾德丽安说。


“不是。”布伦达不同意了,“艾德丽安是个***。她都被求了五次婚了。”


“同一个人求的?”我问。


“不,不同的人。”我爸说,“好像第三个男的杀人了。不过,也可能是我记错了。”他皱着眉头想。


“就是个***。”布伦达再说了一遍。


“她又没跟那些男的上床。”父亲说,“她们那个时候的求婚和现在可不一样。”


“肯定是同性恋。”艾德丽安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默默地站在一旁,听着他们就“是***还是同性恋”的问题各抒己见,等他们停下来。


父亲对艾德丽安说:“你觉得每个人都是同性恋,因为你就是。”


“爸,我是双性恋。”


“你已经有五个女朋友和一个男朋友了,而且那个男的还只是个试验品。你就是个同性恋。你越早认识到这一点,就越早能安下心来过正常日子。”父亲说。


“对了,你是怎么跟克莉丝汀认识的?”布伦达突然向亚当抛了个问题,“过来坐下吧。”说着便抽了张椅子给亚当。


亚当看了看我,我对他无奈地耸了耸肩,他坐下了。


他在心里很快地掂量了一下,然后说,“她昨晚没让我从半便士桥上跳下去。”


“她总是这么煞风景。”艾德丽安埋怨道。


“他可不是跳着玩儿的。”我急忙解释。


听我这么说,他们就都把目光转向他。


他被看得有点儿不自在了,不知道在我这么说了之后该怎么来给他们解释。他肯定在考虑说话的时机,想着是否应该先把这事儿讲出来。我家里人对一件事很在行:先取悦你,然后让你觉得自己认为重要的一点儿都不重要,他们说的才是最重要的。


艾德丽安疑惑地皱着眉说:“半便士桥?那儿根本不够高嘛。”


“什么意思?”布伦达问。


“桥和水面没什么距离嘛。多远来着?八英尺?”


“艾德丽安,他不是想摔死自己。”布伦达解释道,“我觉得他是想淹死自己。是这样的吗?”


说完,他们就又都看着亚当。


他满脸惊异地呆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我带回来的那些朋友,在面对我家人时都是反应不一,这我都习惯了。有些完全不知该怎么应付,有些立即跟他们打成一片,而有些嘛,像亚当这种人,就喜欢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他们之间的嬉笑怒骂,就算他们说到了自己,也不会生气,因为很明显他们是无心的。


“我是说,你是不是想淹死自己呀?”布伦达稍稍提高了点嗓门。


“布伦达,他耳朵里没进水。”艾德丽安打断她道,“她把他救了,记得吧?”


在一阵窃笑声中,亚当诧异地看着我。


我喃喃地说:“对不起。”他一脸困惑地摇了摇头,好像在说我不需要对此道歉。


“干得漂亮,克莉丝汀。”父亲边说边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好样的!”


“谢了。”


“这样一来,以前那个男人就不会让你这么痛苦了,是吧?”


亚当充满关切地看着我,有一种想要保护我的感觉。


“可利菲河没那么深吧?”艾德丽安问道。


“艾德丽安,如果你倒霉,脸冲下倒在一摊水里,一样会被淹死,或把背摔伤什么的。”布伦达解释道。


艾德丽安看着亚当说:“你把背摔伤了吗?”


“没有。”


她眯起眼睛,说道:“你会游泳?”


“是的。”


“那我就明白了。这就像布伦达整天吃冰激凌却还想着变瘦。”然后,她转向布伦达,就像忽然想到什么一样,“你还真就是这么做的。”


“安德鲁,你想看看我的广告吗?”父亲突然问道。


“他不想看,另外,他叫亚当。”我反驳道。


父亲看着亚当说道:“他自己能说话。”


“当然,为什么不呢?”


父亲离开会议桌,走向他的办公室。


“他专门接交通事故损害赔偿的案子。”布伦达解释道。


我立即澄清道:“他接的是跟人身伤害有关的案子,赚的钱比她们俩加起来都多。”


“结果都拿来修指甲了。”布伦达接过话茬。


“还用来脱毛了。”艾德丽安话音刚落,大家便笑了起来。


“我听到了啊!不就只做过一次嘛。”爸爸叫道,从办公室走了出来,手里拿了盒录像带,“我那个时候在印度,天气热到爆,跟这里完全不一样。”他平静地讲着,想到他讲的那种天气,我们全都不寒而栗。“安德鲁,在桥上的时候你伤着自己没有?”他接着问。


“我叫亚当,没有伤到。”他礼貌地回答道。


“没有生锈的钉子把你划伤,或者把脖子扭到之类的吗?”


