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塞西莉亚·艾亨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45
|本章字节:11972字
在皮尔斯街警察局的审讯室里,我和马奎尔警探隔桌而坐。他双眼充血,眼睛下面吊着皱巴巴的大眼袋,好像昨晚玩了一通宵。当然,他肯定没这么做。他勉强同意跟我见面,但提醒我说,他得听听是什么事,看看有没有给他同事说的价值。我明白,他要把我说的先筛一遍,如果觉得没什么价值,他就不会再浪费其他人的时间了。屋里没有通风设备,闷得够呛,我前额被渗出的汗水扎得刺痛不已。我要是个被关在这屋里的嫌疑犯,那只要能离开这里,让我承认什么都行。幸好,为了能看着点儿亚当,我坚持让门开着,所以自己还不至于被闷死。
当我带着亚当来的时候,马奎尔警探没好气地问道:“你找自杀的人已经找上瘾了吧?”
“我在帮他找工作。”其实,这也不全是胡说。
我朝门外看了看,确保他还在那儿。他看起来无聊透顶,而且疲倦不堪,不过,至少他人还在这儿。
“你经常把工作带回家?”他讥讽道。
“你回过家吗?”我立即反唇相讥。
其实,他刚才是准备跟我聊聊的,可我没能及时看到这一点,所以,当这句话一出口,立即就感觉他又对我充满戒心了。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看起来很不自在,明显是在责怪自己刚才对我太温柔了。
蹦出刚才那句话后,我有些愧疚。我觉得自己更适应那个冷面马奎尔,因为我本来就不想心情放松地跟这个人说什么心里话。
“那再给我讲讲,你觉得一个穿高领毛衣和皮夹克的人,看起来像是个东欧人,他用一根棒球棒猛击你车的前挡风玻璃,因为你看到他可能和另一帮人在做毒品交易,那些人坐在一个配有茶色玻璃的黑色小轿车里——你想不起这辆车的其他特征了,交易的地点是在一条乡村小道上——因为当时在玩捉迷藏,所以你又想不起这条路的具体位置了。我没说漏什么吧?”他百无聊赖地说道。
“不是我的车,是我朋友朱莉的车,其他的都说对了。”发生这件事三天之后我才报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要帮着艾米莉亚安排她母亲的葬礼,还有部分原因是我得照顾亚当。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虽然我知道最终能帮上忙的还是只有马奎尔警探,但我就是不想跟他待上哪怕一秒钟。
“为什么他看起来像是东欧人?”
“就是长得像。”我平静地说,想着如果刚才没提这段该多好啊,“他长得又高又壮,方下巴,宽肩膀。手里拿着根棒球棒的时候,看起来很像个爱尔兰人……”看到他饶有趣味的表情,我红着脸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他要翻个筋斗的话,是不是就像个俄罗斯人呢?如果他戴了顶棒球帽,是不是又像个美国人呢?还有,如果他手里拿双筷子走过来,那又像哪儿的人呢?日本人?中国人?你觉得呢?”他咧嘴笑着,对自己讲的这个笑话很满意。
我没理会他。
“还有其他人能证明你说的话吗?”
“亚当可以证明。”
“哦,那个自杀的人。”
“是的,那个想自杀的人。”
“除了那个五分钟之前还想自杀的人外,还有其他证人吗?”
“他是五天前想自杀的,而且,我还有其他证人,我的侄女。”
“我需要她的详细信息。”
我想了想,“没问题。你准备好笔了吗?”
他极不情愿地拿起圆珠笔,翻开笔记本。虽然我刚才给他讲了十分钟,可那本子还是空白一片。
“快讲。”
我慢慢地说道:“她叫艾丽西亚?罗斯?塔尔伯特,你能在克朗塔夫维农大街顽皮猴蒙台梭利幼儿园里找到她。”
“她在那儿上班?”
“不是,她在那儿上学。她三岁大。”
“你他妈跟我开玩笑的吧?”他砰的一声把笔记本摔在桌上。
听到有动静,亚当朝屋里瞅了瞅,担心我出事。
我说道:“没开玩笑,但我倒觉得你在跟我开玩笑。你根本就没把我说的当回事。”
“听着,对我们警察来说,那些最显而易见的答案往往就是真相。而你讲的一个俄罗斯毒贩在一条乡村小路上挥着大棒的事有太多的假设了,根本就站不住脚。”
“但它确实发生过啊。”
“也许吧。”
“就是发生过。”
他没说话。
“那最显而易见的答案是什么?”我问道。
“我听说你跟你丈夫离婚了。”
我咽了口唾液,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
“就是在发生枪击案的那天晚上。”他提示了我一下。
“我什么时候离的婚跟这有什么关系?”
