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田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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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人物·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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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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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422字

黑暗中听得钱福顺嘟囔:“怎说没电就没电了,可不敢让他跑了……”随着话音,钱福顺把手电照在斌武的身上,疤三儿带头出手,一帮人借着手电光围住霍斌武这一目标出拳飞脚劈头盖脸痛打落水狗似的。待电灯再亮起来的时候,斌武早已口鼻出血倒在地上,只有两只眼睛还在狠狠地盯着钱福顺。


众人现在都表现得很规矩地站在那里。但是人人心里都清楚,这也是一场戏,拉灯就是个信号。以前到现在,上白彪岭唱戏或者放电影,常有外村的人来搅场子闹事,关了灯打他个落花流水,黑暗中你也认不出人,再见面还是邻村上下的父老乡亲。灯一亮,钱福顺就冲着斌武说:“怎么才停电就跌跤了?是想逃跑碰到墙墙上了吧,还把脸碰成个这样,想唱个花脸?不赖不赖,伤成个这也没叫喊一声,有一副猪皮狗骨头咧!”


霍斌武想站起来,却是浑身疼痛站不起来。他一手撑着地,朝钱福顺张嘴吐出一口血水,钱福顺灵巧地躲过了,却一立身举起手电筒:“日你个祖宗,要不是因为祖爷们今儿过寿,祖爷就一棒子敲死你个强盗种子!”


疤三儿冲上前:“不用恶心了钱支书的手,我来吧!”


霍把式和相里彦章就在这时候闯了进来。老哥俩是在发现霍斌武不见了之后随后追到上白彪岭的。霍把式怕斌武吃亏,心里着急,进村便打听见没见到斌武,从霍双儿家一直打听到戏场,才打听到,斌武已经被带到大队去了。这便一路赶到大队里来。


霍把式身手颇敏捷,一下子蹿到疤三儿面前,摆了一个架势:“来,有本事冲我霍继业来!”


疤三儿也亮了个架势:“正好,上一回给了老子一掌还记着账咧!”


霍双儿跑过去扶斌武,却是扶不起来,眼睛里泪汪汪的,又不敢当着钱福顺的面说些什么,只是叫喊丈夫郝新过来帮着。


钱福顺冲着还在喊叫的霍把式说:“这是怎咧,你嗣儿在我村里耍流氓,你倒有理了?摆出一副花拳绣腿的球势样儿,吓唬谁咧?”


相里彦章在人群后面高声道:“钱书记,你乃是要怎咧?杀人不过头点地,有事说事嘛!”


钱福顺探头瞅着,瞅见了相里彦章,便说:“我说咧,这强盗沟的贼父子怎敢夜闯我上白彪岭咧,原来是有你这五龙两凤的老子在后面撑着咧呀,怎,没把你那在城里当官的和当公安的嗣儿们吼这儿来?还要吓煞我上白彪岭的人咧!”


相里彦章说:“钱支书,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说话归说话,不用夹枪弄棒的。”这样说着话,相里彦章从人群后面走过来拍了拍霍把式的肩膀,让他收起架势,走到钱福顺身边,说:“老钱,事有事在,怎么能把人打成这个样子?”


“谁打人了?”钱福顺挨个儿瞅着众人问,“你打了?你打了?”


相里彦章说:“这里的渠渠道道我还不清楚?你也不要放屁拉床床,遮羞啦,你说吧,这事情怎样了断?”


“我钱家是受害者,你说怎样了断?”


“人都这样了,你还要怎?不给我这个面子?”


“你老哥哥的面子我给。可这骡子家的实在是太坏了,当着我上白彪岭人的面耍流氓也就罢了,还说损话,说我拆了龙天庙、说我没生下嗣儿,真恨不得一棍子敲死狗日的。”


“你是当长辈的,孩儿们说个过头话,你还计较个甚?甚也不用说了,你就给我个面子,好说好商量,把这个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听相里彦章这般说话,钱福顺也觉得事情搞得差不多了,这便开始使用借坡下驴的老伎俩:“老哥你掺和他们家的事做甚?你一掺和出面,我还能有个甚说的。是这样啊,一个是把他送派出所,判个流氓罪;再一个,你们把人领回去,从此不准再来捣乱!”


“好你个钱福顺,得了便宜还卖乖咧!”霍把式伸手指着钱福顺说。


钱福顺呵呵笑了两声:“霍把式你差不多些吧,我这是替你指教他成人咧,敢是欺负怂人咧?”