“没有。”


父亲看起来挺失望,“没关系。对了,哪儿能放这盒录像带呢?”


“我们的电视都不能放录像带。那个是史前时代的东西了吧?”


他又显出失望的神情,“你知道这支广告是很久以前拍的,二十年前吧。那个时候爱尔兰还接受不了这种广告呢。现在你们这一代都是看电视广告了,在美国那儿更是这样,如果你不小心用指甲刀弄伤了大脚趾,他们还得给你钱。”他羡慕地摇着头,“你有录像机吗?你该回一趟家把它拿过来。”


“他住在缇普瑞。”我连忙解释道。


“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爸,刚才说的你没听吗?”


艾德丽安又解释了一遍:“他想从半便士桥上跳下去。”


“但在缇普瑞也有很好的桥呀。像是有些在舒尔河畔卡里克的桥就很有历史,还有费萨德的太太桥,那桥很漂亮,对了,也不能忘了横跨舒尔河的三跨距铁路高架桥……”


“谢了,别说了。”我打断了他。


“那么,亚当……”布伦达手托着下巴,盯着他,又开始八卦了,“克莉丝汀给你说过她离婚的事儿吗?”


“说过。”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觉得她太没良心了。他又没做错什么。”他完全无视我的存在,直接这么说道。


“他是没做错什么,这我同意。”布伦达附和道。


“只是有点儿乏味。”父亲说。


“乏味可不是离婚的理由。”艾德丽安说,“如果那样就可以离婚,那布伦达和布莱恩早过不下去了。”


“同意。”布伦达承认道。


“布莱恩可不乏味。”父亲替他女婿解释道,“他只是对学习不在行。他是个懒人。这个可不是乏味。”


“也对。”布伦达还是附和着。


“我们得走了。”我说道,“谁换了我门的锁无所谓,只要把新锁的钥匙给我就好了。”


布伦达和艾德丽安看着父亲。他笑了起来,“抱歉,我忍不住了,她觉得这事儿很严重,这太好笑了。好好好,我会给你钥匙的。”他站起来拿着录像带走回办公室。


“也就是说嘉玛没来过这儿找钥匙?”我问道。她一般都会比我、彼得和保罗早来办公室的,自从上周嘉玛走了之后,办公室里一团糟,到现在为止,我还没适应她不在的日子。


“听说你把一本叫什么如何开除别人的书掉在了她脚边,然后就炒了她的鱿鱼。克莉丝汀,这样可不好哦。”


亚当一脸不快地看着我。


“那个纯属意外。这个她给你说了吗?”


“星期五的时候,她来这儿找工作了。”


“你们没有让她为你们工作吧!”


“有可能哦。”


“你们不能这么做,她是我的。”


“你不想要她,你还不让别人要她,这也管得太宽了。我要定她了!”艾德丽安回答道,唇边露出一丝讥诮。


她们就是喜欢奚落我,一个个的太像了。只有她们才觉得自己的幽默独一无二,与众不同。她们说的我其实都明白,只是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但这样一来,反倒让她们觉得更有意思了,于是就变本加厉地“幽默着”。她们就像是开了一间神秘的俱乐部,为了邀请我加入,做了各种事情来消除它的神秘感。但我是不可能加入她们的。我和她们差别太大。说我是“害群之马”,那还是说得轻的,其实我跟她们比起来,就像是从不同星球上来的。


“嘉玛自己以为我真要开除她。我当时只是在考虑而已。也许会吧,主要是房租太贵了。”这时,我爸走了进来,拿着钥匙甩来甩去,我边说边瞪着他,一把抢过了钥匙。


“我这辈子从来不施舍什么东西。你得自己管自己。”他说。


听他这么说,我有点儿来气了,“有一种事情叫作:伸出援手。”


“要这么说的话,那就回去和你老公待在一起。”他说,“沉闷的老公并不是最糟糕的。看看布伦达吧,一旦有了小孩,婚姻关系不就牢不可破了嘛。”


“来和我待在一起吧。”布伦达提议道,“我们永远欢迎新人加入。”


“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你会让我心烦意乱的,而且布莱恩总是那么,怎么说呢,阴魂不散。”我坦白道。