他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因为刮得太勤而又缺少水分,整个下巴显得又红又粗糙。他坐在那儿,像审犯人似的仔细地端详了我一会儿,然后说道:“你说的这些跟枪击案有关系吗?”
“没有……有……也许吧。”我结结巴巴地说,并不想让他知道我的想法,“你为什么想知道?”
“因为,”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在笔记本上写起来,“我干这行已经很久了——我有很多这方面的经验——你不应该让工作影响你的家庭生活。”
听他这么说,我吃了一惊。本想反驳他,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他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跟我说这些的。
“这跟西蒙那件事没关系。但还是谢谢你的忠告。”
他又静静地端详了我一阵,然后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你觉得你前夫跟砸车这件事有关系吗?”
“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就不是这种人。他可没这么有激情。因为他对任何东西都不信任,所以连一支自己支持的足球队都没有。有一年过生日,他朋友送了他一截栅栏,骗他说这是可以坐的,他还真相信了——他就是这么没主见的人。说实话,如果你认识他,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所以,不用再怀疑他了。”
“他是怎么看你跟他离婚这件事的?”
“老天啊,马奎尔,这关你什么事!”我起身吼道。
“可能关你车窗的事。”他坐在那里冷静地说,“一个刚被老婆抛弃了的男人,我想他一定会感到羞耻、心碎和愤怒。他结婚的时候可能是你的心上人,但人都是会变的,说翻脸就翻脸。过去几周他威胁过你吗?”
见我沉默不语,他什么都明白了。
“但那个根本就不是我的车,”我抗议道,“这他是知道的。砸这辆车只会伤害到其他人,伤害不到我。”
“车是你朋友朱莉的,这我知道。但现在开的人是你,而且他现在脑子犯糊涂。他对你朋友朱莉有什么看法呢?最近谈起过她吗?”
我叹了口气,脑中浮现出几天前他发给我的语音邮件,然后看了看门外的亚当,他正在听我们之间的谈话。亚当冲我点点头,示意我把实情告诉马奎尔。
“妈的,”我倦怠地搓了搓脸,“算了,我不起诉了。损失就算我自己的吧。”说完,便起身在屋里不停地来回走着。
“无所谓,反正我想去拜访他一下。”
“别去!”我突然停下脚步,急切地说,“真的别去,要是他知道我给你说了这些,非发狂不可!”
“他不已经发狂了嘛。我得确保他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麻烦千万不要联系他。”
他叹了口气,然后起身说道:“最先是怎么开始的?在电话里冲你大喊大叫?刚开始充满哀怨?然后是辱骂?再然后就开始砸你的车了?”
“朱莉的车。”
“我才不管那是谁的车呢。反正他甭想再跟你坐在一起喝牛奶吃饼干了。”
“但那个俄罗斯人——”
“根本就不是什么俄罗斯人。你是一个人待在家里的吗?”
我不想回答这种私人问题,而且也不太知道该怎么来回答。一想到得给他说亚当和我待在一起,我就尴尬得满脸通红。但其实什么都不用说,我看到亚当和马奎尔警探交换了一下眼神。
“好吧。”知道我的安全有保障后,马奎尔看起来比较满意,“你考虑一下吧,如果想让我去他那儿一趟的话,吱个声。”
看到他要离开屋子,我不好意思地说:“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早就习惯了,罗斯。”他走出屋子时大声说。
“糟了,”我挂上电话说,“是个想来看车的人。你修挡风玻璃要多久?”我边问边倒腾橱柜,想在里面找到电话簿。
“很快,别担心。”亚当说道,他坐在洗碗台上,两腿晃悠着,“我知道有个人能修,我会给他打个电话的。”
“谢了,那再好不过了。要花多少钱?”我咬着指甲,等着他的回答。
“用不了多少。你朋友肯定给车上了保险的,所以不用担心钱。”
“我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朱莉的。我得自己摆平这件事。到底多少钱?”
“别紧张,克莉丝汀。只是块挡风玻璃,本来就容易坏。弹起块石头都会砸出个裂纹。”
“但把它砸得稀巴烂的是我前夫。”我说道,“这两件事性质可不一样。”
“可修的时间是一样的嘛。你觉得是他砸的?”