霍把式厉声道:“你屁眼上的屎巴巴还擦不干净,管别人的尿巴巴做甚?不用假眉三道,把人打成这的就没事了?”


“谁打他了,自家跌倒碰的,活该!”钱福顺说。


相里彦章摆摆手制止了双方,示意霍双儿扶着斌武走。


斌武却梗着脖子不肯动弹。他努力蠕动着肿起来的嘴唇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艰难地声音嘶哑地对相里彦章说:“伯伯,你打电话,唤我四哥来,他们非法拘禁我、限制人身自由,还、还往死里打我,唤我四哥来法办他们!”


钱福顺当然知道霍斌武称的四哥就是相里智,但是钱福顺没有一点儿畏惧:“哟,还会说个非法拘禁,你知道甚是个非法拘禁?你个强盗沟的跑到我们这里寻衅滋事耍流氓,我们没用绳子绑你、没有抿你一指头,这叫非法拘禁?好啊,叫你四哥算个甚,有本领你把公安局长叫来,瞅瞅谁下软蛋!”


相里彦章看着斌武叹了一声:“唉,不用多说了,惹事的胚子!瞅你这一脸血糊画淋的,双儿,快快给他擦擦,扶上走吧。”


霍双儿连扶带拖要斌武离开,斌武却是迈不动脚。


钱福顺看看这场戏也该收场了,冲着霍双儿的丈夫说:“手抖抖,你身强力壮的,就不能背着他走,怎么当姐夫的?快走吧,要不,等一会儿,人家把他四哥唤来,还要把我们五花大绑押赴刑场咧!”


相里彦章说:“看你这话说的!”


郝新也不敢多说什么,弯腰背起了斌武。


霍把式却一展双臂挡在前面:“这倒成了球啦!不行,不能就这样走,说我嗣儿耍流氓,我们好人担不起这赖名誉!”


钱福顺依旧披着中山装一步跨到霍把式面前,用手电筒指着霍把式:“霍把式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在上白彪岭,不是强盗沟,你还想打家劫舍?你还以为这是在下白彪岭,‘怎也合适’?”


霍把式闻听,立马火冒三丈,迅即把伸开的双臂在空中一划,换成一个漂亮的武术造型:“老子们没事不寻事,有事不怕事,不要命的,放马过来!”


钱福顺再次哈哈哈大笑起来,对众人说:“瞅瞅、瞅瞅,父子们一球样德行!画下的老虎不吃人,你瞅瞅我上白彪岭的男女老少谁害怕你个骡子家!”


他这样一说,疤三儿就吼了一声:“上!”


上白彪岭的人们立刻摩拳擦掌围了上来。


相里彦章紧走几步插在钱福顺和霍把式中间,用胯顶了一下霍把式,却是朝钱福顺一抱双拳,说:“钱支书呀,你是个党员干部,怎么能煽动群众闹事?这要是传到镇上、乡里,有失咱党员干部的威信咧!”


钱福顺耸了耸披着的中山装:“老哥你说的是。今儿我过寿、我三孥子订婚,双喜临门,我高兴,我不能不给你这个面子。可是,你下白彪岭的骡子家给脸不要脸,一根搅茅棍搅了我的戏场子也倒罢了,你看你看,现在还小孩儿们的***,愈拨拉愈硬啦!”


相里彦章回头看着怒目圆睁的霍把式:“你不用瘦驴拉硬屎,你吼我来处理这事情,你就听我的,甚也不用说,带上人回下白彪岭。”


钱福顺朝围着的人们摆了摆手,摇头叹息:“唉,我上白彪岭的人就是好心肠,对这样的流氓坏蛋也能放过、饶过……”


走出上白彪岭,霍把式心头的恶气仍然难以平复:“这成了个甚啦,给狗咬了,还得喂狗疙瘩肉咧!”


相里彦章道:“你悄悄的吧,你以为那钱福顺是什么人,那是敢跑到城里打砸抢的角色。你再硬下去,他敢让上白彪岭的人把你的家也抄个底朝天!”


霍把式指着郝新背上的斌武说:“天生惹事的坯子,不把老子气死就不歇心!还要唤你四哥来,让你四哥跟上你丢人败兴咧!”


斌武的脑袋昏昏沉沉,强睁了一下眼睛,却说不出话来。


霍把式站住脚,转过身,气急败坏地朝着上白彪岭方向狠狠啐出一口秽物!