艾德丽安和父亲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布莱恩是谁,但听到这里,亚当也被逗乐了。


艾德丽安咯咯地笑着说:“他是有点儿这种感觉,以前倒还没注意呢。”


“他总是这样——”父亲边说着边对艾德丽安挤了挤眼睛,做了个鬼脸,他俩都笑了。亚当也笑了。


“这倒是真的。”布伦达再次附和着。


“我想说的只是,如果房主不那么抠门儿就好了。”我说。


“我得还房贷呀!”父亲边说边坐了下来,不再挤眉弄眼。


“这栋楼的房贷已经被还清了一百遍都不止了吧,而且在我之前,已经很久没人住那屋了。那地方潮气又重,马桶还是堵的,而且根本就没什么家具,所以我住那儿绝对没让你损失什么房租的。”


“不对吧,家具可都是我准备的。”


“在抽屉里放把勺子就是准备家具?”我夸张地说。


“乞丐没得选。”


“乞丐?我是你女儿呀!”


“嗯,这个你也没得选。”


“爸,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他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说当然有意思,而且得靠我自己把意思想明白。


“你是做什么的?”布伦达问亚当,“她会给你找个新工作然后送你上路吗?”


看起来,亚当被我们逗乐了,他两眼发光地说,“她得在我三十五岁生日前说服我还有活下去的意义。”


听到这里,他们都沉默了。他们用不着问到时如果他觉得生活没有意义会发生什么,那是显而易见的。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艾德丽安问。


“还有两个星期。”我回答道。


“十二天。”亚当纠正道。


“你准备开个派对吗?”布伦达问道。


“是的。”亚当被他们的问题搞糊涂了。


“我们能来吗?”艾德丽安问。


“到时你得吃个那种看起来像蛋糕但实际上是芝士的东西,很圆很大的那种,一层一层的。做这个的人真的挺聪明。”父亲说。


“爸,你就喜欢芝士蛋糕。”


“我觉得做这个蛋糕的人很聪明。”


“你看起来挺伤心的。”布伦达盯着亚当说。


“因为他确实伤心。”艾德丽安道。


布伦达接着说:“不管克莉丝汀是不是适合你,这个职介所都是很棒的。”


艾德丽安接口道:“其实,我知道一个很好的心理治疗师,但克莉丝汀不是。”她说的时候刻意强调了一下。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治疗师,那我不推荐亚当去。”父亲接过话茬儿。


“等等,你们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我问道,“职介可不只是简简单单地给人找份工作,我一直都是先让一个人理解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再送他到能过得更好的地方去。”我说的时候没看亚当,不过心里很希望他相信这套理论。


“就像出租车司机。”布伦达说。


“不……没那么简单。”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胸有成竹,因为我知道他们这是在给我下套。


“没人质疑你的技巧。”布伦达说。


“她是说其实你也挺伤心的。”艾德丽安澄清了一下。


“嗯,说不定他们俩在一起就高兴了。”父亲站着说,“会议结束了,开始工作吧。马丁,祝你好运。有时间去尝尝那些芝士蛋糕,做的人真的很聪明哦。”他冲亚当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之后便回到了他的办公室。空气顿时凝重起来。


“在你带回家过的那些男人里,他最棒了。”布伦达悄悄地说。亚当在我前面离开了办公室,边走边摇着头,好像不确定他刚才经历的这些。


“布伦达,上个星期天晚上,他还想自杀呀。”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就算这样,那他至少还活着。巴瑞可是差不多快死了。”


我跟着亚当下了楼。


“哦,对了,”布伦达在楼梯间冲我们吼道,“巴瑞昨晚给我打电话说你在澡盆里撒尿!”


亚当和我僵直地站在台阶上。他慢慢把脸转过来对着我。我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直冲冲地下了楼。


我边走边叫:“别跟我说这个!”


我听到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很少听到亚当笑呢。


当我们走进我的办公室后,我看到嘉玛留在我桌上的一封信。她拿了一本书走,书名叫《如何在伤害别人后真诚地道歉》。我觉得她是想建议我好好读读这本书,而并非她自己想学学该怎么向他人道歉。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的电话几乎被朋友们打爆了,而且塞满了他们发过来的信息和语音邮件,因为巴瑞昨晚给他们统统打了电话。也许我真应该看看这些短信和邮件,我可能需要好好地道几个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