“我不知道。马奎尔警探好像觉得是,但我真不相信巴瑞会做这种事。”
他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朝窗户外看了看,好像在确定我是不是安全。我喜欢他想要保护我的样子。
“修挡风玻璃的钱我来出。”他突然说。
“不行,绝对不行。亚当,这个想法太蠢了。”我生气地说,“我不想这样,我可没这意思。我绝不接受施舍。”
他翻了个白眼,“这不是什么施舍。你不正在帮我嘛,所以我本来就欠你个人情。”
“亚当,我帮你是不收钱的,我又不是为了钱才帮你。我是在救你的命。只要你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说着,我的眼里便充满泪水,我只得扭头看向别处。我又开始在橱柜里找电话簿了,完全忘了他刚才说要打电话让朋友来帮忙的。我已经手忙脚乱地开始犯糊涂了。
“但你为我请了两星期的假啊,这会让你损失不少钱的。”
“我可不这么想。”
“这我知道,因为你是好人嘛。那现在就让别人也对你好点儿吧,这段时间你的生活一团糟,可到现在为止,我还没看到哪个人主动来帮你呢。我还没看到有谁来帮帮我们的快手阿修小姐呢。”他看着我说道。
听他这么说,我吃了一惊,暂时忘了钱的事。虽然我家里人看起来很古怪,但每当我遇到困难,他们总会伸出援手。艾米莉亚最近没时间帮我,这我理解;朱莉人在多伦多;至于其他人呢……嗯,我原以为他们是有意给我留些私人空间,但回头想想,我发现他们好像是向着巴瑞的。我不愿再这么想下去,于是又回头琢磨起钱的事。我最后还是得跟巴瑞谈谈,让他把联合账户里我自己的那些钱还给我。我们当初举办婚礼和度蜜月用的钱,还有房贷,都是从那里面来的,在买其他一些比较花钱的东西时,也从那里面支取,这样一来,我就不用花自己的钱了。有天早上,我收到一条短信,说他把这个账户里的钱全取走了。那里面可还有我自己的钱哪,这些钱除了用来还房贷,还有剩的。我查了一下那个账户,看钱是不是已经被取走了,结果还真是。唉,当时怎么会想到去办张卡呢,简直太蠢了。这不,他现在就用那张卡把户头里的钱取了个精光。
“这件事就这样吧,希望这么做能让你好受些,因为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亚当换了话题,“我需要你帮我给玛丽亚送件礼物。”
“没问题。”我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却不舒服,真搞不懂为什么一想到她就无比沮丧,“送一支粉色的唇膏?”
他眯眼看着我,想搞清楚我是不是在有意说反话。
“不……”他慢慢地说,“你说的跟我想的完全不同。你看,她要过生日了——”
“什么?!”我失声叫道,“她生日是什么时候?”
“今天,你那么生气干吗?”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亚当,这可是让她回心转意的一个绝佳机会。本来应该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礼物的。”
“我自己也一直在想送什么,但还没决定,因为总觉得不够好。那些一般的——像是送珠宝钻石或者一起出去玩几天——这些都试过了。但这次再来这种一般的,那就不够了。再说了,反正你不要我见她。”
他的话是没错,但我还是因为他没早点儿告诉我而感到气恼,“你去年送的什么?”
“我们去了巴黎。”他看着我说。我立即觉得一股怨气直冲头顶。他接着说:“但我不喜欢,觉得不好。”
“为什么?”
“没什么。我姐刚好在那段时间搬走了。我当时心里很乱。玛丽亚还以为我想跟她求婚呢,所以很明显,那次巴黎之旅让人很失望,而且,成了场灾难。”
他的姐姐离开了他。在他眼里,离开他就等于抛弃他,所以我在今后跟他分开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儿。一想到将来要跟他分开,我不禁悲从中来。
“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
“没事,我在想事情。”我走回卧室,开始从书里找灵感。接下来的一章讲的全是学做饭的好处。这根本就不能解决我们现在遇到的难题嘛,我丧气地把书扔到房间的另一头。老实讲,到目前为止,这本书就没给我提供过什么有用的建议。做顿饭就能解决他的问题?就能赢回玛丽亚的芳心?那除非他亲手给她做……不过他怎么亲手做呢?
“亚当,你还有你和玛丽亚租的那个地方的钥匙吗?”我大声地问道。
“有,怎么了?”他走到卧室门口问。他总是止步于此,从来不会越界半步,闯入我的私人空间。他总是很尊重这道无形的界限,尊重属于我的个人领地,我很欣赏他这一点。
我在想,或许我们可以给玛丽亚做顿生日晚餐,然后偷偷送到她家里去。不过,如果碰巧肖恩也来了,整件事就会变成一场灾难,亚当的心情又会被打回到几天之前的状态,那我这几天就算是白忙活了。
“我想知道她生日的时候会在哪儿。你能不能把这件事搞清楚?比如问问她朋友或是家里人?当然了,尽量低调一点。”
“我们的生日是在同一周,所以一般来说,我们的生日都是合在一起过的。”他有些恼火地说。他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下情绪,“她朋友会把她带到大运河港口那儿的伊莱小酒馆去。”
“你怎么知道?”
他有些忸怩地说:“我就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